進來的「同窗」中幾乎都是半大的小子,像是剛啟蒙的年紀。這個世界雖不比洛七原來電視上看到的古時世界那般推崇女子無德便是才,但女孩子在家裏的地位還是不高的,只看這一屋子全是小男孩便知一二了。
洛七很快平靜下來,作為剛剛換牙完畢的「少女」,好像還不必覺得很丟臉,尤其身邊還有個真正的「大人」。
想到這,洛七不懷好意地看向了身邊的蕭玄易,驚訝地發現那麼容易臉紅的他居然在這種時候很淡定。
難道坐在一群小屁孩中間,他不會覺得尷尬嗎?
蕭玄易還饒有興致地跟「同窗們」點頭致意,他風度翩翩,自來的淡定氣質,讓男孩們漸漸安靜下來,終於有個膽大的上前問道,「聽說穆院長又收了個弟子,就是你嗎?你就是我們新來的先生嗎?」
蕭玄易搖頭,看向了洛七。洛七眼睛一亮,直接站起來,笑眯眯道,「我呢,是白先生的師妹,以後也是你們的先生了。」
洛七個子雖不高,但站在一群還沒開始發育的小男孩跟前,卻也顯得鶴立雞群。
「騙人吧!」「你年紀這么小,怎麼能做先生呢?」「你應該是天甲班的吧?」
「不信?」洛七隨意取了本冊子,翻了翻,一見那滿滿的字就頭大了,「我呢,教得自然是和別的先生不一樣的,我主要是教你們做人的道理。」
「噗……」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嗤笑聲,仔細一聽,又好像被風吹散了。
洛七狐疑地側耳細聽,沒有再聽到聲響,只當自己幻聽了,耳邊立刻淹沒在了小屁孩們的喧鬧中,「做人什麼道理?有什麼好玩的?」
「當然好玩啦,你們聽我說啊……」對付這群小猴子,洛七已經很有經驗了,先講了那個經典三打白骨精故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緊跟着便使出必殺技,直接撕了功課本的紙折飛機。
一開始,蕭玄易還有些緊張,但他手指靈活,很快在洛七的指揮下,都一一折出來,漸漸地又即興發揮,折出了許多花樣。
一時之間,倒是把洛七的風頭都給比下去了,教室里紙飛機亂飛。
先是功課本被撕,後來連課本也一同被撕了,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了。
白三書進來時便見到這麼一幅雞飛狗跳的畫面,洛七還在手舞足蹈,正說到,「遠遠來了位丰神俊逸的天神——」
本來她準備說是蕭玄易的,結果抬手一指便見到站在門口臉頰微微有些變形的白三書了,她順勢便指着白三書道,「吶,丰神俊逸,就是白先生這樣的了!」
一聽到「白先生」三字,教室里詭異地安靜下來。
眼看着一隻紙飛機沒剎住,輕飄飄地打了個漂亮的旋兒落在白三書的肩上。
白三書面無表情,但周遭的溫度頓時下降了三個點,冷風颼颼地吹過。他慢慢地從肩上拾起紙飛機,緩慢無比地,認真仔細地將紙飛機原樣攤開,展平,慢吞吞道,「這些都是書本都是名大家們精心編撰的,就連紙也是師父特意吩咐人從潮州帶來的,墨也是上好的湖州墨,你們就這樣拿來糟蹋,嗯?」
他輕描淡寫地每「嗯」一次,眾人齊刷刷地打了個寒顫,就連小孩子們也覺察到了自己的錯誤似乎很嚴重,都屏住了呼吸。
一個清亮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難道白師兄就沒有責任嗎?」
「無意也好,有意也好,先是給我和玄易哥哥指錯了教室,爾後放任我們在教室里在沒有先生的情況下胡鬧。既然都只是孩子,又都是啟蒙之年,本就應該由先生來敦敦教導。如若不然,豈不是人人都生而知禮懂事,又何必要學堂來學呢?」
謬論!絕對的謬論!
狡辯!絕對的狡辯!
但犯錯的人心理便是如此微妙,儘管知道自己錯了,但一旦有個人說出了一些理由,既然是無傷大雅的錯誤,那麼就覺得不應該承受那麼多的負罪感。
小屁孩們沒有這麼複雜的心理,但他們已經把洛七當成自己人了,而且這位自己人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他們本來就是小孩子嘛,就不可能在沒有大人的情況保持乖巧嘛,也沒人說過不許把課本折成紙飛機啊!
白三書垂下眼帘,漂亮的眸子立刻被隱藏在陰影之下,看不清楚表情。
蕭玄易緊張地站起來,「對不起,小七她也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錯,如果有什麼懲罰的話,我來替她好了。」
「你是錯了,師父既已收了你們為徒,就應該謹記同門情分,同門不論年紀,只論輩分,你便應該稱呼她為七師姐。」白三書淡然道,一開口竟不是論洛七話中的錯誤,而是一一述說起來,「我一開始是指錯了教室就是為了考驗你們耐心和定力,但你們都能淡然處之,我也替師父覺得欣慰。」
「此次,是我思慮不周所致,責任不能全怪大家,我自會向穆院長請罪。」白三書語調微微上揚,任人都知他還有一「但是」未說。
但洛七的聲音又不「適時」地響起了,這回是輕快的語調,「你們看,這就叫知錯能改,白先生都承認自己的錯了。」
什麼叫得了便宜還賣乖,洛七就表演了一次。蕭玄易冷汗直下,差點要把她嘴巴捂住了,但在白三書的注視下,沒人敢動,任憑洛七和顏悅色地對着小屁孩們繼續道,「我也知道錯了,我應該先問過白先生之後,再想辦法給大家示範紙飛機的玩法。那麼,你們呢?」
「我們也錯了,白先生——」一群小猴子異口同聲道。
「你們錯在哪了?」洛七的聲音像是糖果一般誘哄着。
「我們再也不會糟蹋東西了。」小猴子們七嘴八舌道,「不能撕課本,不能趁先生不在就不乖。」「也許下次要問過先生再撕——」
眼看小猴子們嘰嘰喳喳越說越不靠譜,洛七趕緊清了清嗓子,「咳咳……大家靜一靜,既然我們都知道錯了,那我們就來聽白先生的意見。」
白三書眸子裏閃過一抹異彩,卻是抿着嘴沒有說話。
洛七一看不好,立刻能屈能伸地軟語央求道,「白師兄,我們都知道錯了,你就高抬貴手,這次就稍微懲罰一下,意思意思就好了成不?」
白三書慢慢掃視了下,每個人都接受到了他無言的譴責,默默地垂下了小腦袋。
他不由得噙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既然你們都知錯了,那就下不為例。」
「哇!真的啊!」
教室里立刻炸開了鍋,洛七也不由得放下心來。
就在此時,白三書極慢又極有穿透力的聲音傳來了,「但是七師妹帶頭胡鬧,罰你今天抄寫一百張符文,明早上交。」
「符……符文?」什麼東東?洛七睜大了眼,一百張?什麼概念?
她看着白三書眼底越來越濃的笑意,脊背上一陣涼意爬上來,不用摸都知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擦,早知道沒那麼容易過關,徹底被這妖孽惦記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