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悅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剩下的就全看趙匡胤是否採納了,冷不丁的他還真有幾分心虛,因為他所說的畢竟都是自己的一己之見,他又沒當過宰相,甚至都不是封建社會的人,說的這些也都是紙上談兵,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說的到底怎麼樣。
更何況,這種事還真不是他一個芝麻綠豆官能摻和的,要不是仗着年齡小,有童言無忌的天然優勢,估計他都不敢張口,就這,說完之後還一陣陣後怕呢。
好半天,趙匡胤才探尋似得問趙普道:「這小子說的這些,有幾分可行性?實際實施起來有什麼難度?」
趙普想了想道:「倒也並不全是虛妄之言,具體實行起來當然有難度,比如他說的那個政委,真要普及到營一級,光禁軍那就是一千多名低級文官,這還是在不擴軍的前提下,至於兵工結合的問題,那這實際操作困難就更多了,而且經濟還不能倒退,一旦那些工廠沒活幹了,若不能想出穩妥的法子,反而更容易鬧出兵變,朝廷的負擔也確實太重了些,具體的還沒有算過,這其中隱形成本太大。」
孫悅連忙道:「可是師父,這些都可以變通啊,首先說政委,政委不一定非得是考中進士的,明經、甚至童舉都可以擔任,給個八品甚至九品的芝麻官都足夠了,還可以安排軍屬加分或是烈士遺子免考,至於經濟問題,我相信隨着天下的穩定,人口的增多,將來天下的經濟狀況肯定會比現在好得多的多。」
趙普道:「不錯,這些問題都不是不能解決,只是比較麻煩而已,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套改革涉及到的東西太多,從政事堂到樞密院,甚至六部九卿都有涉及,地方上,從節度使轉運使到下面的知府指揮使甚至再下面的縣令校尉,都逃不開,要想做到這些,以現有的架構來講可以說是難如登天,必須專門成立一個職權在六部之上,兩府之下的衙門專門來處理這事,平白添上這麼高級別的部門,無異於增加一位宰相,整個朝廷的政治結構都要做出調整,想要做到,太難。」
趙匡胤聞言點了點頭,他們這個層次想的東西比孫悅多得多,孫悅聞言也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
這回孫悅閉嘴了,政治架構上的許多東西,他是真的不懂,這裏面涉及到的東西遠不是表面那麼簡單。
趙普笑了笑道:「但是,如果這一套真的能做到,立為祖宗家法,則大宋的江山,或許真的可以萬世不易,有此十萬禁軍,便可天下無敵,這麼大的動作到底值不值,就要由官家來做主了,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如今天下初定,政治結構還沒有穩定,官家的威望也是無人能比,要想做這麼大動作的調整,只有官家您能做,若是這件事官家您都沒有做完,那麼後世子孫,也就連提都不用去提了。」
趙匡胤哈哈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說,他說的這些不是做不到,而是很難做到,是否?」
「是。」
「結束亂世,建立百年不易的王朝,本就不容易,何況是將眼下百年和百年之後統統兼顧呢,不就是調整政治架構麼?有什麼大不了,此事交給你去辦就是,朕覺得此事可以先行籌備,先做出一個相對完整的計劃出來,將來此事若成,這個新增出來的衙門就交給你來管了,朕給你十年時間,可能辦得成?」
趙匡胤突然不稱我而改稱朕,這自然代表着他已經對此事極度認真,極度嚴肅了,他畢竟不是那沒魄力的帝王,這江山是靠他一根蟠龍棍一拳一腳打出來的,他有什麼理由不自信呢?
趙普大禮拜道:「臣,必當竭盡全力,為萬世開太平。」
「好,那就先在樞密院下屬成立一個軍委司吧,孫悅,你可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孫悅想了想,也跪下來道:「官家,臣斗膽,請官家立下祖宗之法。」
趙匡胤已經完全不拿他當小孩子看待了,問道:「什麼祖宗之法,說來聽聽。」
「臣以為,有此禁軍,十萬足以平定天下,再多了朝廷也負擔不起,將來天下太平人口富裕,朝廷的經濟自然會變得更好,也許能養得起二十萬三十萬,但臣並不覺得如此有什麼意義,臣所請的第一條祖宗之法,便是嚴格限制禁軍數量,京中禁軍無論何時,都不得超過二十萬,官家以為這個數字可夠了?」
宋朝的軍事史可有意思了,他的部隊戰鬥力一直都是跟人數成反比,趙匡胤時只有十二萬將士,卻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下無敵,太宗年間擴張到了三十五萬,就已經打不過契丹了,到了元豐年間史料記載是六十一萬,徽宗年間沒有明確的記載,但想來水滸傳中所謂的八十萬禁軍教頭也不一定是信口開河。
趙匡胤點點頭道:「夠了,十萬禁軍若算上邊軍和廂軍,可用之兵也有二十多萬了,那些作工的退役老兵也算上隨時還能再抽出十萬來,足以應付一切戰事了,你是怕後世子孫盲目擴軍,以至於朝廷在負擔不起,不得已削減禁軍待遇,減輕後勤壓力,傷了將士們的心,影響戰鬥力吧,難為你能看這麼遠,朕准了。」
「臣再請第二條祖宗之法,不管是將門勛貴,還是及第士子,任何人不得折辱將士,哪怕是城門站崗的衛兵,也神聖不可侵犯,宰相之子若是辱之亦斬!」
趙匡胤不解道:「這是為何?」
「朝廷重文輕武之局已定,但臣以為輕那些將軍也就是了,但將士們才是大宋朝廷的根,臣是怕將來有一天,殺敵建功的英雄,比不上一個東華門唱名的書生,若真有這麼一天,大宋離亡國滅種也就不遠了,禁軍的待遇既然這麼好,臣覺得,天下人可以以為國征戰為榮。」
「殺敵建功的英雄,比不上一個東華門唱名的書生?你是在與朕說笑麼?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你這說法為免也太誇張了些,怪嚇人的。」
孫悅苦笑。
「也罷,朕准了便是,還有麼?」
「額……沒了。」
「嗯,今天說的這些,回去後寫成摺子,交上來一份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