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春明和那個道姑穿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空氣一度變得非常安靜。
曹軍一臉的呆萌,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孫悅則努力裝出一副呆萌的樣子,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孫春明的臉綠的跟樹葉子似的,而那道姑的臉色則紅的跟花朵似的。
也是巧,這一會功夫,楊蓉也出來了,往旁邊一坐,一臉幽怨地瞅着孫春明,然後,氣氛就更尷尬了,大約有三四分鐘的功夫,屋裏誰也沒說話。
便在此時,從外面,傳來了一個嘹亮的聲音。
「小孫啊,恭喜你們家出神童了啊,哈哈哈,你可得請老夫喝酒,可不能用那一般的貨色來對付我。」
孫春明的臉更綠了一份,楊蓉的臉也有點紅了,孫悅的臉黑了,而那道姑的臉卻突然變得可白可白的了,這聲音他們都挺熟悉的,正是孫悅最敬重的師長,尚書右僕射魏仁浦。
原來,是童舉的驗訖成績出來了,按照正常流程來說明天一早才會公佈,但魏仁浦卻怕他們惦記,提前過來告訴他們了,順便看看楊蓉,再宰孫春明一頓酒喝。
結果,魏仁浦看見道姑,臉色先是一驚,隨即一黃,再一紅,最後又一白,跟霓虹燈似的,老精彩了。
「老臣,參見太后。」
哈?
魏仁浦大禮這麼一拜,一屋子的人,除了那道姑以外,全都懵逼了。
那道姑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道:「魏相公不必多禮,如今這天下,可能就剩您一個人還拿我當太后了。」
這道姑,自然不可能是大宋的太后了,趙匡胤的娘前兩天剛死,那這天底下自然就只有一個太后了,後周小符後。
趙匡胤陳橋兵變之後,為了政權穩定,也為了彰顯自己仁德,並沒有為難柴榮的孤兒寡母,恭恭敬敬的把人家從帝位上請了下來,符太后還於西宮,號周太后。
但說真的,她這個太后自己都彆扭,要說對趙匡胤的恨,其實是沒有的,這天下畢竟不是她家的,小皇帝也不是他親兒子,而是她姐姐大符後的,說白了她就是柴榮臨死之前立上去死馬當活馬醫的,趙匡胤自然也沒有為難與她,可她這個太后多尷尬呀,趙匡胤見了她到底誰給誰行禮?文武百官見了她怎麼稱呼?一系列禮儀問題根本就沒法解決,她也就索性出了家,號玉清仙師,這樣別人見了她的時候叫她一聲仙師即可,也不用為難行什麼禮了。
這,也是她不願意透露身份的原因,連趙光美都對她三緘其口,實在是她這身份太尷尬了,說尊貴吧,可以說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幾個人之一,可要說不尊貴吧,其實也就是一前朝餘孽,之所以能活着,靠的是趙匡胤三分對柴榮的愧,三分對自己仁德之名的愛惜,還有四分對她爹符彥卿的忌憚。
魏仁浦起身,見孫春明和符氏衣衫不整的樣子,忍不住的就是一聲長嘆,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表述他複雜的心情。
是真特麼複雜呀!
「魏相公,今日之事,還請您,當做什麼都沒看到吧。」
魏仁浦想了想,道:「那就當臣沒來過吧。」
說完,魏仁浦乾脆利落的轉身就走了,只是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差一點就摔了個狗啃泥,很顯然他的心裏很慌很亂。
屋裏,隨着魏仁浦的離去,場面更尷尬了。
孫悅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畢竟對歷史了解的更多一些,其實在這之前,他就已經猜到了,若是兩個人發乎情止乎禮,那一切就都還有挽回的餘地,可現在……
「咳咳,那個……爹,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功課沒做完,我回屋做作業去了。」
說着,孫悅便給了曹軍一巴掌,把人給拽走了。
楊蓉也嘆了口氣,剛才她還挺嫉妒,這會,她已經說不上自己是個什麼心情了。
直到屋子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沉默才終於被打破。
「你要找的那種山洞,洛陽就有,連綿幾十里,很大。」
「謝謝。」
「你……後悔麼?」
「後不後悔,都已經做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你家有酒麼,咱們再喝一杯吧。」
「有白酒,你能行麼。」
「少瞧不起人了,我可是魏王之女,如假包換的將門虎女。」
說着,符氏的眼角有幾滴清淚,怎麼也止不住,還是滑了下來。
烈酒、孤男、寡女,對着皎潔的月色,也沒個菜,就這麼幹飲了起來,沒有情慾,也沒有迤邐,只有兩個孤單的人,和他們各自的心事。
孫春明是孤獨的,但他至少還有個兒子,在這陌生的世界可以相互依靠,雖然這個兒子有時候很坑爹,但這個兒子卻是他面對這個世界的最大勇氣。
符氏也是孤獨的,她甚至連個兒子都沒有,她曾經是這一方天地最尊貴的人,但如今,她只是個無依無靠的浮萍,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孫春明如此的熾熱,這個男人身上有吸引她的地方,或許是他與眾不同的談吐,或許是因為他的三國,因為他的酒,或許是什麼也不因為,只是單純的寂寞,只是單純的想有個人陪伴。
烈酒入喉,似刀割,似火燒,璀璨的何止是嗓子,還有兩顆心。
符氏從不是個拖泥帶水的女人,她進宮之前曾先嫁給過李守貞的兒子李崇訓,李守貞被郭威功滅時李家全家走死逃亡,只有她一個人獨自當門而坐,對亂兵按劍呵斥,自報家門,史稱亂兵聳然引退,無人敢犯(給她爹面子)。
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孫春明而失意呢,大概喝了有小半壺的酒,臉上開始暈紅了,符氏瀟灑的將酒壺往天上一扔,一腳狠狠地踹飛了開來,對着酒壺大喊了一句:「再見吧!」
然後,符氏乾脆利落的就走了。
「等等,我以後,怎麼稱呼你?」
符氏一愣,驚詫地回過頭,「以後還見面麼?」
「你不喜歡我的酒了麼?」
符氏咯咯一笑,道:「有人的時候,叫我玉清仙師,沒人的時候,隨你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