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齊了?那就議事吧,老丁,你先來匯報總結一下吧。」
「是,江陵城兵不血刃,三萬荊南將士束手就擒,乃是近年來少有的大勝,這全賴監軍大人明斷,我方麼……共傷亡了一百零一人。」
李處耘擺了下手:「既然是兵不血刃,這一百多個傷亡是哪來的?」
「這個麼……是慕容主帥晚上收攏將士的時候,執法所殺的。」
「殺了一百多個?是誰殺的,這麼狠的手啊。」
老卓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道:「監軍,您這是什麼意思,末將乃是奉了帥令執法督軍,莫非您還覺得我殺錯了不成?慕容主帥何在?軍營中什麼時候輪到監軍發號施令了?」
李處耘淡淡地道:「慕容主帥身體不適,已經休息去了,這軍中之事,自然便是由我來做主了。」其實慕容延釗是下午的時候又跟他吵了一架,活活氣昏過去了。
「你……那好,就算是您做主,可我奉命執法,總沒有錯吧。」
李處耘冷哼一聲道:「奉命執法,要殺一百多人?有人跟我說,你借着執法之名,殺我禁軍將士泄憤,這又怎麼解釋?」
「你……你們禁軍這是欺負人啊!」
「話不能亂說,本官身為監軍,自然要嚴格軍法,一百多人到底都是死有餘辜,還是你亂開殺戒,總得調查一番才是,來啊,先把人押下去,等查明真相了再說。」
老卓還想再說什麼,卻已經被早就對他心存怨恨的禁軍將士們一擁而上,三下五除二就給治住了。
「你……你冤枉我,我要見大帥!大帥!!大帥啊!!!」
他又不是傻子,讓這幫人壓下去,能查出什麼來?甚至都不用查什麼,今晚上那些禁軍就得扒他一層皮。
以李處耘的地位,當然沒必要特意為難一個小小的親衛營長,但慕容延釗這一病,卻給了李處耘一種錯覺,一種他可以掌控全軍的錯覺,這人既然殺了那麼多禁軍的將士,禁軍的那些人自然看他不爽,加上他又是慕容延釗的親兵,連帶着這些禁軍對慕容延釗自然也有了怨言,反正他和慕容延釗已經無可調和,何不用他這個親衛來收禁軍將士之心呢。
「監軍大人且慢!」
眼看着卓柏鑫就要被壓下去,孫悅再也坐不住了,只得出聲阻止道:「監軍,今天執法隊執法的時候,我新軍的政委們都是跟着的,卓營長更是一直跟下官在一塊,下官可以作證,執法隊今日所殺之人全是死有餘辜,罪有應得,還請監軍大人明察。」
孫悅此言一出,禁軍和樞密院的將領官員們對他更是紛紛投來刀子一般的目光,要知道孫悅也是樞密院的編制,新軍也是禁軍的一份子,他們當然知道今天的事兒孫悅也參與了,但畢竟是同僚,所以故意沒提他,可這時候孫悅站出來替卓柏鑫說話,這就十分招人恨了,甚至比卓柏鑫更招人恨,簡直就是叛徒啊!
當然,這也跟禁軍改制的時間畢竟不長有關係,趙匡胤將禁軍一分為三,本就是希望三衙之間互相競爭掣肘,加上對殿前司又確實有點偏愛,因此這些侍衛步軍司和侍衛馬軍司的將領們本來對他們也沒什麼好感。
「孫悅,本官看在你是趙樞密弟子的份上,對你一再忍讓,莫非你以為,本監軍不敢斬你麼?」
「監軍大人若是覺得下官說謊,大可以將下官一塊押下去。」
眾將士聞言一驚,紛紛竊竊私語了起來,這孫悅好大的膽子,分明是要正面開肛啊!
李處耘聞言眼睛不由眯了起來,陰森的目光一遍一遍地上下掃蕩着孫悅。
他真的在猶豫,要不要真的將這小子也給拿下算了,當然,殺人他是不敢的,畢竟這小子真的有幾分本事,連官家那裏都是掛了號的,但讓人打他一頓,教教他什麼是上下尊卑,想來就算趙普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反正這小子對自己不敬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孫悅,大家同出禁軍,本監軍本想給找樞密存些顏面,不與你為難,既然你自己站出來了,那就別怪本監軍……」
話還沒說完,卻見韓崇訓在後面淡淡的也站了出來,沉聲道:「監軍大人,新軍規矩,戰時一切以指揮使為大,人,自然也是我和孫都監一塊殺的,甚至他也不過是挺我的命令罷了,我也可以作證,今日所死之人,全都是死不足惜之輩,若大人您想殺人,就請監軍,先斬末將之頭吧。」
「你……」
李處耘愣了,實在是沒想到這韓崇訓居然會如此剛烈,如此毫不留情面的將他懟了回來,還將一切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韓大哥……」
「我說的本就是事實,新軍之事,我才是第一責任人,有功勞我最大,有過錯自然也應該由我來背,監軍大人,請斬殺末將。」
李處耘聞言臉色被憋得通紅,他如今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正是膨脹的時候,正是神經病的時候,居然被兩個小輩給懟的下不來台,這簡直是豈有此理,他還真想一衝動把這倆熊孩子給宰了得了。
但是,終究他不是缺心眼,這韓崇訓說話如此硬氣,真要是掰扯起來,人家未必就會服軟,萬一再回嘴懟他兩句,最後很有可能就真的變成那種不殺不行的份上,若是孫悅再跟他聯合一氣,他這個樞密副使也是有點罩不住的。
韓崇訓可不同於孫悅,孫悅畢竟只是趙普的學生而已,而且還是他們樞密院的人,他佔着大義怎麼收拾都沒毛病,可人家韓崇訓可是韓重贇的親兒子,嫡長子,又是純武將,真要是無端受了他的欺負,韓重贇親自動手揍他一頓他都沒處說理去,再加上趙普那個老陰嗶要是落井下石一番,自己也兜不住啊。
因此憋了半天,李處耘始終沒膽子將他們來一塊拿下,最終只得深深地呼吸了好幾下,才道:「既然你們倆都給他作保,本監軍便信他一次,放了吧。」
說着,李處耘站起身來狠狠地瞪了孫悅一眼,一甩袖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