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正午,孫春明吃了午飯喝了兩盞淡酒,正打算去店裏溜達一圈,看看營收,卻被下人告知,二大王來了,正往客廳里走呢。
孫春明連忙小跑着過去迎接,同時心裏思慮,這貨來幹什麼?
要說這一年以來,孫春明和趙二自然是有來往的,趙二想收他為幕僚的心不死,擺足了禮賢下士的態度,而孫春明的生意又確確實實受了人家不小的好處,偶爾也會回饋一二,開封城百廢待興,憑後世的經驗偶爾幫他做做城市規劃什麼的,也算是還他這個人情,加上兩人本就年齡相仿,一年多以來,這關係越處越和諧,趙二也常對人說,這是他摯友。
只是摯友歸摯友,通常都是趙二使人喚他過去,卻少有他親自來的時候,這大過年的,皇家禮儀最是繁瑣,他怎麼有空跑自己這來了?
微微躬身行禮道:「見過二大王,今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寒舍來了?」
趙光義笑笑道:「這不過年了麼,我就不能來給你拜個年?」
「呦,那還真是在下的榮幸,蓬蓽生輝了。」
趙光義隨手送了點賀禮道:「一點新茶,南唐進貢來的,我知道你喜歡,就給你帶了幾包。」
孫春明連忙雙手接過,交給下人收好。
「昨日舍弟給你們添麻煩了吧。」
孫春明一聽腦子嗡了一下,用了半秒鐘時間反應,索性也不再裝了,道:「三大王與犬子頗為投緣,昨夜因家中有喜,多喝了兩杯,倒是思慮不周了,您放心,以後不會再出這樣的事了。」
趙光義擺擺手道:「安心,沒有怪罪你的意思,舍弟任性,我和我大兄都是沒辦法的,這次來見你,也是我大兄的意思,家中父親死的早,三弟是被母親一手帶大的,難免疏於管教,現在再想管,已經有些晚了,大兄的意思是,這件事想求你們幫幫忙。」
孫春明嚇得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官家有用得上我父子倆的儘管吩咐便是,可不敢當一個求字。」
趙光義將官家的要求說了一下,孫春明自然是連連點頭答應,在這之前他們父子倆可以裝糊塗,在這之後可是不行了,趙匡胤的話雖然沒說透,但他哪裏還聽不出這其中的弦外之音來。
趙二道:「我大兄說了,若老三真的能懂事一點,他今年便開一科童舉,令郎可千萬莫要錯過機會啊。」
所謂童舉,是指科舉考試的一個分支,並不像科舉一樣幾乎年年都有(宋初科舉一年一次,),屬於隨官家心情而來的恩科,啥時候考,到底考不考,都是他說了算,考什麼也沒有定數,總之就是倆字,任性。
童舉目的在於鼓勵天下孩子早讀書多讀書,算是一種獎勵小朋友的手段,所以規定十五歲以下的孩子都可以參加考試,考中之後也沒個明確的去處,最基本的獎勵是絹布二十匹,有點獎學金性質,但如果是比較優秀的則會賜進士及第,特別優秀的也可以直接賜官,比如著名的詞人晏殊就是十四歲中的童舉,晚年時也做了宰相。
孫悅的才能趙大和趙二都太清楚了,童子舉對他來說完全沒有難度,只要朝廷開,他就肯定能中,其實自從他們父子倆擊鼓鳴冤之後趙大就始終都關注着孫悅,未嘗沒有感慨,開童舉的這個想法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這一做法,也算是公私兩便。
孫春明聞言自然大為驚喜,童子舉考試可比進士簡單太多太多了,不過這其中的潛台詞也很明白,把人家弟弟教育好了,人家給你開一個童舉,你真有本事的話賜你個進士出身,可要是教育不好,信不信科舉都沒你啥事了。
便聽趙二道:「春哥兒,舍弟的事,不僅是大兄的一塊心病,我這個做二兄的,也是時常掛念的很啊,大兄的承諾是大兄的,我這個做二兄的自然也得有所表示,城北有一個豐樂摟,你可知道?」
「開封第一酒樓,如何不知。」
「他們家掌柜私通李重進,已經被我查到了證據,等過完了上元節就要抓人了,這犯人家產麼,我打算找幾個咱們開封城的酒樓行的翹楚一塊商量商量怎麼處置,春明兄的食店雖然是開在南城,卻也是咱開封有名的去處,到時候還請一併過來,商量商量。」
孫春明內心狂震,那豐樂樓地理位置優越,離金鱗池不過數百步,周邊的宅府非富即貴,又是四層多的高樓,算面積的話少說也有幾千平,還帶着院子和酒窖,便是此時開封的房價沒起來,也值個百十萬貫,這禮可不可謂不重了。
當然,到時候肯定是要走拍賣程序的,宋朝時的拍賣制度很發達,並不比現代弱多少,不過走的卻是暗拍,要知道,即使是現代招標這裏頭的門道也大了去了,有趙光義這個開封府尹親自操持,恐怕這拍賣的結果跟白送的區別也大不到哪去。
便在這時,曹妮兒端着茶水進來了,施了一禮後給趙光義斟了一杯茶,道:「二大王喝點茶水吧。」
趙光義笑着點頭,孫春明的臉卻刷的一下黑了,問道:「你不是正跟趙三公子他們一塊聽悅哥兒講大唐三藏取經詩話呢麼?你怎麼知道二大王來了?」
「哦,悅哥兒不講了,因為軍哥兒被爹給揍了。」
「為甚?」
「軍哥兒拿着根棍子上桌子,比比劃劃的,我爹路過就問他,你這是在扮演孫悟空麼?軍哥兒說,爺爺在此,然後爹就把他打了,軍哥兒哭得實在厲害,悅哥兒就講不下去了。」
孫春明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問道:「那悅哥兒和那位趙三公子現在在幹什麼?」
「悅哥兒說,他還從沒去過青樓,趙三公子和軍哥兒說他們也沒去過,便偷偷翻牆躲開趙三公子的侍衛,逛青樓去了,我一個女娃,自然不能跟他們三個一塊胡鬧,聽說二大王來了,就煎了點茶。」
啪嘰一聲,孫春明的茶碗就掉地上摔碎了,趙光義的臉也黑的跟炭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