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昭自認自己是一個很有韌性的人,所以面對群臣的反對,他置若罔聞,反而覺得此舉乃是打到了孫家父子和這幫文官的痛處,對壯衛司愈發的重視。
群臣自然不可能讓皇帝由着性子胡來,可還是那個問題,他們這些外朝之人,就算權利再打,如何管得了內侍省的事兒?就算孫春明可以隻手遮天,可也頂多只能保證他們的手伸不出來,卻無法干涉這個部門成立。
可這東西既然都成立了,誰能保證這手永遠抓不到伸出來的機會呢?
群臣們的第一反應當然還是罷工,可趙德昭卻擺出了一副跟你們耗到底的架勢,哪怕政務荒廢,這壯衛司他也一定要建。
群臣們傻眼了,總不能一直罷工下去吧,任何一個朝代都不缺少願意當官的人,萬一趙德昭增開科舉,用新人逐步代替舊人怎麼辦?就算禮部不給他開貢試,人家也可以玩恩科啊。
萬般無奈之下,孫春明只好與趙德昭奔着翻臉而去,直接就斷了內侍省的銀錢。
內侍省的銀錢,也就是皇帝本人的零花錢,宮中的一切用度全是從此而來,包括內侍省這個衙門裏的太監,全都得從這裏頭討食,這一斷,就相當於釜底抽薪一般了,當然,這怎麼看都有點大逆不道就是了。
如今的大宋,錢袋子完全都在他一人的手裏握着,他幹這事兒,還真就沒什麼難度,誰曾想趙德昭這次居然真的是鐵了心了,他不但將皇莊的錢收上來之後,不但全都給了這個新建的衙門,居然還號召後宮的嬪妃宮女們,把首飾都捐贈出來,命太監出宮去賣!同時宣佈,即日起宮內的一切開銷全部減半。
孫春明到此為止,也是真有點無奈了,不過這個時候的他已經擁有了百官的擁護,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將跋扈進行到底了,你趙德昭不是要武裝太監,不信任軍隊麼?那行,那你乾脆就別信任了。
孫春明找到了曹彬,與他密謀了足足一個晚上,然後第二天,已經貴為一軍都指揮使的曹軍,酒因打架鬥毆而降職了,卻降職成了內殿班值都虞候!
也就是趙光義當年當過的那個武官,隸屬於控鶴軍,專門負責保衛中宮安全的。
倒不是真的要幹什麼大逆不道之事,畢竟換了官卻沒換兵,之事希望宮中有個什麼風吹草動他能得到消息而已,不至於稀里糊塗的就成了鰲拜。
至此,孫春明與趙德昭的關係終於降至了冰點,甚至孫家父子還分別管曹軍要了許多帶甲的護衛之士,時時跟隨左右,就連孫春明上朝或者面聖也都帶着,生怕自己哪一天出門就被人給打了悶棍,並且再也沒單獨面過君。
趙德昭也不遑多讓,每次出現的時候身後也必然跟着好多個膀大腰圓的太監。
在這樣的情況下,孫春明別提多愁了。
他很清楚他現在的行為代表着什麼,歷史上這麼幹過事兒的大臣都有數,曹操迎獻帝的時候貌似也不過就是如此而已了,然而他有曹操那條件麼?坦率來說並沒有,群臣任由他胡來,並且現在完全跟他一心,那是因為趙德昭開始重用宦官了,加上他們父子確實勢大,不得已隨波逐流,真以為曹彬是泥捏的麼?他現在往大里說,勉強也就算是個霍光,可霍光最後是什麼下場?
所以他因此而失眠了,仿佛腳下已經是萬丈深淵。他終於明白了什麼是如履薄冰。
他甚至想過要不然乾脆把皇帝廢了得了,他現在造反的話或許實力還稍有不足,但要只是廢立的話,難度卻應該不大,至於廢立之後的事兒麼……唉,貌似同樣是不容樂觀。
而趙德昭的情況卻也並沒有比他強到哪去。
他想建設一支大宋版的錦衣衛,哪有那麼容易,這玩意建設起來最是費錢不過,就憑皇莊的那點收入,夠幹個屁的?他現在花的可全都是封樁庫里的錢,問題是封樁庫里的錢是有數的啊!自打他爹死後,這裏就幾乎再也沒有過進賬,還被他二叔用於拉攏人心花了不少,剩到他手裏,其實也就是個底兒了,估摸着不出倆月,他就會被榨乾。
更何況,他的令現在連皇宮都快出不去了,他又如何不焦急萬分?要想改變這一局面,必須就得擴大太監們在宮外的勢力甚至是影響力,這就不僅需要建設壯衛司了,而是整個內侍省都得擴建。
歸根到底,還是特麼的一個字兒:錢!
有錢才有資格和孫春明掰手腕,沒錢,他就算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翻得起浪花來。
從三司手裏肯定是掏不出錢來了,他比誰都清楚,孫春明這麼大的權利歸根結底還是打錢上來的,這個字兒上他根本連斗的必要都沒有,於是,趁着封樁庫還沒花乾淨還剩了一點底子,這貨乾脆將掖庭局也給改組了。
他將他手裏的太監一股腦的全放出去,放到地方上,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儘管放手而為,反正是要錢,當然,他們達不到東漢年間的太監那麼牛逼,畢竟君權本身也有限,卻也有點類似於明朝時的礦監稅監了。
因為孫春明畢竟在地方上勢力有限,那幫太監們又打着皇家的旗號,所以他雖然管了,但還是有不少地方都被他們弄的天高三尺,甚至於那些轉運使也為難的很,你說你們宰相和皇帝打架,憑啥遭殃的卻是我們?
所謂二婦之間難為媳,大宋朝的地方官有一個算一個,都在怨聲載道,卻也真讓這幫太監們把錢給刮出來了。
三個月後,內侍省正式全方位的擴建,王繼恩正式從一司令官,升職成了內侍少監,手也伸向了樞密院,皇權與相權的矛盾進一步惡化了。
而孫春明這次,卻是真的焦頭爛額了。
他能感覺到,朝廷上上下下都在對趙德昭醞釀着極為強烈的不滿,而地方官的不滿層層傳遞,也全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他感覺自己仿佛已經被夾在火上烤了,再這麼下去,自己非得被下邊的這股情緒推着去干那廢立之事不可。
誰說只有驕兵驅主帥,這特麼百官要是驅他這個宰相,那可如何是好?可他要真是廢立了皇帝,之後呢?宦官這支手一斷,這幫人還會以自己馬首是瞻麼?
呵呵,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是幹了,別人不說,曹彬第一個就會抓住機會與他劃清界限,他離成為霍光好像也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