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吳三手熟悉了一天環境之後,第二天韓雷正式上崗,第一站就是去接人。
兩輛車從嵐韻湖開出去,一前一後,目的地都是火車站。嵐韻湖的另外一個司機開着桑塔納打頭,韓雷開着奧迪,帶着吳三手和梁一飛跟在後面。
到了火車站,梁一飛跟吳三手下車等在出站口,才過完年,還是春運期間,回濱海市的人密密麻麻得,站在一個制高點,在人流中老遠就看見周雲晴和周來寶。
周雲晴也看到了站在高處的梁一飛,興奮的沖他招了招手,然後帶着周來寶從人群里擠出來。
走到近前,梁一飛眉頭忍不住的皺了起來。
周雲晴背後背着一個大大的蛇皮袋,一手提着一個大旅行包,另外一隻手推着個旅行箱,十分吃力的朝外走,倒是周來寶在邊上空着手,就掛了一個當前很時髦的小腰包。
「來寶,你也這麼大小伙子了,就眼看着你姐連背帶提的,拿這麼多東西?你倒是很會偷閒嘛。」梁一飛不悅說。
「我又沒讓她帶,梁大哥,我跟她說,你不缺這點東西,說車上又這麼多人,帶來帶去的幹嘛,她也不聽我的啊。」周來寶略微有些不耐煩的說完,然後從周雲晴手裏接過了一個袋子。
「都是村里特產,濱海這邊不一定能買的到,給你嘗個鮮。」周雲晴沖梁一飛笑笑,然後說:「你來接我先給我發個信息嘛,這麼多人,要是走散了,又讓你白來一趟。走吧,上車回去。」
這話把梁一飛講得有點尷尬。
他今天來,主要不是接周雲晴的。
咳嗽了一聲,指了指站外的一輛桑塔納,說:「雲晴啊,你先回去,老何開車在那邊等你呢。我這頭還得等人。」
周雲晴原本掛着笑的臉龐頓時就蒙上了一層陰霾,怔怔的愣了好幾秒,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哦好,那你忙,我先走。」
說着,拿着行李,低着頭飛快的朝桑塔納方向走去,周來寶瞟了眼梁一飛,跟了上去。
「哥,我幫她提行李。」吳三手說。
「嗯。」梁一飛點點頭。
周雲晴有點魂不守舍的走在人群里,吳三手接過她的行李,她都沒有太留意到,等上了車才和吳三手打招呼告別。
桑塔納緩緩開動,離開車站,周來寶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點上了一支,說:「姐,你跟他到底處到什麼程度了?我看他拿你也不當一回事嘛。」
周雲晴扭頭瞪了周來寶一眼,想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卻一點兒底氣都沒有。
自從梁一飛出院之後,梁一飛對她實際上越來越好,可是,她卻能很敏銳的感覺到,兩個人好像越走越遠,越來越沒有共同的感受,之間隔得東西越來越厚。
以前,周雲晴是不怎麼相信『命』的,要是認命、信命,她現在就是個在農村的童養媳,而不是嵐韻湖的當紅歌手,濱海市大老闆的『緋聞女友』。
可是,這段時間,每次看到梁一飛,她心裏都會忍不住的想起以前村里老奶奶講得一句話。
命里註定終須有,命里沒有莫強求,求來求去一場空。
周來寶在邊上嘀咕,說:「要我說,他拿你不當一回事,你也別……」
車裏畢竟不止他們姐弟倆,周雲晴皺了皺眉頭,打斷了周來寶的話,對司機老何說:「何師傅,開廣播放歌聽聽吧,我過年在家除了看中央台春晚,就沒啥其他娛樂活動了,乏味的狠。」
「好咧。」司機老何伸手扭開了車上的收音機。
這年頭有收音機的桑塔納已經是絕對的高配,但是收音機的功能非常單調,僅僅限於『收音』:聽電台。
『各位聽眾朋友大家好,這裏是南江交通頻道,歡樂歌唱節目,送給大家的下一首歌,是由著名女歌手祁玟茹演唱的『春天的故事』,這首歌立意深遠、情感真摯,自從今年春節亮相南江省春晚之後,引起了社會各界的極大反響……』
「呦,小祁的歌啊。」司機老何呵呵一笑,他在嵐韻湖幹得時間不短,當初祁玟茹在嵐韻湖,還坐過他的車。
後排,周雲晴神情猛地一震,睜大眼睛,盯着前面那個像是大磚頭一樣的內嵌式收音機,呆了半晌,直到祁玟茹熟悉的聲音從喇叭里傳出來,她的腦子才重新恢復了運轉。
祁玟茹被迫離開文工團,那很簡單的道理,春晚這樣的節目,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後台,她是不可能再能登上的!
強有力的後台?
她有什麼強有力的後台?要是有,當初也不至於來嵐韻湖唱歌賺錢,更不至於被迫離開文工團,她後來去唱歌的那個浪琴海,周雲晴是知道的,老闆就是個普通商人,能量還不如文工團的領導。
除了這些,她還能有什麼強有力的後台?
想的這裏,周雲晴心臟狂跳了一下,臉色一下子變得很蒼白。
「小周,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啊,你沒事吧?」司機老何從後視鏡里看了周雲晴一眼。
周雲晴擠出一絲笑容,說:「沒事,嗯,對了何師傅,最近祁姐來過嵐韻湖嗎?」
「那倒是沒有,反正我沒看見過。」和大部分的司機一樣,老何也是個喜歡聊天海扯的人,笑呵呵得說:「不過你們文工團最近倒是出了一件樂子,你們團長老婆跟一個女演員打起來了……」
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大堆,車已經到了嵐韻湖,周雲晴對周來寶說:「你帶着東西先回去。」然後又對老何說:「何師傅,能麻煩您送我去一趟文工團嗎?我那邊還有點工作。」
「沒問題啊。」
……
周雲晴回文工團『打探消息』的時候,梁一飛已經接到了他要接的人。
沒辦法,今天要接的人太重要,實在沒法送周雲晴。
保健品事業的功臣,張松。
張松說到做到,93年的最後兩個多月,外加年初和過年期間,愣是帶着那20幾個初始班底,完成了既定任務,在七個省會城市建立了匯德利的省級分公司,每個公司都配備的最基礎的崗位人員,保健品的銷售網,終於初步的建立了起來,可以投入運營。
張松這次回來,就是坐鎮總公司,統籌大局。
聽起來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可梁一飛太清楚辦一個公司的難處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構建起七個分公司,這其中的難處,遇到的麻煩,張松不說,梁一飛都能猜到有多麼恐怖。
如果沒有足夠的經驗、耐心,這種速度,絕對會變成一場災難。
「老張,你辛苦了!」梁一飛上去就給了張松一個熊抱,然後盯着他看了一會,哈哈一笑:「我怎麼覺得,你年輕了不少呢。」
還真是,張松四十多歲,以前吧,大肚子、黑鬍子、皮膚皺巴巴的,看着就跟五十歲似的,可一段時間沒見,整個人瘦了、黑了,卻更加精神了。
「那是,錢是個好東西,是萬靈藥,能賺到錢,還有不年輕的,越賺錢越年輕,說不準明年我就變成三十了!」張松笑道。
張松高興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段時間,他不僅僅是建立了銷售網絡,而且這個銷售網絡,已經開始運轉了起來,開始接訂單。
而且還不是一家兩家分公司,也不是幾十萬的小訂單。
七家分公司,幾乎前腳建成一個,後腳就開始接單,全面開花。
最多的一家,已經接了600萬訂單,最少的一家,也有一百多萬訂單,七家公司的單子加在一起,超過了2100萬!
加上樑一飛之前給匯德利做啟動資金的一部分,匯德利剛開張,訂單就已經超過了3000萬。
換句話講,1994年第一季度,剛起步的匯德利就已經順利完成了銷售任務,哪怕後面三個季度,訂單數量維持不變,從匯德利這裏走出去的年銷售額,也可以超過一個億。
去年華強廠保健品第一批熱銷之後,梁一飛定下的第二年目標是兩個億左右,目前看來,只要匯德利能夠正常運轉下去,這個目標是很有希望實現的。
張松自然高興,匯德利有他的股份在裏面,扣掉公司開銷、人員成本、進貨價成本等等,光是這一批訂單,他能得到的分紅,實際上就已經超過了他之前辛辛苦苦幹一年的總和。
遠遠超過!
老張現在回想當初的決定,只剩下興幸兩個字,老婆那話還真沒說錯,梁一飛搞得這個保健品還真是火了,賺錢簡直容易到令人髮指,比搶劫還容易。
不過他也清楚,中華鱉精銷售的好,不僅是銷售網絡的功勞,最重要的原因,其實還是梁一飛採用了轟炸式廣告。
這個新詞也是他從梁一飛那裏學來的,別說,還真貼切,他每到一地辦分公司,只要打開電視,滿屏幕都是鹿仁康的臉,中華鱉精那幾個字都要聽吐了。
真管用!
「我準備再接再厲,抓緊再開拓他兩個省,你這頭廣告能不能跟上?!」張松說。
「廣告是能跟上,不過你們時常跑得這麼快,我生產跟不上了!」梁一飛哈哈一笑,說:「不說這個,走,先給你接風慶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