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的辦公區里,展世傑和別的女同事談笑風生,而不遠處的夏雲恩,應該在向她的助理交代工作上的事。
方曼說,是展世傑先勾引她的,誰先主動其實都不重要,展世傑也勾引過夏雲恩不是嗎?可夏雲恩把他罵走了不是嗎?
「記得把夏雲恩的電子稿傳給我。」方曼拿了包,準備下班了,提醒王若道,「還有,hr那幾個小女人煩死了,你去警告她們一下。」
王若冷冷說:「我沒有這個權限,我只負責設計上的事,你該去找孫威。」
方曼拎着包,怒氣沖沖:「孫威那個十三點,這兩天腦子壞掉了,說話難聽的要死,他再拎不清,我就去告他。」
她一路走出去,同事們都像躲瘟神似的避讓開,雲恩站在助理的辦公桌旁,大概是唯一和方曼打招呼的人。
但是方曼卻被雲恩嚇到了,不知道是做賊心虛,還是覺得雲恩深不可測,慌張地看了雲恩一眼,就立刻走開了。
而雲恩和方曼打完招呼,又故意朝王若的辦公室看了眼,果然王若也正看着這裏,但是她匆匆轉身離開了窗前。
「你幹嘛和方曼打招呼?」小助理怯怯地說,「多看她一眼,我就渾身發毛。」
雲恩笑道:「我媽媽從小教我,做人要有禮貌。」
不用猜也知道,拉起窗簾說話,絕對沒有好事,方曼一定又拿展世傑和肚子裏的孩子威脅王若,雲恩能理解王若對於名譽、地位和事業的珍惜,但她覺得王若完全可以再大膽一些,換句話說,臉皮再厚一些。
不過雲恩沒想到,這天晚上她會接到王若的消息,約她出去見面。
已經深夜十點多了,雲恩捧着手機猶豫不決,孟筱摘下耳機:「去吧,不然你今晚睡不着,不過很晚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雲恩不再猶豫,對筱筱說:「我很快就回來。」
王若收到回復得知雲恩願意出來見面,就說給個地址,她開車過來接。
雲恩謹慎地問:「你沒喝酒吧?」
王若反問:「我幹嘛要喝酒?」
雲恩呵呵一笑,她幻想的,是鬱郁不如意的大美人,飲酒買醉抒發內心的痛苦。
王若跟着導航來到雲恩的家,在路口接到早已等候的人,她一臉詫異地看着上車的夏雲恩:「你怎麼……」
她以為,會接到裹着家居服,又或者別的什麼隨隨便便抓件衣服就出來的人,沒想到雲恩踩着高跟鞋,穿着束腰及膝的風衣,風衣裏頭應該是連衣裙,脖子上一條i的圍巾,妝容妥帖,就是隨便帶去哪兒都行的打扮。
「你是剛回家?」
「沒有啊,從床上起來的。」雲恩說,「不過我以為你要帶我去什麼好的地方,所以打扮了一下。」
王若看了眼,又看了眼,內心複雜,乾咳一聲說:「我本來,只是想和你在車上說幾句話。」
雲恩說:「我知道一家酒吧,很安靜,要不要去喝一杯,你喝果汁好了。」
王若嘆氣,指了指導航:「輸地址吧。」
其實這家酒吧,雲恩好幾年沒來過了,第一次來還是那會兒孟筱好的時候,也還沒懷孕,她們關係融洽成為朋友後,孟筱帶她來開開眼界。
雖然雲恩覺得自己並不土,可她因為太節約,很少接觸這種金錢堆砌的世界,孟筱說時間久了,還是會和群體格格不入,於是拉着她去喝了一杯。
這裏沒有閃爍刺眼的燈光,沒有震耳欲聾的音樂,很小很幽靜的一間酒吧,客人們也都是低聲細語地互相說話,昏暗低調的光線里,只能看清領座人的臉。
bartender不會搭訕聊天,送上兩杯漂亮的雞尾酒後,就離開了。
王若捧着酒杯聞了聞,似乎想再次確認是否含有酒精,雲恩已經美美地喝了一口,輕輕放下酒杯。
「好了,我們說事情吧。」雲恩看向捧着酒杯,還在猶豫是否要嘗一嘗的人,畢竟她還要開車回去。
王若索性不喝了,看着雲恩道:「方曼今天跟我說,她要抄你的設計稿。」
「然後呢?」
「再誣陷你抄襲她。」
事情倒是很簡單,不過也太奇葩,原來方曼的腦迴路那麼清奇,她是覺得澳洲和巴黎有多遙遠?覺得江凜已經無法保護自己的女朋友了?
更何況,就算沒有江凜保護,她夏雲恩也不會被人欺負,當然,她更感激王若願意找她說清楚,證明自己從一開始就沒看錯人。
「你來找我商量,是希望我妥協,把設計稿送給她,然後再提交新的設計,既滿足了方曼能有東西交上去,又不至於讓我陷入抄襲的麻煩?」雲恩看着王若問,「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王若冷聲道,「我腦子有問題嗎?」
「對不起……」不過雲恩笑得很沒有誠意。
「可我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王若說,「她威脅我,如果她不能繼續留在公司,就一拍兩散,把她和展世傑的事,把我和展世傑的事,還有展世傑和代工廠的那些事都說出來。」
「那又怎麼樣?」雲恩小小抿了一口酒。
「什麼叫那又怎麼樣,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王若的聲音,顯然有些大了,好在環境昏暗,別人看不清她的模樣,她努力壓低聲音,「我三十三歲了,現在就剩下工作,如果我連工作都失去,我奮鬥了整整十年,到底圖什麼?」
「你不偷不搶,沒有背景,沒抄襲人家的作品,一切都靠自己的努力。」雲恩說,「你沒有任何把柄在別人手裏,你怕什麼?」
「我……」
「不就是談了個人渣男朋友嗎?」雲恩說,「你沒結婚還是幸運的呢,那些結了婚再變臉的,出軌、暴力,甚至吸-毒酗酒,那些女人都不要活了,都去跳黃浦江嗎?」
王若愣住,一時無法反駁,舉起酒杯猛地喝乾了。
雲恩好生道:「設計部所有人都仰望你,就算出了這種事,你也可以繼續高姿態,展世傑不過是個被你掃地出門的垃圾。」
王若喝的不是酒,可眼睛通紅,桌上的杯墊都要被她掰斷了,她沉默了很久,才說:「你不懂。」
雲恩回答:「我是不懂你的愛情,但現在你們結束了,你擔心自己丟臉會失去工作,不如擔心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你會因為工作失誤而失去工作,類似忘記給鞋底加勾心的錯誤,再有一次,我不信公司還能繼續信任你,至少江凜不會。」
王若示意bartender再給她一杯「酒」,深呼吸後問雲恩:「誰教你做鞋子的?」
「我媽媽。」雲恩說,「將來有機會,再給你講我的故事,今天,先解決你的事。」
王若苦笑:「為什麼對我這麼關心。」
雲恩說:「我喜歡你設計的鞋子,江凜也喜歡。」
王若搖了搖頭:「真可笑。」
「現在可笑的,是縮手縮腳的你。」雲恩湊近了些說,「我忍他們兩個很久了,要不,就當是你幫我一次忙,我想把他們趕走。」
王若盯着雲恩看,一顆心飛速地跳,分明喝過「酒」的人,咽喉卻干啞地難以發聲:「你打算怎麼做?」
「辦公室里的人都在說,你和展世傑分手了,他們估計是嗅到不同的氣息。」雲恩道,「那我來確認一下,你對展世傑,還有留戀嗎?我不希望到最後,你突然倒戈背叛我。」
王若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比眼前這個人大五歲,她多吃了五年的飯,在為人處世上,都吃到哪裏去了?
「不會。」可她說的時候,淚水浮在眼眶,「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雲恩便立刻問:「先告訴我,展世傑和代工廠什麼事?」
王若說:「方曼今天提到的,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之前我們有一些設計師上的細節,代工廠都會抗議無法實現,每次都是展世傑去搞定。」
「會加錢嗎?」雲恩問。
「會。」王若說,「方曼說他拿回扣,估計就是這麼回事。」
雲恩一手撐着腦袋:「但這種事要有證據才行,他那麼無賴,肯定做的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