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的正院中,除了幾口空置的黑木棺材外,並沒有任何旁的裝飾,就連野草野花,也好似因為受不了這裏的死氣,而無法存活一般。
李元富帶來的家丁打手們,已經在院子裏乾等了許久,哪怕身子再怎麼壯碩,膝蓋也不免站得有些發軟,可他們總不能往棺材蓋上坐着休息去。
眼瞧着小小白推門而出,所有人立馬就圍到了跟前,又見是一個模樣醜陋的小妮子,面上的不耐煩更是重了幾分。
「這麼久了,怎麼也不見你們看茶請坐,我們好歹也是……」說話的大漢正唧唧歪歪的抱怨着,可正要把「客人」兩字吐嚕出口時,又意識到義莊的客人,應該是那些死人,於是忙的掩了口。
小小白本就不打算理會這群人,只是自顧自的說話道:「李公子已無大礙,只是暫時還不能挪動,他吩咐說,讓一個叫安六的留下來照看他,其餘的可以先行回府了。」
「怎麼不早說,走走走,都散了散了……」家丁打手們沒好氣的又瞪了小小白一眼,他們本就等得沒了耐性,再加上如果沒有李元富的交代,小小白作為一個外府人,又怎會知道「安六」這名字,想當然的認定其中並沒有什麼端倪,一個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義莊。
至於那個叫安六的小廝,其實,小小白是認識的。
在原劇情中,安六是負責給白霜兒送食的丫鬟相好。那丫鬟到地窖的次數多了,竟漸漸對那些廝磨人的各式道具起了興趣,趁李元富外出,拉着安六來到了地窖中,想要試上一試。
安六本就被勾了魂,稀里糊塗的跟着進了地窖,可一見地窖中一片陰氣森森,竟是嚇得渾身冷顫,縮頭縮腦的就想要往外逃跑,再無意間瞥見攤躺在乾草堆上,如同死屍一樣的白霜兒時,更是直接嚇尿了褲子,一通「鬼啊鬼」的亂叫,還沒等爬出地窖,就已經徹底暈死了過去。
此人膽小到了這般地步,如今又被點名留在了義莊裏,更是嚇得魂不守舍,渾身哆嗦了。
他畏首畏尾的進了屋子,偏廳里還停放着兩具裹着白布的屍體,他生生咽了咽口水,硬着頭皮撩開了灰白色的屏風幔帳,可那入眼的,竟是斷手斷腳,面目全非,渾身插滿鐵鍬的……李元富!
「啊——殺人啦!救命啊!」安六哪裏還顧得上尚有一絲氣息的主子,拔腿就逃,可偏偏腳下使不上力,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磕得鼻子生疼,半天都起不了身。
小小白慢悠悠的抬起了腳,往安六背心上使了力數的踩去,踩得他一陣頭暈目眩。「我等本是肅青庵中,一群修仙的野狐狸,可李元富竟敢擾了我等清修,更是心生褻瀆之意,其罪必誅……」
傳入安六耳朵里的話語,變得有些虛無縹緲,最終眼前一黑,徹底暈死了過去。
「真是個不經嚇的廢物!」小小白又煞是嫌棄的踹了安六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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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莊中的女子,其實大多都不願留在皇城中,這裏有她們最不堪的記憶,還會面對隨時被人抓回去的危險,如今李元富遇害,她們索性選擇離開。
至於她們要去的地方,是位於比肅青庵更西面的一排石窟。
據說那裏曾經駐紮着一窩窮凶極惡的山匪,後來朝廷撥兵圍剿,可這些山匪卻因着佔據了極好的地利,久久無法攻破。官兵幾番商議過後,並不慌着攻上山,而是直接斷了他們水源,再放一把大火,直要將他們全數熏死燒死。山匪們被迫無奈,藏進了石窟里,從此,就再沒有人見過他們了。
有人說山匪們是隨着山脈下的秘密行宮逃跑了,也有人說,他們不堪俘虜,選擇了自裁。可無論是哪種情況,人們都不敢登上這座偏峰,因為經過那次大火過後,這裏變得寸草不生,說是山匪們的怨魂在此作祟,還給這座山取名為絕子峰。
可小小白她們,連受了車馬五裂之刑的屍體,都敢縫合如初,更不會怕所謂的鬼怪之說了。她們進了石窟後,就開始一個個煞有興致的收拾起了她們的新「家」。
次日,天邊才蒙蒙發亮,小小白站在一處大石上,寬大的衣袍在身後被吹得呼呼直響,如同一副還未展開的羽翼。
她輕輕呼吸,這裏的風,不像樹林中的那般潮濕,也不像山腳下的那樣輕柔,更不像高山峽谷中的那般的冰涼刺骨,而是凜冽中夾雜着幾分乾燥,反而讓人感覺到一股獨有的乾淨。
與這裏遙遙相望的,正是西峰嶺上的肅青庵,此時,只見一行人高舉火把,沿着山路蜿蜒而上,直指肅青庵,跳躍的火光,在綠葉蔥蘢中形成了一條攀岩而上的火蛇,好似頃刻間就要將一切燒個精光一樣。
他們毫不客氣的撞開了肅青庵的門,將裏面的一竿尼姑好一頓毒打,再是反身一捆,連踢帶踹的將她們往山下趕去,其中,自然包括了白府小姐,白秀秀了。
小小白抿嘴一笑,比常人大上幾圈的嘴勾起了一抹詭異的弧度,幾乎快要裂到了耳根,可這般看去,卻更讓人覺得像是一隻陰險毒辣的黑寡婦。
她轉身下了山,隨着人群,到刑部衙門口看熱鬧去。
原劇情中,白秀秀雖有一副恬靜清雅的五官與氣質,可說到底還是一個俗物。一次偶然的相遇,她被上京趕考的沈文昌獨有的氣質深深吸引,心中更是認定了非君不嫁。
她向白父表述了心意,希望這次新科考試中,能讓沈文昌拔得頭籌。白父也深知沈文昌很有學識,已正當途徑取得狀元頭銜也不是不可能,索性以此為誘餌,與沈文昌達成官官相護的利益關係,只要他願意迎娶白秀秀為妻,就讓他高中狀元,否則,只管他一輩子都只能是個秀才。
沈文昌答應了白父提出的條件,順利成為了此次新科考試的狀元郎,迎娶了白秀秀,並任刑部侍郎一職,官階正四品。在他上任後,辦理的第一件大案,就是將肅青庵中一眾污穢之徒,以雷霆之勢清除乾淨,正民風,樹威嚴,深受朝廷重用,深得人心所向。
可這次,小小白倒真想看看,白秀秀以犯人的身份見到沈文昌時,會是怎樣的心情。
只是,讓小小白感到意外的是,此時在衙門內負責審理此案的,並非沈文昌,而是一個渾身肥得流油,滿面狗腿醜態的張氏男子。
他卑微的佝僂在官案上,歪着身子,對着一側旁聽的官老爺,一通點頭哈腰,就差沒直接下跪行禮了,而此人,正是李元富的父親。
李元富雖有幸撿回了半條命,可他早已是千瘡百孔,不成人形了。在往後的生命中,即便他穿上再如何華貴精緻的服飾,他也只能永遠是一個不能自理的人彘。
李父心中又恨有怨,在安六口中得知什麼肅青庵、什麼修道野狐狸後,立馬就派人將那裏的妖尼統統抓到進了衙門,可沒想到的是,這裏面居然有未來兒媳婦白秀秀。
另一面,白父白母也聽說了白秀秀在肅青庵中做了女冠的消息,起初是完全不信的,更是揚言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惡意污衊白秀秀名聲的人。可直到李府的人親自遞了消息時,他們才後知後覺的知道,這是攤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