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這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猶如黃鐘大呂,不停的在王允耳邊激盪。
王允陷入了沉默,但是心性固執的他,最終也沒有鬆口答應。
「子龍,誠然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可是,蔡邕所犯之罪,難以寬恕,法不留情,老夫也愛莫能助。」
趙雲搖了搖頭,王允這是避重就輕,原本他是不想讓蔡邕繼續編寫漢書,怕把對朝廷對自己不利的言論流傳後世,可是現在,他又反過來死抓着蔡邕同情董卓這件事不放。
趙雲嘆了口氣「國賊董卓,雖然惡貫滿盈,諸多做法,都令人痛恨不已,但此人也並非做的都是錯的,至少,他提拔了不少名士大儒,也重用了不少士人,蔡邕算一個,司徒大人,你又何嘗不是呢?」
「你……這麼說,你也同情董卓?」
王允語氣愈發嚴厲,剛才他儘量口氣緩和,想不到趙雲這麼不識趣。
趙雲冷然一笑「我若同情他,當初就不會殺他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是非功過,豈可一概而論,正如那些追隨過董卓的部曲將士,當初何等可恨,每個人都手上都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司徒大人不還是寬恕了他們了嗎,為何蔡中郎就不能寬宥呢?他的手上可曾沾染過別人的鮮血?」
王允強壓心中的怒火說道「子龍,家有家規,國有國法,若因為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牽扯到董卓,此事至關重大,此其一,其二,你也說了,他祈求活命,是為了編寫漢書,方今天下,國祚中衰,神器不固,不可令佞臣留幼主左右,既無益聖德,復使吾黨蒙受訕議。」
趙雲明白,後者才是最主要的,王允是擔心蔡邕著書誹謗朝廷,他不希望把『真話』寫進書里,讓後人非議。
趙雲搖了搖頭「以銅為鑑,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鑑,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為了警示後人,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說的,是不能寫的!難道我們應該欺瞞後世子孫嗎,只懂得歌功頌德,這種人司徒大人一定痛恨切齒,難道,寫史著書,就不應該說實話嗎?」
趙雲也想好言好語的勸說王允,可王允專橫獨斷,什麼話都聽不見去,油鹽不進,沒辦法,就算逆耳忠言,趙雲也必須說。
王允氣的鬍鬚亂顫,一擺手,手指顫抖的指着趙雲和呂布「你二人簡直不可理喻,來啊,送客!」
不歡而散,趙雲和呂布都被王允府中的家丁給『轟』了出來。
趙雲一向耿直豪邁,他不喜歡阿諛奉承,也不喜歡弄虛作假,有什麼,他就說什麼。
《三國》中,趙雲經常和劉備對着幹,因為他敢於直言勸諫。
劉備平定益州時趙雲就引霍去病的故事勸諫劉備將田宅歸還百姓,又在關羽張飛被害之後勸諫劉備不要出兵伐吳,另外很多官員勸劉備做漢中王,做皇帝,但是趙雲沒勸。
呂布在王允府中遭了冷遇,離開之後,氣的咬牙瞪眼,要不是當着趙雲的面,他真想大罵王允老兒。
在王允這裏碰了釘子,趙雲也意識到事情越來越棘手了,太史慈苦笑了一聲「我說子龍,你剛才那番話,可着實讓王允有些下不來台,這下倒好,非但沒有求下情來,你也因此得罪了司徒,以後你可得當心點啊。」
對個人的仕途,趙雲並不在意,在北平,他就已經得罪了公孫瓚,換了旁人,應該盡力討好公孫瓚,好緩和彼此之間的關係,可趙雲就沒那麼做。
趙雲笑了笑「我就是這樣,但求無愧於心,得罪了就得罪了,等明日,我想進宮面聖,這件事怕也只有求陛下了。」
太史慈朗聲一笑,伸手在趙雲的肩上拍了兩下「我就欣賞你這點,人嗎,就得有所堅持,你有自己的立場,磊落豪邁,耿直爽快,不管對誰,都敢說真話,這很難得。」
等回到客棧,已到了後半夜,劉和和齊周早就睡下了,可蔡琰的屋中,依舊亮着燈,隔着窗欞,趙雲就看到了那燭光映照下孤零零站在窗前翹首張望的倩影。
這麼晚了,趙雲覺得不宜去見蔡琰,可蔡琰聽到腳步聲,幾步來到門前,伸手一把將門拉開,見果然是趙雲回來了,蔡琰激動不已,眼中閃出了喜色。
太史慈嘿嘿的笑了笑,忙識趣說道「我困了,先回屋了。」
說完,太史慈快步走開了,蔡琰本想將趙雲讓進屋中,可又覺得不妥,只得歉意的沖趙雲的點了點頭「將軍,我父親他怎麼樣了?」
趙雲沒有把實情告訴她,好言勸道「放心吧,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我今夜已經拜訪了好幾位德高望重的朝臣,他們都在竭盡全力營救蔡中郎。」
蔡琰點了點頭,再次福身道謝「將軍,多謝你了。」
「你早點休息吧。」又勸了幾句,趙雲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儘管在蔡琰面前表現的很平靜,可回到屋中,他卻心事重重,緊鎖雙眉,要救蔡邕,障礙只有一個,那就是王允,可是王允的態度,無疑於在趙雲的頭上潑了一盆冷水,讓他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太史慈哼了一聲,不知從哪裏拿來了一壇酒,來到近前,把酒往桌上一放「來來來,看你心裏也不痛快,一起喝點,權當借酒消愁了。」
趙雲搖了搖頭「你自己喝吧。」
趙雲不善飲酒,倒不是不給太史慈面子,而是沒把他當成外人,趙雲犯不着敷衍客套。
太史慈笑了笑「你啊,也不喝酒,其他的東西也不好,整天板着臉,連我都有些不自在,哈哈哈哈…說不定,再這樣下去,早晚我的酒也得戒掉。」
「板着臉?」趙雲哭笑不得,「你喝你的,我可沒攔你啊?」
太史慈翻了下眼皮「我是說你,太認真了,你看我,該吃吃,該喝喝,恣意人生,這才痛快,你啊,心事太重了,該輕鬆的時候就得輕鬆,救蔡中郎,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何必都壓在自己頭上呢?」
太史慈頓了一下「我可不是說泄氣的話,你我都明白,現在王允把持朝政,他一句話,比天子都管用,明擺着他非要處死蔡中郎,憑你……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