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給皇額娘請安。」剛剛聽完朝會回來的順治皇帝,因為親政心情愉悅,顯得格外神采飛揚,惹人注目。
皇太后看着眼角眉梢都要飛起來的兒子,心裏由衷的欣喜,多長時間沒看到福臨這樣笑了,她高興地忙扶了兒子起來:「快點起來,福臨,今天感覺如何?」
福臨像是衝破束縛的鳥兒,就差嘰嘰喳喳了:「兒子覺得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有這種輕鬆的感覺。今天兒子坐在御座上,頭一次覺得這麼踏實。百官們眼裏終於有了朕。」
皇太后拍着兒子的手,笑道:「你高興就好,額娘最盼望着你高興。你第一次接觸政事,難免千頭萬緒,但是切忌急功冒進,要多多聽取大臣的意見。」
福臨頷首:「兒子謹遵額娘教訓。」
太后的笑容似殿中供奉的紅梅一般燦爛,她聲音溫和中透着高興:「如今書讀得怎樣了?」
福臨笑着回答:「讀到《史記》了,洪師傅臨走之前,給兒子留了功課。」
太后愈發高興:「不錯不錯,如今越髮長進了,為政者必須精通政史,古往今來,有多少例子擺在那裏,漢家天下五千年,蘊藏了無數智慧和文化,這是咱們滿洲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皇兒一定要讀通讀透,以史為鑑,以漢制漢才是上策。」
福臨聽着這一番治國之道,鄭重地點了點頭:「皇額娘放心,兒子一定好好讀書,不辜負皇額娘的期望。」
母子倆說得高興,有脈脈溫情在殿內流淌,蘇茉兒看了不禁會心一笑,端上了奶茶和點心。
趁着兒子的高興勁兒,皇太后提起了立後的事情:「你也別怪額娘事先沒有和你商量,前些日子時局所迫,總是起風波不好。」
福臨聽着這話,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語氣中帶了些許怒意:「皇額娘以為,用兒子的終身幸福去治國平天下?」
皇太后嘆了一口氣,聲音溫柔似春風,帶着些許憐惜:「額娘何嘗沒有想到這點,只是眼下逼不得已要和蒙古結盟,你今天去聽朝會想必也知道了,天下時局動盪不安,叛軍四起,這些要靠什麼去平定?只有滿蒙八旗啊!」她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想要砍掉一棵大樹,必須要有趁手又鋒利的刀才行。」
這些,是福臨從來沒有想過的,統一天下,對他來說,是超越祖宗先輩的豐功偉績,他不由得動了心。
皇太后看兒子緊繃的臉龐漸漸放鬆,心裏也鬆了一口氣:「除了皇后,剩下的四妃,你看中了哪個,就把哪個召進宮來。」
這是太后威嚴下作為母親的慈愛,也是最大的讓步……福臨低聲道:「額娘為兒子籌謀,兒子感激不已。」
這樣體貼的話語……皇太后心裏蕩漾着溫柔的漣漪:「額娘為兒子做的都是心甘情願的,你只要奮發上進,額娘就心滿意足了。」
福臨笑了笑,拿起一塊點心細細品味,皇太后笑着端起奶茶喝了兩口。
蘇茉兒疾步進來:「太后,皇上,禮親王來了。」
禮親王代善,當初也是積極擁立福臨為帝的支持者之一,代善是愛新覺羅氏家族的族長,年高位重,雖然皇太后早已恩准他在家頤養天年,不必再為國事操勞,但代善的門生遍及朝野,勢力不可小覷,就連攝政王多爾袞也對他禮讓三分,不敢不恭敬。
福臨對這位溫和睿智的大伯一向敬重不已,想起大伯年邁體衰,又正值寒冬,聲音中佈滿了濃濃的擔心:「快請禮親王進來,設暖座。」
皇太后亦對禮親王禮敬有加,待得禮親王坐下,立刻讓蘇茉兒端上滾燙的新鮮奶茶和燒得暖烘烘的手爐。
「大哥不在家中休養,正值寒冬,有什麼事情讓人來稟報一聲就是,何必跑了這一趟。」皇太后關心道。
代善捧着手爐,也顧不得喝那奶茶緩口氣,咳嗽了兩聲,略緩了緩急聲道:「叫皇太后擔心了,我這次來,是有天大的事情要稟告皇太后。」
太后和皇上俱是一怔。
代善繼續說道:「蒙皇太后英明,入關之初便讓我以『年邁多病』為由在家中休養,以避攝政王之鋒芒,這麼多年的稱病不朝,攝政王對我的戒心也漸漸鬆了,但是我從未忘記皇太后的吩咐,密切注意着攝政王的一舉一動,終於,咳咳,近來有了些發現。」一連說了這麼多話,代善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緩了緩,「據探子來報,攝政王於私下請人秘制龍袍、朝冠等御用之物,意圖篡位謀反。」
此話一出,皇太后震驚無比,皇上憤怒異常:「亂臣賊子,朕馬上就殺了他!」說着,起身要去乾清宮下旨。
「皇帝且慢。」皇太后從震驚中緩了過來,聲音冷靜如水,「聽禮親王說完再做打算。」
福臨恨恨坐下,雙目冷寒如星,代善嘆了一口氣:「眼下只是聽聞,具體製作這些東西的工匠、單據、以及物證人證都還沒有下落,貿然發難只會打草驚蛇。」
皇太后深深頷首,「大哥說得對,只是讓大哥隻身犯險哀家於心不忍,哀家會讓正黃旗的索尼大臣助大哥一臂之力,務必要拿到多爾袞篡位的證據。」
代善點了點頭,向着福臨說道:「皇上切勿心急,微臣必定為皇上分憂,還請皇上靜候佳音。」
福臨感激道:「大伯的話,朕記住了,還請大伯一定保重身體。」
代善眼中含淚,「這輩子南征北討,能夠親眼看着我大清入主中原,代善死而無憾,臨死還能為皇上做件大事,代善也可以笑着去見列祖列宗了。」
皇太后看着禮親王衰老的面龐,氣若遊絲般的聲音,心裏很不是滋味:「大哥說得哪裏話,等到福臨親政,還要多多依仗大哥呢。」
代善搖搖頭:「皇太后不要安慰我了,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能拖一時就是一時了。」說着,他艱難起身,「不打擾皇上和太后了,微臣告退。」
皇太后和皇帝親自送了禮親王到門口,皇太后喚來一頂轎子,仔細吩咐送禮親王回府。
「皇兒,回乾清宮讀書去吧,額娘要靜一靜。」送走了禮親王,皇太后有些疲憊地說道。
福臨點點頭:「皇額娘寬心保重,兒子晚上再來問安。」
皇太后笑了笑,拍拍兒子的手,慈愛道:「去吧。」
福臨行了禮出了慈寧宮,皇太后看着兒子英挺的背影,攏了攏身上那匹茜紅色紫貂皮披風,也不進殿,只是慢慢走着。
慈寧宮的青石板磚地上,花盆底鞋輕輕走在上面的聲音清亮緩慢,大清朝的聖母皇太后,她紋絲不亂的兩把頭上,點翠鳳凰紅寶石步搖搖曳出清冷光輝,她的眼睛比紅寶石更加清冷。
「蘇茉兒。」良久,太后向侍立在不遠處的她招了招手。蘇茉兒趕忙小跑過來,太后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蘇茉兒神色慎重地點點頭,急步出了慈寧宮。
皇太后久久望着冬天灰濛濛的天空,多爾袞,事到如今,是你孤注一擲呢?還是早有此謀?我原本想着,也許我們之間,你不會死,可是現在……你把自己逼上了絕路,也把我逼上了絕路。
乾清宮的東暖閣,福臨看着上次從翰墨齋買來的那副字出神,突然,他大步走到書案後面,拿了最大的那支狼毫,在雪白的高麗雪浪紙上奮筆疾書,筆走行雲流水又氣勢磅礴,勾完最後一筆,福臨隨手把筆一丟,拿起自己剛寫完的行草,掛在了那副字的旁邊。
突然,他很想再去一次翰墨齋,看看寫這幅字的主人還有沒有別的佳作。
他喚來了傅達禮,準備微服出宮。
鄂碩將軍府的正廳中,鄂碩將軍剛剛送走了傳達皇太后密旨的蘇茉兒。
「阿瑪。」十三歲的董鄂氏芷芬施施然走了進來,正值豆蔻的她,是鄂碩將軍的獨生女兒,容貌身材已經將將長成,娉婷可人,嬌小玲瓏,全然不像是滿洲貴族家的格格。
鄂碩看着靈秀逼人的女兒,眼中的笑容漫到了眼角,溫和問道:「今天的功課做完了?上次呂師傅誇你的行書有了些進步,可還好?」
芷芬笑盈盈的答道:「阿瑪垂詢,孩兒已經做完功課了,師傅雖夸孩兒臨摹董其昌的行書有了些進步,但孩兒年紀尚小,難免筆力不足,還需要勤學多練。」
鄂碩見她答得認真,笑着點了點頭,嘆息道:「你額娘去得早,阿瑪經常不在家,你多學學這些打發打發時間也好。再過兩年,你也到了選秀的年紀,該學的東西都學會了,別丟了董鄂氏的面子。」
芷芬輕柔地笑,笑容乖巧甜美:「阿瑪的話,孩兒都記在心裏了。」
鄂碩搖了搖頭,說道:「深宮是非多,阿瑪並不想讓你去那裏,但是國法不可違,只希望你落了選,阿瑪再給你找一門穩妥的親事,你一輩子平平安安的,阿瑪也放心了。」
大多數有女兒的滿洲大臣無不盼望着自己的女兒入宮為妃,給家族帶來無上的榮耀,後宮之爭,向來是爾虞我詐,稍有不慎就會香消玉殞……芷芬想到這裏,後背覺得冷颼颼的,阿瑪是真心疼自己的。她輕輕說道:「阿瑪的苦心,孩兒明白。」
鄂碩點了點頭,芷芬退了下去。
翰墨齋的掌柜見上次那位貴客又來了,連忙端了椅子,又上了上好的熱茶和點心。
「這鐵觀音不錯,傅達禮,你也嘗嘗。」福臨毫不客氣地喝了一口,紅茶溫暖醇厚,驅散了寒氣。
傅達禮也喜歡這種溫暖的茶水,一口氣喝完,掌柜又連忙續滿。
「掌柜的,呂先生最近可有佳作?」福臨淡淡問道。
掌柜轉了轉眼珠,連忙點頭,笑道:「有!有!您稍等。」說着,到裏面取出一個捲軸。
福臨看着眼前的這幅畫,是一幅臨水桃花圖。並不像普通的畫法那樣,畫了水紋和桃花,而是淡淡水墨勾出一抹遠山的影子,中間大片的留白,畫了一個小小竹排上一個老人在撐船,船後,是片片落花逐水。
寥寥數筆,便勾勒出了一個安寧淡泊的境界,福臨瞥見畫作的下方的簪花小楷:芷芬。
芷芬,蘅芷清芬,這個名字的主人又是何等的蕙質蘭心!福臨當即讓掌柜的仔細包好畫作,他讓傅達禮取出自己臨摹的一幅行草讓掌柜交給畫作的主人。
掌柜的自然不敢怠慢,連忙去做了。
福臨覺得心裏暖洋洋的,人生難得知己,原來是這樣的感覺。但他並不想更進一步,只想以文會友,切磋一下。
所以當他晚上去慈寧宮請安的時候,破天荒地吃了許多,皇太后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皇帝,不免笑了:「慢些吃,還跟小時候一樣呢。」
福臨抬頭,用明黃絲絹擦了擦嘴,不滿道:「誰讓額娘宮裏的吃食那麼好吃,兒子都覺得意猶未盡,額娘還好意思怪兒子。」
太后聽着皇帝撒嬌的語氣,慈愛地說道:「好好好!,你吃你的,額娘再不說了!」
福臨俏皮一笑,說道:「皇額娘說晚了,兒子可吃飽了!」
太后再也忍不住大笑,蘇茉兒也在旁邊忍俊不禁。
這天,天上黑壓壓的烏雲再也承載不住重量,下起了鵝毛大雪,雪片紛飛,給紫禁城穿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衣,整個皇城被冰雪包裹,氣象愈加威嚴雄渾,讓人不敢生出半點輕慢之心。
「這場雪來得正好,民間不是有話,叫做瑞雪兆豐年?是個好兆頭。」皇太后把手放在紫貂皮圍里,看着窗外紛飛的白雪。
蘇茉兒接口:「是啊,來年肯定是天下太平,五穀豐登。」
太后點了點頭,耳垂上的碧玉墜子閃着柔和的光芒。她轉身要坐下,卻有小宮女打了門帘子闖了進來,蘇茉兒正要喝止,卻聽那小宮女急聲說道:「太后,禮親王府上的使者來了。」
蘇茉兒帶了使者進來,使者顧不得身上的雪片子,撲通跪倒在太后面前。
太后的心猛地一跳,只聽到:「太后,禮親王病逝了。」
剎那間,殿中沉靜如水,太后的心一直冷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禮親王去得可安詳?」
使者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紙交給太后,伏下身去:「禮親王的遺言說,皇太后交給他的事情,他辦完了,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太后捧着這張紙,含淚點頭。
禮親王代善的死震動朝野,這位為大清奉獻了一生的老親王最終熬不過這個冬天駕鶴西去,禮親王府來往弔唁的人絡繹不絕,聖旨厚葬禮親王,爵位由禮親王第七子滿達海繼承,禮親王為大清朝鐵帽王之首,世襲罔替。如此,也是極盡哀榮了。
那張紙上,是攝政王多爾袞的親筆信,太后看着紙上熟悉的字,卻寫着忤逆之言,心痛憤怒難以言說。但攝政王遲遲沒有動作,事關皇室宗族,太后並不發難,只把那張重要的證據用錦盒裝了放在自己床上那塊「事事如意」的暗格里。
皇太后坐在床頭,耳邊還是剛剛多爾袞傷心欲絕的話語:「玉兒……你果真對我下手了……你是要置我於死地麼?」
滾燙的眼神,熱烈的語氣,她的心縮成了一團,痛得無法呼吸:「多爾袞,你停手吧。」
多爾袞卻仰天狂笑,頭也不回地離去。
皇太后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疲憊地躺下,被子裏淡淡的薰香香味讓她有些恍惚。
冬去春來,過了年關,轉眼已到三月,大地回暖,草長鶯飛。
慈寧宮花園的水池中,養了一冬的錦鯉肥壯而色彩鮮艷,水邊的柳樹冒出了碧綠的葉子,萬條垂下綠絲絛,原是這樣美麗的景色。
皇太后坐在臨池的小亭子中,看那悠閒的錦鯉。
蘇茉兒急急過來,在太后耳邊說了幾句,太后驚得一下子站起來,差點摔倒,還好蘇茉兒及時扶住了她:「你說的是真的?多鐸染了天花?!」
蘇茉兒捂住嘴點點頭。
太后一下坐倒,雙手掩面,有淚珠指縫間流出,「太醫怎麼說?還能不能救?」
蘇茉兒泣不成聲:「太醫說,是早晚的事情了。」
皇太后緩緩放下手,「多鐸……他還那麼年輕……」
蘇茉兒顧不得自己淚流滿面,親自去擦皇太后臉上的淚痕,「格格……豫親王命中如此,您別這麼傷心。」
皇太后搖搖頭,心痛道:「多鐸是多爾袞的同胞弟弟,多爾袞他……」
蘇茉兒心下一陣絞痛:「十四爺眼下急得不行,說如果太醫救不了豫親王,太醫院全體陪葬。」
皇太后訥訥無語,只無聲飲泣。
豫親王府,天花這種讓滿人聞風喪膽的疾病,多鐸的房間除了福晉和攝政王誰也不敢靠近一步。
福晉紅着眼角為自己昏迷不醒的夫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聲哭着退了下去。
多爾袞看着床上虛弱蒼白的弟弟,流下兩行淚水。病中的多鐸,原本消瘦的雙頰上,密密麻麻的點子,兩道黑眉痛苦地絞在一起,嘴裏喃喃喚道:「額娘,額娘……」
多鐸睜開了眼睛,還像以前那樣炯炯有神,多爾袞知道,這是迴光返照,他張開雙臂,抱住了弟弟。
「哥哥……多鐸剛剛看見額娘了,還有皇阿瑪,他們……在喊多鐸過去……」
多爾袞此刻的心被大石碾子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血肉模糊,直到懷中的多鐸漸漸冰冷。多爾袞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倒了下去。
繼年前禮親王離世,大清又少了一位戰功卓越的年輕親王,聖旨明喻和碩豫親王爵位世襲罔替,厚葬,諡號「通」。攝政王傷心過度,病重不起,往永平靜養,兩白旗隨之駐守永平。
慈寧宮中,聖母皇太后為多鐸點了一支香。她的聲音平靜無波:「駐軍永平,多爾袞啊,不要怪我。」說着,她轉向蘇茉兒,「鄭親王那裏,可有動作?」
蘇茉兒恭敬道:「鄭親王一切如常。」
皇太后笑了笑:「他倒是個能沉住氣的,眼下多鐸去世,攝政王如少一臂,他一向被多爾袞打壓,沒想到卻能做到這個地步。」
蘇茉兒不敢接話,只聽皇太后的聲音又冷了幾分:「讓索尼繼續盯着濟爾哈朗,多爾袞如今病重,濟爾哈朗一向恨多爾袞入骨,一定有所打算。萬一……」皇太后的聲音頓了頓,帶着一種哀傷「萬一多爾袞病死,決不能讓濟爾哈朗生出異心,成為第二個多爾袞!」
蘇茉兒聽得全身一震,皇太后看事情的眼光,遠遠超乎了她的想像,如今禮親王、豫親王連連去世,朝中雖然還有英親王阿濟格,但他是攝政王一派,如果攝政王一旦病逝,英親王如孤軍無援,攝政王一派被清肅乾淨已經勢在必行。那麼,議政王大臣會議中,就只有鄭親王濟爾哈朗一人獨大!眼下必須提前籌謀,抓住濟爾哈朗的把柄,絕對不能讓他阻撓福臨親政!
蘇茉兒明白了其中關竅,眼下正是一場鹿死誰手的戰役,絕不可掉以輕心,多年的忍辱負重,成功指日可待,她不覺鄭重無比地回答:「太后請放心,兩黃旗永遠忠於皇上,忠於太后。」
大清朝即將面臨一場狂風暴雨的角逐,所以當索尼派來的人將一個上了鎖的精緻木盒交給皇太后的時候,太后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她,博爾濟吉特布木布泰,終於把大清的命運牢牢握在了手中!
因此,鄭親王濟爾哈朗寫下誓書,發誓兩藍旗永遠效忠順治皇帝福臨,如有違背,祖宗難容。同時,繼續追擊湖南叛軍,先後攻克六十餘城池,一舉剿滅盤踞在湖南的明朝餘孽。
七年正月初,凱旋迴朝,受到了皇帝的褒揚,賞給金二百兩、銀二萬兩。
整整一年,濟爾哈朗因功勞卓著,屢次受到褒揚,一時間風頭無限,而濟爾哈朗本人卻安分守己,一切如舊。
七年冬,皇父攝政王多爾袞於圍獵途中舊疾發作,病逝。
消息傳到慈寧宮的時候,聖母皇太后正看着元好問的那首雁丘詞,太后久久無言,如同丟了魂魄,嚇得蘇茉兒連連叩首,而太后連眼珠子都不曾動一下。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當真能夠生死相許嗎?多爾袞,你就這樣去了,明知病重不可圍獵,可你還是去了。我明白,你寧願自己病死,也不想死在我的手上。
耳邊尖嘯的狂風刺得她耳膜生疼,她一身白色騎馬裝馳騁在他最後圍獵的地方,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他的身影。
一身白色的鎧甲,那是多爾袞正白旗主身份的象徵,他坐在馬背上,笑着向她伸出手,她心裏一酸,生生流下淚來。還是初見時候的樣子!他的身後,是碧草藍天的自由,是她畢生都不能到達的地方。
此時,一聲鷹嘯劃破天際,她抬頭看去,一隻白鷹從她的視野中划過。
潔白的羽翼,矯健的翅膀,她不由笑了。
多爾袞啊,去吧,去尋找你要的自由吧。總有一天,我會去找你,再償還你一世深情。
我們之間的愛,最終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裏守着。
她調轉馬頭,飛速離去,聖母皇太后的腳下,是大清的無限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