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外。
余天雨已經離開。
這院子裏面吹來一股涼風,夜色也漸漸全部籠罩了天空。
周乙推開屋門。
裏面沒有點燈,只能夠隱約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盤坐在床上。
隨後,床上的身影發出幾聲咳嗽的聲音。
周乙上前幾步,來到床前,問道:「師父,你不要緊?」
李天罡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着這個徒弟,緩緩說道:「這麼多年了,早習慣了。」
周乙有些猶疑,問道:「剛才他說的……」
李天罡道:「我僅有三十年好活的事?」
周乙沒有應聲,只是目光複雜的看着師父。
昏暗的屋子裏,他的眼睛很明亮,透出一股十足的緊張,很是期待着能從師傅口中說出「並非如此」的話來。
可是。
李天罡緩緩說道:「他說的沒錯,可能還說多了……」
說多了是什麼意思?
是三十年都活不了嗎?
周乙聽聞這幾個字,當即脫口而出:「師父你為什麼不答應他?」
李天罡看向窗外,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周乙的問題。
他注視了窗外許久。
直到窗子外,那天空上的彎月徹底被雲遮住,屋子裏沒有了一點光線,變得極其黑。
這個時候。
李天罡的聲音好似從屋子裏任何一個地方出現,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
「本脈神通,絕不外傳!」
他說完這八個字,然後看着周乙,再次吐出一句話來。
「這門神通,是你的!」
周乙臉上露出了苦笑。
「師父……」
他上山八年了。
當初和他一起上山的那些弟子,現在有不少都已經結成了「聖胎」,他卻依然在「形藏」小境界。
形藏和聖胎,這都是修煉第一步「秘藏」大境的階段。
秘藏大境,共分三步:形藏,識藏,胎藏。
秘藏大境之後是天罡大境,再之後是摩柯大境。
那今天來的余天雨,一共比他高出了三個大境,近乎十個小境界。
自己如此程度,怎麼和人家比?
自己要了這神通,有什麼用呢?
李天罡注視着周乙,盯着他看了良久。
「為師和你說了很多遍了,你的資質,並不比任何人差,之所以現在落於人後,是因為你始終沒有修行過任何內功法門。」
周乙默然垂下頭去,低聲道:「弟子記得,師父說過,要我磨鍊形體,等一個機會。」
李天罡點頭,隨後,目光中有了一分周乙從未見過的光芒:
「這個機會,很近了。」
「什麼時候?」周乙脫口就出。
不過他問完,心裏就後悔了。
因為他之前也問過不止一次了,可是師父從來叫自己不要分心,只管打磨身體就好。
但。
沒有想到。
這一次,李天罡居然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絕。
他再一次看向了窗外。
這個時候的月亮重新爬出了雲層,那一瞬間迸發出來的銀色亮光,好似有種魔力,點亮了李天罡本就銳利的雙眼。
讓他的眼睛更亮。
在這一瞬間,他雙目之中,仿似有着無窮的自信和希望。
「兩年後的八月十五,演道山!」
李天罡看向了周乙。
「那時候,就是你的機會。」
周乙直接愣住了,心中迴蕩着這幾個字。
兩年後……八月十五。
演道山……
他當即還要再問,因為這是八年一來,師傅第一次對他說出來一個明確的期限。
「兩年後的演道山有什麼?」周乙迫不及待的里脫口而出,眼中算是希冀。
八年間,總是被人超過,和他相差時間不大的師兄弟們分別進入玄道宗各脈,現在別人一根指頭就可以戳死他。
他又怎能不想好好的爭一口氣?
但,這個時候,李天罡閉上了眼睛。
「不要問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知道太多,你心會亂。」
周乙怔怔不知說什麼。
「去收拾一下,休息去吧。」李天罡平緩的聲音傳來。
周乙心中苦笑一聲,然後道:「是。」
畢竟,他對於師父還是無比尊敬的。
八年前,若非師父,他早就死了。
這八年來,李天罡對他無微不至,有嚴有慈,混如一個父親一般。
師父若是不想說,他就算求也是求不得的。
於是,周乙隨後就告退了一聲,走了幾步,到床邊,關上床邊的窗子,出去的時候再把門帶上。
然後,就回到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
……
且說另外一邊。
余天雨離開了小玄峰。
他摩柯境界,僅僅半柱香的功夫就回到了距離小玄峰幾十里外山路的大玄峰。
大玄峰比小玄峰顯然要熱鬧的多。
此刻的小玄峰僅有一盞燈火。
大玄峰卻是遍山通明,如同白晝。
余天雨走過青石小階,緩步來到了一個洞府外。
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裏面傳出。
「進來吧。」
余天雨邁步進去,裏面煥然一亮,是一間佈置堂皇的洞府大殿。
殿中高處,盤坐一位中年男人。
大玄峰峰主。
柳寒峰。
柳寒峰看見弟子的神色,淡淡問道:「沒有換到?」
余天雨一臉陰沉的拿出來了一顆丹藥。
紅皮紫紋。
他冷冷的道:「他不想活,誰也沒辦法。」
柳寒峰對於自己這個弟子的態度早已習慣。
任誰在余天雨這樣的年紀,擁有可以比擬各大峰主、長老的實力,也都會和他一樣高傲冷漠。
所以,他可以不必和其他弟子一樣,對長輩恭敬有加。
與其說這是天才的特權,不如說這是擁有實力的強者特權。
「你接下來要準備怎麼做?」柳寒峰淡淡問道。
余天雨攥緊了拳頭,好似要將那「回天丹」碾碎,他眼神陰冷:「這門神通,既然我得不到,那誰也別想得到。」
「哦?」柳寒峰眉頭一挑。
余天雨目光看向洞外,好似注視着小玄峰上的那座小院,看見了已經休息了的周乙。
「他們那師徒,不是素來以感情深厚在宗內著稱嗎,我,就要利用他們這一弱點,讓他小玄峰後繼無人,只留那老東西一個。」
「那門神通,就讓他帶進棺材去吧!」
柳寒峰目光閃動,落在了余天雨手上的紫紋丹藥智商,「你想要以這枚可以救李天罡活命的丹藥為引,讓他那弟子入套。」
余天雨嘴角一勾,看向自己師父,目光炯炯,冷笑道:「不行嗎?」
「隨你。」
柳寒峰淡笑一聲:「我那師弟,這八年來,因身受重傷致門人弟子凋零,而今,也沒什麼地位了,借他最後的這點名氣,成就你在宗內的威望,有何不可。」
余天雨聞言冷冷一笑。
洞內,再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