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都在抬頭望天,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形容自己看到了什麼。
每一個人都在瞪大眼睛,卻是無論如何,都永遠不可能盡窺神的全貌。
唯一可以確認的就只有一道高不可測的目光,從無窮高處注視下來——
如神一般高高在上的俯視着一切,俯視着這顆星球,展現出一種仿若世界中心,永恆真理一般的意志。
顯得滄桑而淡漠,卻又浩大深邃,仿佛見證無數滄海桑田,洞徹了一切。這份強烈的「存在感」甚至使得其他的一切事物都變得黯淡了起來,整個世界在這道目光的面前都像是一個虛幻失真的朦朧夢境。
而且這也讓所有人都不禁在這宏大的神威之下,產生一種自身渺小的感覺。
因為置身於這給予人無比巨大壓力的神明注視之下,目睹了一切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匍匐下了他們的身姿,本能一般的開始祈禱,熱淚盈眶的歌頌着這偉大的神跡,讚美着神明的榮耀。
「偉大的神啊,您的聖名該為人所尊!」
「永恆天國的君主,芸芸眾生全賴您的惠澤而生存。」
「您可聽到信奉您的子民的聲音,我們以全部的心,全部的靈魂,全部的信念奉獻於您……」
在這一刻,無數人都直接陷入到一種狂熱的精神狀態之中。
即使他們之中的很多人在剛才的時候只是裝模作樣的也罷,但是在現在的這個時候,他們都只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就只剩下了震撼、狂熱等近乎瘋狂的情感。
任何的理性思維,任何的理智想法,在這一刻都徹徹底底的蕩然無存,他們只剩下了一種頭暈目眩,無法思考的感覺,一切行為都只能夠靠本能的指引。
感受到了神明的視線和氣息,每個人都激動到不能自已,渾身都哆哆嗦嗦了起來,一陣一陣的顫慄,感覺血液都在翻騰,只剩下眼淚不斷的從眼眶之中流淌而出。
他們的心中有一個仿佛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在瘋狂的嘶吼,聲嘶力竭到好像是要灌注進去自身全部的情感和信念——
這就是神明!
這就是永恆之蛇!
這就是萬有萬全的唯一成就者!
有些人根本就已經無法思考了,他們的意識里因為這震撼的一幕而變得一片空白,甚至連動作都呆滯了,如同一座雕像一般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生怕冒犯了這顯赫神威。
而有些人則是眼眶發紅的匍匐在地,以最卑微的姿勢親吻着面前的地板,而且明明他們覺得自己的喉嚨都被堵住了,大腦也無法思考了,但是他們口中的禱文卻還是變得更加高亢有力。
仿佛就算是喉嚨肌肉僵硬了,大腦意識變得空白了。
但是這些由衷的讚美、發自內心的禱文,仍然還是會自然而然的從他們的嘴巴里流利的吐露出來那樣。
「你的願望……」
「我知道了……」
就在這個時候,天地之間突然響起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儘管並不顯得宏大響亮,但是卻是無所不在。好似是從每一個人的心靈深處同時響起,又好似是從四面八方傳來。
宛若是整個世界在發聲,就連物質世界仿佛都在微微顫動着。又似乎是從每個人的心底直接傳來的一般,蘊含一種至大權能般的宏大意志。
那是一種人類無法模仿、複述的古老語言,甚至不是真正的聲音,但是所有人都一下子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什麼願望?
——什麼知道了?
痛哭流涕之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明白,而且在這個時候他們也根本就無法正常的思考了,只是空白的腦海里本能一樣的出現這樣的兩個念頭。
但是緊接着,他們就看見了高台之上的那個男人喜極而泣的樣子:「感謝您賦予我的使命,感謝您賜予我的睿智和力量,這一切都是你的指引,我只是在遵照你的神諭托宣而行……」
「不,我沒有賦予你任何使命。」
宏大的聲音響徹,淡漠的意味之中仍然是那種使得時間停止流動,物質世界微微顫動的磅礴意志。
「人類的信仰對我而言也是可有可無,我並不在意人類對我是崇敬或者怒罵,無論他們是否知曉我的名……不過我不會否定你的行為的價值。」
史密斯先生此刻完全無法冷靜,無法保持冷淡的情感。
他慌張而又激動,語無倫次的說道:「不,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是我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與生俱來的使命與責任……雖然您不需要我們的信仰,但我們需要你的光輝和救贖……」
「你不必着急,事實上,你的願望,我發現很有意思……」宏大聲音繼續響徹,淡漠到不帶絲毫人類可以理解的情感,「而現在,我準備允諾這個願望——」
「感……感謝您的恩賜。」史密斯先生感覺自己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巨大的狂喜沖昏了他的頭腦,「願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沒有再得到回應。
大廣場上已經被震撼到麻木的眾人,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然後紛紛發出了驚呼聲。
他們只見一點耀眼的神性光輝從天而降,筆直地划過一道閃耀的軌跡線,如同流星划過天際,最終落在了高台之上的那個男人的手裏。
「感謝您的恩賜……我必定讓您的光明,照射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史密斯先生激動不已的高舉雙手,虔誠的接過那點神性的火花,在光芒閃動之間,逐漸顯露出一件事物的輪廓。
而就在下一刻,那股巨大壓力、顯赫神威,宛若衝上沙灘的潮水一般的迅速退去,天空之上那道高不可測的深邃目光也隨之消隱無蹤,仿若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樣子。
遠離而去的世界再度恢復了強烈的存在感——
東方剛剛升上地平線不久的太陽,綻放出溫暖而不刺眼的陽光,之前才堪堪消退的黑夜殘留的微寒之意仍然存留在空氣之中,蒙蒙亮的天際邊上還點綴着幾顆明亮的星辰……
倫敦城之中仍然張燈結綵,天上的魔能飛艇、熱氣球的身上懸掛着巨大的橫幅,十多年前才修建起來的黎明神殿的大廣場以及附近,還有城市的每一條街道上,甚至是寬敞的列車站台,都跪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所有人都匍匐下了他們的身子,將額頭貼在地面上。
好半晌之後,很多人才惘然的抬起頭來,發現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但是剛剛的那一幕卻永遠的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中。
跪倒在地的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這個時候意識一片空白,大腦幾乎完全停擺,內心只剩下了深深的震撼感——神明降臨了!神明出現了!神明注視了我們!
神明竟然真的存在!「永恆之蛇」竟然真的存在!
「金色黎明」宣揚的那些教義竟然是真的,他們的知識與力量竟然真的來自一位無比偉大的上層存在……所有人都完全無法想像,到底是什麼樣存在才能夠強大到剛剛那種地步。
僅僅只是展現了身姿,就足以否定整個世界的存在,讓每一個人的內心都只剩下了深深的顫慄。
好半晌之後,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但是他們沒有站起來,因為他們不敢,所以只能夠抬起頭來,用無比複雜嫉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高台上的那個男人,盯着對方手上的那個散發着神性光輝的事物。
他們嫉妒到面容幾乎都要扭曲了,恨不得取而代之,但是他們此刻連站起來都不敢。
而史密斯先生則是在打量着手裏的東西,口中還在語無倫次的激動說着什麼含糊不清的話語,也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他手裏的那個東西是一個類似於六分儀一般的奇特事物,好像是透明水晶一樣的材質,在空氣之中也是若隱若現。
不,不應該說是透明水晶的材質,而更應該說這仿佛是一個並不存在的精緻全息投影,又或者其構造並不完全是物質性的,好像是有一部分隨時都能夠融入空間之中。
六分儀的作用是用於航海導航的儀器,早期航海家在大海中沿航線航行時,需要不斷確定航船所處的位置,即船所處的經度和緯度的交叉點。
而航海家為了弄清楚自己的船所處的緯度,需要有一種儀器,它能通過對地平線和中午的太陽之間的夾角的測量,或通過對地平線和某顆固定星之間的夾角的測量來確定緯度。
史密斯先生手裏的這個六分儀自然不是用來航海的,但是作用卻是類似,所以才會以這樣的形式表現出來,他滿臉紅光,激動到仿佛隨時都會腦溢血的樣子。
好不容易的才收斂了自身的情緒,史密斯先生收起六分儀,然後看向了整個巨大廣場的那些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跪在地上的人們。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並沒有解釋剛剛的事情的意思,而是大聲喊道:
「感謝偉大神明為我們帶來真理的光輝……現在,我宣佈儀式繼續進行,接下來是我們的女王的加冕儀式!」
除了負責相關環節的僕人、聖職者們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還有女王與年輕的帝國公主之外,其他人仍然無比虔誠的匍匐着。
即使是那十四位大祭司也毫不例外,即使神明已經離去了,他們也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依然在不斷地祈禱着。
而且在這個時候,本來還對「君權神授」的環節有所怨言的某些人,此刻都已經完完全全地轉變了態度,甚至無比狂熱的迫切期待這件事成為事實。
畢竟這可是真真正正的神授王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