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腿再落下,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但是對現在的陳歌來說卻有些吃力,他感覺腦袋暈沉沉的,身上好像壓着很多東西,冥冥中還有一股力量想要把他往回拖拽。
陳歌並知道黑暗中隱藏了什麼東西,也不清楚自己身邊現在有沒有鬼怪,其實有時候看不見也挺好的,至少不會徒增慌亂。
從十七樓走到十八樓,足足花費了幾分鐘的時間。
當陳歌成功來到十八層的時候,他差點跌倒。
「身體有點冷,頭好暈。」
陳歌很累,那種疲憊是源自精神上的,就仿佛繃着神經持續工作了十幾個小時。
「我現在應該到頂層了。」陳歌扶着牆壁,他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保險起見,他彎下腰,用雙手一點一點拂過地面和牆壁,沒有放過任何角落。
九死一生終於到了樓頂,絕對不能在最後關頭出現差錯。
在陳歌摸索的時候,樓下忽然傳來了開門聲,寂靜的樓道里那聲音顯的很突兀。
鐵門被緩緩推開,兩個腳步聲出現在樓道里。
「有人在往上走?」陳歌的心一下提了起來:「開門聲傳來的位置大概在十四、十五樓,是那些鄰居追了過來?」
腳步聲很急促,快速接近樓頂,他們就好像在逼着陳歌趕緊睜開眼睛結束任務一樣。
「聲音已經到十六樓了。」
陳歌額頭冒汗,他後背靠着牆壁,心裏也有一絲着急。
「要不要睜開眼?理論上來說,現在已經到了頂樓,而且我也沒有摸到再繼續往上走的台階。」
猶豫的時候,那腳步聲已經到了十七樓,陳歌站在角落裏,他面朝樓道,雙眼依舊緊閉着。
這時候樓下的腳步聲越來越快,他們出現在了十七樓和十八樓中間的拐角,也就是說他們此時已經看到了陳歌。
「我被他們發現了,但是腳步聲並沒有停止,他們的目標應該不是我。」
耳邊響起孩子熟悉的笑聲,很快那一前一後的兩個腳步聲從陳歌身邊經過,隨後十八層的某一扇門被打開了!
風吹在陳歌臉上,身體上的疲憊慢慢消散,就好像原本趴在他身上的東西離開了一樣。
「結束了嗎?」
他想要睜開眼睛,可是耳邊還能聽到腳步聲和孩子的笑聲。
那笑聲帶給他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他從笑聲中感受不到快樂,很空洞,對方只是在笑而已。
摸到了打開的房門,陳歌站在門口,門的另一邊傳來了一個孩子的聲音。
「叔叔,我又做了一個夢,夢見黑色的海里漂浮着一座血紅色的城,城裏來來往往的人們拿着刀,他們割掉了自己的身體,埋掉了所有記憶。」
「叔叔,記憶是因為人們才出現的,可是人們卻遺忘了它們,記憶會不會生氣?」
「叔叔,你在聽我說話嗎?」
那孩子的聲音就在陳歌身前,陳歌甚至產生了一種這孩子是在對自己說話的感覺,他正要開口時,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出現了。
「我在聽。」男人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冷漠瘮人,冰涼的好像一台機器:「記憶不會生氣,它在出現的時候,就註定會被遺忘,這就是記憶的結局。」
「註定會被遺忘?」
「恩,就像你一樣。」男人說完後,孩子又笑了起來。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笑?」男人聲音中帶着一絲厭煩。
「因為開心啊,我爸說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噩夢,那些恐怖糟糕的東西都是夢,醒來後就會不見,難道這不應該開心嗎?」孩子的聲音天真無邪。
「噩夢?」男人的語氣變得更加冰冷:「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那些並不是噩夢,你夢到的那些全都是真的,你還能笑得出來嗎?」
「我不知道,或許可以吧。」
「那如果你發現有一天自己被遺忘在了那座血紅色的城市裏,再也回不來了,你還能像現在這樣笑嗎?」
「我……」
「你肯定不會再露出笑容,你會瘋狂的詛咒,就像那些被主人丟棄的記憶一樣,被負面情緒包裹,在那座片黑色的海洋里越陷越深。」男人的聲音中漸漸出現了一絲興奮,他冰冷的語氣下隱藏着一個有些扭曲的靈魂。
「不,不會的。」孩子稚嫩的聲音中包含着和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他似乎是認真思考了很久才繼續說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遺忘在噩夢中,我會在那片黑色的海洋上畫一扇扇窗,在血紅色的城裏推開一扇扇門,我會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看見光。」
男孩最後一個字說完,陳歌忽然覺得這句話非常熟悉,就好像這句話是他曾經說過的一樣。
眼皮跳動,陳歌不自覺的往前走了一步,他出自本能的想要抓住那個聲音。
「有光就一定有暗,你想讓暗看到光,那光就會變暗。」男人似乎是抓住了小孩。
「放開我!」
「該放開的人是你,不要再回來了!」
「放手!救命!救命!」
「你終歸會被遺忘,所以安心的,去死吧!」
在男人說出去死的時候,陳歌渾身冰冷,有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叫喊。
「救命!」
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陳歌看見大樓邊緣,有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將年幼的自己從樓頂推下!
他拼命沖向大樓邊緣,可當他把手伸過去時,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全身的力氣在瞬間用盡,陳歌癱坐在大樓邊緣,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
「在隧道做那個噩夢級別任務時,我也看到年幼的自己被殺死,這是第二次了。兇手背影幾乎一致,應該是同一個人,他穿着醫生的制服,可能就是從新海過來的那位醫生,可他為什麼要殺我?他們之間的對話又是什麼意思?」
頭痛欲裂,閉了那麼長時間的眼,陳歌現在還有點不適應。
他蜷縮在牆邊,揉動雙眼,等視線恢復正常後,他扭頭看向身側,想要把白貓抱下來。
可是頭剛轉到一半,他的身體就僵住了。
兩條枯瘦的手臂搭在臉前,那鮮紅如血的外衣差點碰到了陳歌的鼻尖。
有一位紅衣扒着陳歌的肩膀,趴在他後背上!
「江源小區里那扇推開了一半的門是你留下的吧?」一個小孩的聲音從陳歌背後傳出。
「我不記得了。」陳歌直到這時候,才看到肩膀上快要嚇哭的白貓,這貓一動不敢動,不知道的人估計還以為是個標本。
白貓一直都在,但是卻沒有給自己提醒,說明那個紅衣很可能從自己閉上眼開始就已經出現了。
白貓趴在左肩,他或許就趴在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