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程微黑着臉放開手。
程澈正暗笑妹妹又要惱了,忽覺耳朵一痛,被一隻小手扯着耳朵轉過了頭。
「微微,快放開!」
「不放,這耳朵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我替二哥教訓它一下!」
程澈苦笑討饒:「微微,剛剛逗你而已,你還當真了。」
「誰讓你把我聽成程瑤的!」
程澈表情漸漸嚴肅:「微微,你和二妹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程微收起了嗔怒,同樣認真起來:「二哥,我發現程瑤和我以前想的不一樣。」
程微和程瑤,自小就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無論是程微以為的姐妹情深,還是旁人眼裏庶女單方面的委曲求全,至少沒有人從程微口中聽到過對程瑤的一個「不」字來。
可是程澈聽到妹妹忽然這麼說,沒有質疑和驚詫,而是目光專注,以鼓勵的姿態聆聽。
程微瞬間有了底氣。
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些情景,她不能宣之於口,而其他的她說出來,旁人只會當她無理取鬧罷了,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二哥,不問緣由的願意聽她講。
「程瑤擅廚藝,從小到大,常會做新奇的吃食給我。這些日子我常翻醫書,又跟着三叔學了些淺顯的藥理,才發現那些東西吃多了,常年累月,皮膚就會變得很糟糕。二哥,你看,自打年前我昏迷一次,太陽曬的少,飲食也清淡起來。皮膚是不是好了許多?」
程澈聽得認真,見程微這麼問,目光不由落在那光潔如玉的面龐上。
十四歲的少女斜倚書案,正對着窗子,春日暖陽灑進來,把她的臉照得有些透明,連細小的絨毛都仿佛是淡金色的。柔順可愛。
程澈凝眸。
微微小時候。似乎就是這個樣子,肌膚如玉,唇紅齒白。雪娃娃一般漂亮。
他初到伯府,滿心惶恐,步步小心,像是沒根的浮萍。從這一處,飄到那一處。旁人的艷羨嫉妒皆與他不相干。不知哪一日,一睜開眼,就又換了地方。
在他沉默的日子裏,就是那個小小的雪娃娃。對誰都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只對他露出笑容,忐忑問他:她現在有了哥哥。以後母親是不是就會理她了?
那是第一次,他感覺到被需要。儘管是來自一個那么小的娃娃。卻讓他有了認真生活的理由。
如果可以,他會盡一切努力讓這個雪娃娃有個兄長可以依靠。
而別人永遠不會知道,鄉下小子變貴公子,在那個時候,那個雪娃娃何嘗不是他的依靠。她讓他第一次覺得,浮萍或許可以試着生根發芽,長成一根青藤。
後來他忙着讀書,忙着習武,忙着遊學,不敢停下腳步,玉雪可愛的妹妹漸漸變了樣子。
見兄長不語,程微略不自在地道:「當然,也不全是飲食清淡的緣故,我其實還飲用了符水,才恢復的這麼快。」
程澈沒有追問符水的事,而是嘆道:「微微,既如此,你為何不早說呢,一個人憋在心裏?」
程微垂眸:「除了二哥,沒有人會相信的,程瑤那時候才多大,她是妖孽不成,還是娃娃就知道害我了?我對別人說,哪怕是對母親說,她都會認為我無理取鬧。」
說到這裏,程微抬眸:「還好二哥會信我。二哥,以後你要離程瑤遠着些,她不是好人!」
「好,二哥知道了。」
程微稍微鬆了口氣,這才說起禮物的事來:「二哥,你後日就要考試,旁人都送了你些什麼?」
程澈笑道:「母親送了一雙鞋子,父親和三弟送了筆墨,二妹她們送了鞋墊、襪子等物。」
程微現在對程瑤格外牴觸,道:「我瞧瞧。」
程澈把收到的禮物指給她看,程微一眼就看到那雙繡工精美的鞋墊,比起那日所見,明顯小了不少。
程微拿起來,嫌棄地道:「這個墊在鞋子裏撐不滿,會硌腳的。」
「沒事,反正二哥用不着。微微要送我什麼?」
「二哥猜猜?」程微忽然有些興致寥寥。
她的鞋墊,別說比不了程瑤的這雙,就連程彤的都比不上。
她自知資質愚鈍,以前為了讀書不被程瑤落得太遠,大半時間都耗在了這上面,於女紅一途並沒用多少心。
「微微要是送的鞋墊,二哥就穿它去考場,圖個好彩頭。」
程微嘴角翹起來。
果然,程瑤就算做出天下無雙的鞋墊來,二哥還是會選她的穿,程瑤不過白費工夫罷了。
程微手伸進衣袖,觸到硬挺的鞋墊,手忽然一頓。
程瑤那樣能耐,年後只來過她屋子一兩次,就能記住二哥送的那組玩偶,分毫不差的在帕子上繡下來,難道會不知道二哥腳掌尺寸嗎?還巴巴來問,她說鞋墊大了,就真的剪小一圈。
程微自打發現了程瑤的不對勁,這些日子總忍不住回憶過往,越是回憶起一些細節越是驚心。
程瑤對她的每一次禍害,竟都是打着為她好的幌子!
對於一個還是孩子時就懂得算計她的人,程微現在格外忌憚,雖然想不通程瑤到底打什麼壞主意,可沒關係,她只要知道她沒安好心就夠了。
這樣一想,不但把程瑤送的鞋墊丟得遠遠的,連自己準備的鞋墊都覺得晦氣,不願拿出來了,把一起準備的襪子遞過去:「我女紅不好,只做了一雙襪子,二哥要是不嫌棄,就穿着吧。」
程澈接過去看,那襪子就真只是一雙尋常襪子,雪白的棉布,針腳還算細密,只在內側各繡了一隻蜻蜓,一看就是出自程微的手藝。
程澈誇讚道:「微微蜻蜓繡的越發好了,二哥看慣了這花樣,穿着踏實。」
程微被誇得心情飛揚:「那二哥就穿着吧,一定會高中的!我就不打擾二哥溫書了。」
翌日,程微照例去了濟生堂,躲在屏風後觀察來往病人。
沒過多久,忽聽外面一陣喧譁,接着闖進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來。
那人捂着右手,進來就衝到程三叔面前,哀求道:「大夫,快幫我處理一下手上傷口,明日,明日我要進考場的!」(未完待續)
ps:筆記本放在病房裏的窗台上,站着碼字,好艱難,晚上還會更一張。看了一下上月月票,總共欠了六張,等我回武漢補上。<!--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