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棺材那一頭繞過去,正走着突然踩到軟乎乎的一個東西,頭皮一下炸了,我靠,不會是屍體吧?
剛閃過這個念頭,手腕猛地被人抓住,我兩條腿都軟了,那一瞬間真是犯了心臟病,黑暗中有人說:「兄弟,救救我啊,我是老高。」
我氣兒都喘不勻了,好半天三魂七魄才歸位,我嘗試着輕聲說:「高爺?」
「小王兄弟,是我啊,哎呦呦腦袋疼。」高爺在黑暗裏呻吟。
我摸索着把他扶起來:「高爺,你……」
剛才他襲擊阿贊娜木那一瞬間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我都有點害怕他了。那一刻實在不像是高爺,出手利落,舉動詭譎,就跟鬼附身似的,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尿。
高爺整個趴在我身上,我聞到他嘴裏噴出的熱乎乎的臭氣,熏得差點沒背過氣去,心說這位爺多少年沒刷牙了。
高爺呻吟着:「剛才像是喝醉酒斷片似的,大腦一片空白,哎呦呦腦袋疼死了,趕緊扶我出去。」
我在黑暗裏扶着他,我們一瘸一拐往前走,走了沒兩步,高爺腳下一絆,整個人摔在那。我吃不住勁,讓他帶着一起摔在地上。
高爺在黑暗中細細碎碎摸索着,大叫:「屍體,兄弟,快走!」
我摸索着他,一把抓住手腕子,「高爺,我抓住你了。」
高爺道:「你抓了個屁,根本沒人抓我。」他吸口冷氣:「兄弟,你抓的是那死屍!」
我嚇得一鬆手,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不對勁。我重新又抓住那手腕。
手腕特別細,我輕輕一捏就能環住,我說道:「高爺,你確定不是你的手?」
高爺的聲音竟然離我能有一米遠:「廢話,我都走了,誰還老老實實呆在這。」
我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記得剛才屍體從棺材出來,要壓在二龍的身上,當時我還扶着。屍體的手腕我看得特別仔細,又粗又大,白白胖胖,看上去不像是真手。怎麼一會兒工夫,變得特別細,而且摸上去有油脂的感覺。
可惜這裏不能開燈,我有一肚子的疑問解不開,逃命要緊,只好作罷。
我離開屍體,順着前面的方向爬過去,爬了一半,忽然感覺有人過來了,還帶着一股口臭味,是高爺。
「高爺,你怎麼又回來了?」我說。
高爺道:「剛才真是糊塗了,這個墓穴里地上都是陪葬品,咱們隨便抓一兩樣帶出去就不少錢。」
我心念一動,對啊,這黑漆漆的誰也不見誰,這時候不摸點東西出去,對不起自己這一路付出的驚嚇,就當精神損失費了。
可我明面還不能這麼說,我說道:「高爺,要尊重死者,地上的東西不要亂動!」
高爺嘟囔:「你覺悟高,你不拿我得拿了。」
其實我手上不閒着,在地上猛劃拉,真摸到好幾個珠子,忙不迭的塞到內兜里,又摸到一些器皿,大概酒壺酒杯之類的,那些東西全扔,沒有外帶的價值,民國那時候的酒壺吊毛不值,拿回去給孩子當夜壺都嫌髒。
不過我摸到一個小小的酒杯,摸上去略有些粗糙,好像是金屬做的,我記得有光的時候,地上有好幾個金杯,莫不是摸到金子了?這一杯子值了不少錢,我趕緊揣起來。
就在這時,棺材「嘎吱嘎吱」亂響。我停下手,驚疑地問:「高爺,你聽見了嗎?」
高爺道:「聽見了,棺材有響動。」
棺材裏突然冒出一束光,直直射向天花板。光一出來,整個墓室的牆壁都在響動,暗黑色的牆面剎那間變成了亮晶晶的感光鏡面,一瞬間照亮整間墓室。
因為驟亮,我眼睛有點刺激,馬上閉上眼,就在閉眼前的這個剎那,我看清了整個墓室的情況。
墓室里只有我和高爺兩個人,地上躺着的那具死屍變成了黑色的木乃伊,已經縮水了。高爺正在往自己兜里塞銀元,光線出來時他動作停滯,錯愕的表情……這是我最後看到的景象。
只聽滿牆的機關響,我雞皮疙瘩起來了,強烈的不安襲上心頭,大吼一聲:「不好!快跑!」
我顧不得高爺,撒腿往外跑,差最後幾步出墓室,猛地朝半空一竄,整個人重重摔在外面。剛出去,就聽裏面「嗖嗖嗖」亂成一鍋粥,幾乎所有的機關都被觸發,無數的暗器四面八方交錯互射。
高爺居然也跑了出來,他真是傻人有個傻辦法,來了個就地十八滾,從裏面一直滾出來。
就這樣,還是晚了一步,他捂着左腿的大腿根,一個勁的呻吟。我借着裏面的光亮看過去,他的腿扎進一個暗器,全是刺,鮮血淋漓。
這地方不能久呆,我把他扶起來,兩個人一起往外跑。
隧道越走越深,周圍漸漸沒了光,又是一片黑暗。
我們跑了好長時間,感覺周圍的空間寬大了許多,應該是出了隧道。我不敢開手電,喊着三舅,沒人答應。
高爺整個拱在我身上,哎呦呦的叫喚不停。我一腦門子都是汗:「我說高爺,你好賴也是個大老爺們,這點疼能不能忍着,瞎叫什麼。」
高爺有氣無力:「疼死我了。兄弟你真是站着說話不嫌腰疼。」
我托着這麼個貨,到處轉着,就是找不到出去的盜洞。摸了一圈,感覺這裏空間超大,觸手冰涼,都是石頭牆壁。
我急得都快吐白沫,喃喃地說盜洞啊盜洞,你在哪呢。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拉我,我一驚:「誰?」
傳來二龍的聲音:「是我,別怕。」
我激動地快哭了:「二龍哥,咱們快出去啊,我三舅呢?」
二龍道:「你先冷靜一下,阿贊娜木先出了盜洞,她在盜洞口佈置了毒蟲降,你三舅正在洞口解降。這蟲降法陣解不開,咱們誰也出不去。」
找到二龍,我全身的力氣像是瞬間抽光,往地上一坐,高爺也摔了一跤。他殺豬一樣叫:「兄弟,看不上我也不至於虐待我啊。」
我沒好氣地說:「我沒勁了。我說高爺,你真是不識好歹,好賴我把你救出來,你是一句感謝的話沒有啊。」
高爺嘟囔說:「等回北京,我好好款待你,行不。」
二龍問道:「我說老高,你怎麼突然攻擊娜木?真有點血性,你知不知道她會怎麼對付你。」
高爺帶着哭腔:「我啥都不知道,你問小王兄弟,剛才我大腦一片空白,自己幹啥了根本不記得。」
我說道:「二龍哥,到底發生了什麼,阿贊娜木怎麼突然反水?」
二龍在我身旁,應該是蹲在黑暗裏,說道:「事情很奇怪,發生太快,我沒搞懂怎麼回事。這個娘……」他說了一半,馬上改口:「這個女人因為修習黑巫法,性情反覆無常,做出不合情理的事倒也說得過去。唉,當初我師父怎麼就招惹了她,真是頭疼。」
高爺不知是童言無忌,還是說話不經大腦,他說道:「二龍兄弟,你怎麼呆在這,不出去破降呢?」
二龍呵呵笑:「術業有專攻,我就不擅長法術這些東西。我們八家將里,只有我自己修的是純體術,自保有餘,攻擊不足。不過就算體術,我比南華哥也差遠了,他是真正的國術大家。」
「南華哥?」我疑惑。
二龍道:「對,全名解南華。他和我師父解鈴是兄弟倆。以前兩個人都在少林學過功夫,那時候他們師兄妹三人,就屬南華哥在國術上悟性最高,後來他還拜了好幾個師父。他也是八家將里,唯一一個能把神通修為和國術融會貫通的人,可稱大家。」
我說道:「二龍,我曾經去過泰國,見過你說的解南華,不知是不是他。他是個癱子,坐着輪椅。」
二龍聲音凝重:「就是他。他受過幾次重創,身體大不如以前。我們都在找辦法能讓他恢復成以前的樣子。可是他被輕月傷得太重,動了元氣,至今沒有恢復。」
「輕月?」我疑惑。
二龍呵呵笑:「輕月也是個奇人。嗨,說這些幹嘛,都是陳年老黃曆,以後有時間給你們講講我們八家將的故事。」
「二龍哥,你是不是到過緬甸的小勐拉?」我問。
二龍道:「去過啊,怎麼了?」
我把在小勐拉遇到那位年輕人的事說了一遍。吉米的助手,那位不知名的年輕人,以前打拳受挫,是二龍鼓勵了他。
二龍笑了笑:「說這話能有五六年了。這個世界說小還真小,你我之間,竟然冥冥之中還有這般聯繫。」
高爺聽得入神,竟然不知道疼了,催促着我:「兄弟,你還沒說完呢,你在勐拉然後又遇到什麼了?」
我鼻子都氣歪了,我和二龍在這憶舊事,高爺跑這當評書聽。我正要諷刺他兩句,突然不遠處細細碎碎聲響,好像有人從高處下來,隨即是三舅的聲音:「蟲降破了,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