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之中,一條小河迤邐而來,河面漸寬,不起半點漣漪,水面之上那隨遇而安的幾尾柳葉,從始至終都不曾驚擾這片刻的寧靜。正值中秋正午時分,驕陽依舊似火,半點兒都無入秋氣象,河畔柳枝上依稀所見的幾隻秋蟬也顯得毫無生氣。
男子光着上身趴在水邊,看着水中的自己愣愣出神,他保持這個姿勢足足有了半個時辰。終於,他動了一下,隨後用手輕輕撫摸臉上的銀黑色面具。這面具與他的臉型完美融合,遮住了右邊臉頰,乍一看與左臉並無二致,只是眼孔之中漆黑一片,未有半點光影。男子衝着水中自己微微一笑,左眼之中盡顯溫柔。
「這是我麼?」
男子輕聲問了一句,蹙緊眉頭,用手狠狠抹了幾把臉上的鬍渣,隨後坐起身,大笑起來,
「真他娘的帥氣啊!」
「哈哈……哈哈哈……」
小河對面一陣笑聲傳來,是個小男孩,只見他雙腳在水中撲騰,餅渣從口中飛濺出來,一手指向對岸男子,一手撫着小腹狂笑不止。小孩約莫十二三歲,全身黝黑,身形消瘦,右手邊立着一捆乾柴,上面掛着柄柴刀,一看便知是附近農家子弟。
男子也不氣惱,站起身來,向着對岸大笑幾聲,隨後伸了伸懶腰,一個箭步躥入水中,半響未見人影。河寬十丈有餘,孩子滿臉錯愕,四處尋覓。突然間,腳旁冒出個半面人頭,人頭大口噴出一條水柱,將男孩小臉激個正着。男孩正要破口大罵,卻見那人站起身來,男孩瞬間再無言語,只是怯怯收回手腳。只見那人身上儘是傷疤,大大小小,橫豎交錯,令人心驚不已。
「這位小兄弟,還有吃的沒?」
男子坐在男孩旁邊,一把將他摟到懷中。男孩身子微微顫抖,小聲回道:
「還有一……一……一個飯糰,早上不……不……不餓便沒……沒吃,一直帶……帶在身上,你……你……你你你要,就就就就……就拿去……」
說完伸手向柴火旁邊的布袋中摸去。
男子也不客氣,只是兩口便將碩大個飯糰塞進腹中。男孩咽了口口水,用手指了指男人上身,怯生生問道,
「你是什麼人,為……為什麼有這麼多……」
男子輕輕拍了拍男孩後背,笑道,
「孔武痴全身上下紋滿了龍虎之類,可又能怎樣,又怎會有我這來得厲害!來來來,再讓你看看我背上這條大河,有沒有很霸氣?!哈哈……」
男子轉過身來,讓男孩看他背後傷痕。男孩仔細端詳男子後背幾串傷疤,似懂非懂微微點了點頭,對這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面具人充滿好奇,
「孔武痴是誰?很厲害麼?」
「啊,這個,啊,不記得了,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來,勿怪勿怪,哈哈哈。對了,把你柴刀借我使使!」
男孩雙手拿起柴刀遞給男子,問道:
「你要用它幹嘛?」
「刮鬍子啊,還能幹嘛!」
男子接過柴刀便向臉上使去。
「哎呀,你這刀太他娘的鈍了,」
說完他便跳進河中摸出些許細小碎石,然後撒在岸邊方形大石之上悠悠然磨起刀來。男孩輕聲問道,
「聽你口音不像外地人,為何之前從未見過?」
男子微微一滯,大聲說到:
「哈哈哈,我有一項本領,所到一處,不需太長時間,言談舉止便可與當地人一般無二,厲害吧!哈哈哈,你應該不會懷疑吧。」
男孩疑惑的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曾經來過我們這裏?」
「記不起了,應該是來過的!」
男子左眼盯着男孩,眼神玩味。
「小兄弟,會游水麼,我衣服在河那邊,能否幫我取來?」
男孩微微點頭,想必也是說中了他得意之處。他迅速除去衣褲,徑直跳入河中,霎時間便游至對岸,顯然水性極佳。回來之時,他只用雙腳踩水,悠然自得直立水中,手中衣物也是未濕半寸。男孩將衣物置於石上,雙手托腮看着男子。只見男子正用那剛磨好的柴刀刮着鬍子,不時把嘴歪在一邊,男孩呵呵笑着,對那滿身刀疤,愛哈哈大笑的面具人再無畏懼之感。只是他明白,那面具之下,可能是他不能觸及的地方,因而,他也懂事的沒有過多的去盤問。
男子刮完鬍子,又似之前那般半個身子伸向河面,左瞅瞅,右看看,又不時用手摸摸臉頰,最後用左手拇指和食指輕扶下頜,不住點頭,口中喃喃道,
「這樣一來,怕是小娘子們又要倒上一地了!」
男孩忍俊不禁,「你呀,真不害臊!我看你就不如隔壁七哥好看!」
男子聽完,大怒道,「什麼七哥,帶我去,我打得他連鄰居都認不出來!」
男孩哈哈大笑起來,
「七哥娶了我們十里八鄉最俊的姑娘,前些年,那些媒婆子把她家門檻都踩壞了,她楞是一個都沒看上,最後只是瞅了一眼正在田裏勞作的七哥,便非他不嫁了。你說七哥是不是要比你好看?!」
男子聽完默不作聲,隨後抄起衣服穿在身上,輕輕吹起口哨,又自己從頭到腳摸了一遍,似乎對全身衣服之外的空無一物驚嘆不已。他掛上柴刀,背起柴火,又將男孩從石上拖將下來。
「兄弟,今晚吃住你家,你看如何!」
男孩白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蹦跳着在前方帶路。走了幾步,他回過頭來,認真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回他,
「你先說!」
男孩乾脆答道,
「李小山,該你了!」
「我叫李大山啊,哈哈,巧了巧了,哈哈,太巧了,我們應該是失散多年的異父異母親兄弟啊!」
男子走上前去,左手搭在李小山肩上,口中大唱,
「你叫李小山呀,我是李大山,山外又有山呀,山外不是山……」
沿河小路很窄,卻並不難走,偶有幾處泥窪,也只在草鞋之上留下些許痕跡。李大山身負重物,卻毫無疲憊之感,走得輕鬆愜意,小山則不時小跑才得以跟上。李大山放慢腳步,理了理綁繩,一把抓起小山放至後背柴捆之上。小山背對大山,無比興奮。他不知從何出尋出兩根馬尾草,一根銜入口中,又伸手向後將另一根遞到大山口中。
「小山,離家還有多遠?」
「怕是還要多半個時辰。」
「這重量可不輕哪,你這一天怕是也只能走上這麼一趟了。」
「是啊,背上柴火走得很慢,我每次開始都背上很多,背不動了,就邊走邊扔掉一些,我都能記得在哪些地方丟過柴火。」
小山很是開心,口中不停,
「我發現我每次都能比上一次背得多一些,我要快點長大,我要像大山一樣強壯,還要娶最美的姑娘……」小山說完滿臉驕傲,眼中儘是期盼。
大山聽完,又是一陣大笑,雙手分別揪起小山雙臂,大聲吼道,
「坐穩嘍~」
大山隨即逛奔起來,速度之快,似乎並未身負重物。小山則雙手放至大山肩頭,尖叫不止。而這身後漢子,人如其名,似大山般威武雄壯,也讓這孩童無比心安。
僅一刻終,村莊盡在眼前。村名綠水,房舍依水而建,三兩村民水邊浣衣,幾隻閒鴨水中嘻戲,十分安靜祥和。大山將小山放下,二人並排走入村中。
剛一入村,迎面而來一位老婦,約莫五十上下,臉部黝黑,額頭皺紋密佈,看似老氣卻步伐輕盈。老婦走近,盯着大山看了幾眼,隨即喜形於色,大聲嚷道,
「好像前些天見過你喲!」
大山一臉錯愕,「大嬸你怕是認錯人啦!哈哈哈」
「不可能,我劉老太,那可是遠近聞名的眼尖人,見過面的肯定不會弄錯,而且你帶這麼個面具,要想認錯都難呀!」
「大嬸肯定錯了,您見的那位怕是我的同胞兄弟,都帶上面具,很難分得清啊,哈哈哈!」
劉老太疑惑的看着大山,又上下打量了一翻,嘴中嘟囔着,
「還真不太像,今天這個好像很是開朗許多,前些天那個一臉憂鬱,話都不會講……」她嘴中不停碎碎念叨。小山向她問好後,她便徑直離開。小山十分好奇,
「大山哥,你還有個同胞們兄弟麼?是不是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還有,他也和你一樣厲害麼?」
大山揉揉腦袋,尷尬答道,
「不知道啊,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不記得了,你覺得呢!」
隨後又大笑起來。
小山滿臉狐疑,不置可否。
二人繼續前行,很快來到小山家院前。院子只簡單用毛刺圍起,有一處棚架,爬滿藤蔓。
「大山哥你瞧,這就是我家了!」
正在此時,鄰家大門開啟,那小山口中的「七哥」攙着大肚子媳婦跨步而出,二人相視而笑,盡顯夫妻恩愛。大山目不轉睛看着他們,不知心思如何。「七哥」和大肚女子向大小山點頭致意,隨後緩緩走了開去。
小山一臉壞笑,「怎麼樣,七哥是不是比你要好看很多,還有七嫂,也是俊得不行吧!」
大山一臉輕鬆,點點頭笑道,
「女得確實水靈,男的長得也不錯,要是再白上一點,怕是去逛春雪樓都不用花錢了。」大山轉頭看着小山,
「可是,我比較耐看呀,哈哈哈~」
小山看着這個喜歡大笑的面具怪人,又想想他莫名其妙的言語,竟是無言以對。只好自行打開門,將大山迎入院中。小山搬來小凳,又打來涼水與大山好一番痛飲。
「怎麼家中無人,你爹娘呢?」大山靠在藤蔓之上,悠哉悠哉。
「我娘和妹妹該是去田中幹活了,我爹……妹妹還沒出生,就死了……」小山滿臉落寞之色。
一隻大手摸着小山後腦,「呵,小山,你可是這家裏唯一的男人,可要挺起胸膛呢。」
小山嗯了一聲,雙目炯炯有神。
烈日當頭,可在這蔓藤之下卻是異常清涼。大小山不知覺間都睡着了,大小鼾聲此起彼伏。好一番秋日午後光景!
不知過了幾時,院門吱呀開起,大山小同時醒來。小山跳起,奔向院門,迎入一位婦人,少婦身後跟着位六七歲幼女,一看便知是小山的娘親和妹妹。小山拉着母親和妹妹,走到大山跟前,
「娘,這是大山,我在綠水旁遇到的大哥,他可厲害了……」小山滔滔不絕將之前種種一股腦全講了出來,不過他還是刻意隱瞞了大山身上的傷疤。大山一把拉過小山,
「小山,以後啊,你得叫我叔,看你娘這麼年輕貌美,叫我大哥那可要把她叫老了!哈哈哈,大嫂你好,我是大山,今天中午蹭了小山一頓吃食,於是我就想啊,不能白吃小山的呀,於是我過來看看能不能幫忙干點兒什麼……」大山說了一大堆客套話,然後哈哈大笑。小女孩倒是一點兒不怕生,
「大山叔好,我是小青,你真的把哥哥背在柴後從山上跑下來麼?下次能不能幫我也帶上呢!……」大山又是一聲大笑,想這小妮子嘴皮子和她哥一樣碎呢。
「好啊好啊,下次我右手抱小山,左手抱小青,然後從那邊最高的山上飛奔下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婦人臉上微紅,看着兩個孩子,心中也甚是歡喜。她上下打量大山一番,然後微微一笑,
「我去給你們弄吃的,你們就在院子裏陪大山叔叔玩會。」
說完便朝屋中走去。
兩個孩子十分稀罕這位不速之客,分別拉起大山衣角,不時問些孩子們常問問題,大山也耐住性子一一解答。
約莫半個時辰,婦人將孩子叫了進去,倆孩子搬來小桌與飯菜,幾人就坐在藤下吃起飯來。兩個當季青菜,一盤酥黃臘肉,還有一大碗肥美魚肉。孩子們盯着臘肉眼睛發亮,卻只是把筷子放到嘴邊。大山開心一笑,這家人是把自己當貴客了,
「快吃啊,沒那麼多講究的!」
說完拿起筷子,夾起肉片放入小孩碗中,自己也來了一塊,香味濃郁,鬆軟可口,一口便滿嘴油膩,舒爽至極。大山不住誇讚,表示要開家酒樓請婦人前去當廚。婦人心中也是歡喜,
「我們這裏魚蝦多,蔬菜也是不缺,唯獨這臘肉,一年也吃不了幾回,這倆孩子喜歡得緊。這村後坪山全是瘴氣,人一進去就出不來了!村里男人想去打獵,那就要沿綠水而上,多走上二十多里山路,一般都是三兩天甚至十天半月才回,大多情況下也都收穫不豐。小山找柴火也會走到那邊去,也就在那途中與你遇到了。雖說有些不便,可村里從無野獸出沒,日子過得也算安穩。前些年哪,來了好些官兵,凶神惡煞的,把大的牲口全收走了,只留下幾頭老牛耕地。之後他們每年都來,雖說也會給幾個錢,但少得可憐。村里人心中不喜,可又怕對方發難,就只當是舍財免災了。所以,這臘肉就很是精貴了。」
「這群王八蛋,讓我遇到了,湊得他們親娘都不認識!」大山口中一邊嚼着臘肉一邊大聲說到。
小青小山一聽,咯咯笑了起來。婦人看着大山,也微微一笑,低頭扒着飯食。這一頓吃得異常舒暢,大山一人吃的夠這三口人家吃上兩天。小山幫着婦人收拾碗筷,小青和大山坐在藤椅上,鼓起肚子,看誰的肚子吃得更鼓,大山毫無懸念的獲得勝利。
大山把小青放至肩頭,然後走出院子。在村子裏逛了一圈,莫然走到了村後,
「這就是坪山麼?好像很好玩的樣子喲!」
「才不好玩呢,人一進去就出不來了,娘說這山裏有毒氣有怪物,千萬不能進去呢!」
「我好像進去過,小青你信是不信!」
小青用手撥撥大山頭髮,也不回答。大山看了看那滿山瘴氣,搖了搖頭,口中喃喃自語,
「我好像真是去過耶……」
這坪山山頂平直,整個山體似一堵牆,分隔了兩界,而兩旁山石又是極險之所在,乍一看來,它更像是一扇門,讓大山有種打開大門進去看看的衝動。大山突然神情恍惚,腦中出現兩個男孩,其中一個十四五歲,倒是與小山有些相似,他蹲在院中,笑意濃濃看着身旁男孩。旁邊男孩年齡與他相仿,正大口咀嚼飯食,只見他衣身破爛不堪,後背綁着一根黑色木棍,身後包袱早已裂開,裏面空無一物。
大山正在出神,小山歡快的跑了過來,大山一把揪住衣領,順勢將他丟至肩頭。倆孩子開心大聲吵鬧,大山也不覺煩鬧,蹦蹦跳跳,惹得鄉親不斷張望。遠處婦人一臉歡心,默默流下淚來。
已是入夜時分,婦人早已收拾好床鋪,大山和小山住的客房乾淨整潔。大山在房中轉了一圈,不住點頭,想來這村里人日子也過得很是舒坦,較之中原富庶村落,也是不差分毫。點上一根燭火,房中倍感愜意。
小青竟是不願跟娘親一起,直接扒在大山身上,小手輕撫面具,兩個孩子都好奇這面具下面的臉龐,卻又默契的不去問詢。
小山突然小聲問道,
「大山哥……叔,你會武功麼?」
「不知道啊,好像會一點兒吧!」
「村里好些哥哥都去當兵了,聽說現在每人都是一身武藝,再也不怕被別人欺負,我也想去,可是年紀小,身體又很是瘦弱……」
「小山很想學武麼!」
小山兩眼放光,「當然想啦!做夢都想!」
「這是為何!」
「學了武,就能保護自己,保護娘親和妹妹,保護好人,懲罰壞人,我還要當大英雄!」
「可是當英雄很苦的。」
「我可不怕苦,我什麼苦都願意吃。大山叔,你能教我麼?」小山望着大山,眼中滿是期盼。大山思考了片刻,把頭偏向一邊,
「我都記不清到底會些什麼!不過小山,練武若只為強身健體,練練也無防,若是為了守城殺敵保衛家園,那也是我男兒職責所在,但若是心懷歹意,一心只想凌駕於他人之上,四處欺侮良善,練武便成了一樁惡事。所以練武最終還是練心。我也沒有什麼招術與定式教予你。不過,武功招式之類,都是從生活之中領悟所得。就如上山砍柴一般,一位大漢使用同樣柴刀,面對同一棵樹,未必就有小山砍得快。一位殺豬匠,只一把殺豬刀,就能輕易砍掉普通武夫的腦袋,他也從沒學過武,但能殺人。切磋要穩,殺人要狠!」大山清了清嗓子,
「殺人就不說了。這武功啊,還是要從生活中去體悟。當然,最重要的你要把身體練好,就像我一樣,別人看了都不敢來欺負!」
「我要像大山叔一樣弄個面具,村里阿木那伙看到,也不敢再來欺負我了!」
「哈哈……面具都是唬人的,你要自己有那個實力,才不會讓人看輕。小山記住,不論自己多麼強大,也不要去欺負他人。」
小山會意點頭。
「有很多所謂名門武術,其實都是花花架子,能夠參悟其中精華之人少之又少。要想成為武術大師,悟性根骨又是極為重要,但普通人經過不懈努力也能小有成就。這練武人啊,最重要的呼吸吐納,只可惜這最根本的技巧卻最易被人忽視……」
大山講了一大篇,突然停了下來,尷尬摸了摸頭,
「我突然覺得自己是高手唉!」
小山正出神,聽了這話也是忍俊不禁。「大山叔是一等一的高手!」
二人相談甚歡,小山如有不解會停下來詢問一二,大山也盡力答解,隨後又將大有裨益的吐納之法傾囊相授。小青不太明白大山的言語,不一會便躺在大山身上,沉沉睡去。大山拾起燭火,抱着小青朝房門走去,剛一出門便與那婦人撞個滿懷,婦人顯然十分尷尬,趕緊抱過小青,向大山輕輕點頭,回房去了。大山留意到到婦人臉頰之上緋紅一片。
夜已深,大小山呼嚕聲此起彼伏,這農家院裏也多了不少聲氣。小山也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睡得如此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