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上門女婿後傳第三部 第二十九章 撕了她的

    任盈盈見德仁拿着新衣服，提着點心，便說：張老師，你這個大孝子，又給岳父送東西來了。我剛才和你開玩笑呢，別見怪。前幾天找你上課，師娘說你出門學習、旅遊去了。怪不得，一見面，就覺得你黑了不少，不過顯得更加精神，更加光彩了，嘻嘻…….

    此時此地。德仁不想多停留，向盈盈招招手，說聲「回頭見」，便走進樓門。

    德仁走進房門，岳父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麵皮，德仁問候一聲，坐了下來。吃完飯，德仁拿着衣服讓岳父穿起來，挺合身的。紅玉笑着說：爺爺，你穿上新衣服，年輕了五六歲。

    老人說：爺爺老了，多活五六年就給你們多添五六年的累贅。

    紅梅笑笑：爺爺，現在生活好了，吃穿不愁，你好好地活着，我看你能活到100歲。

    老人嘻嘻地樂了，德仁把糕點放在桌上：爹，這是上海糕點，你嘗嘗新鮮。

    老人說：哎呀，你們真造罪，吃得飽飽的，還買啥糕點？穿得暖暖的，還買啥新衣服？這糕點拿過去讓孩子們吃吧。

    紅玉拿起糕點，瞅着老人：爺爺，這糕點你真的不吃？

    真的不吃。

    紅玉提起糕點：爺爺，你要是真的不想吃，我就拿走了。

    紅梅在紅玉的手上打了一巴掌：放下，你這個饞嘴貓。

    紅玉哈哈大笑：我和爺爺鬧着玩呢，我哪有小孩子那麼近嘴。我剛到醫院上班，等我領到工資一定給爺爺買一盒德懋恭水晶餅。

    紅梅說：爺爺，等我畢業了，天天給你買一個肉夾饃。

    老人巴咂着嘴：別說了，說得爺爺流口水了，我現在就想吃肉夾饃哩。

    紅梅、紅玉哈哈大笑：咋辦呀？把爺爺惹饞了。

    德仁當機立斷：你們兩個和爺爺在這兒說話，我去去就來。

    德仁騎上自行車，出了校門，旁邊就有一家專賣肉夾饃的，德仁買了一份肉夾饃。德仁把香噴噴、熱騰騰的肉夾饃呈現在老人面前，老人竟然激動地流出了眼淚：德仁啊，我的親兒，有你這一份孝心，我也知足了。兒是啥？上門女婿是啥？你比親兒還要親，我算服了你了。

    紅梅給老人擦乾眼淚：爺爺，你趁熱吃吧。

    紅梅捅了紅玉一下，拉着她出去了。紅梅說：爺爺當年在縣上做食品生意，吃香的，喝辣的，什麼沒吃過。我一說肉夾饃，立即引起了他的條件反射，其實老人和小孩一樣，都是饞嘴貓。

    紅玉說：咱爸對咱爺就是好，咱爺說想吃肉夾饃，馬上就去買肉夾饃，連一個時辰也不錯過。在農村時，村上的人沒有一個不夸咱爸孝順的。唉，咱以後可得孝順咱爸咱媽啊。——當然，我孝順爸媽是理所應當的，你認了新爸新媽，還會管咱爸咱媽嗎？

    紅梅斬釘截鐵的：管，我一定會管的。

    紅玉上班去了，紅梅在家裏住了幾天，和逢玉、懷玉幫助媽媽拆洗被褥，安頓家務。這天，紅梅陪着媽媽坐車來到東郊，找到了縫紉培訓班。一打聽，縫紉初級班、高級班各一個月，一天六節課，學習很緊張，不休星期天。西安學員不多，大部分學員是外地的，女孩居多。家長把子女送來，目的是學習一技之長，謀求生活出路，要是學不好技術，再發生問題，那就麻煩了。所以培訓班嚴格要求，實行封閉式管理，學員吃住都在校內。管理員說：你們來的正是時候，初級班明天就開學了，不在這兒住，就不用繳住宿費了。

    紅梅把媽媽拽到旁邊，悄悄地：人家要求學員是初中畢業，你小學都沒有上完，我就給你報個初中畢業吧。

    秀蘭說：不就是縫紉衣服嘛，還要求初中畢業幹啥？

    紅梅說：你沒看見人家拿的尺子畫圖嗎？不會畫圖咋麼裁剪衣服呢？

    秀蘭擔心地說：打的鴨子上架呢，我能畫個啥圖？要不的話，我不上培訓班了。

    紅梅鼓勵媽媽：你一定能學會畫圖的，你一定能學會縫紉的，啥事能難倒你呢？……反正這培訓班為的就是賺錢，你報了名，繳了費，誰還會考察你究竟是啥學歷？

    秀蘭為難的：再說，我也沒帶多少錢呀。

    紅梅笑笑：媽，錢，你不用發愁，我來的時候，鴛鴦姑姑給了我許多錢，你上培訓班算我請客。

    秀蘭高興地：行，行，就憑你這孝心，我上一次培訓班吧。學好技術，先給我紅梅做一身衣服。

    於是，紅梅繳了學費，秀蘭下定了學好縫紉的決心。晚上，秀蘭把情況對德仁說了，德仁也很高興，鼓勵秀蘭爭口氣，一定要把縫紉技術學到手。開學了，紅梅上美院，逢玉上高中，懷玉上初中，秀蘭上縫紉培訓班，德仁上班回家，就挽起袖子做飯，忙得不亦樂乎。每天，秀蘭早早地起床，匆匆地吃了早飯，坐汽車去培訓班上課。中午在培訓班吃點便飯，傍晚才回到家裏吃晚飯。秀蘭這天回來，愁眉苦臉的，端起飯碗也吃不下去，德仁關切地問這問那，秀蘭就是不吭氣。

    晚上，睡在床上，秀蘭還是唉聲嘆氣的。德仁知道秀蘭的脾氣，你越是追問，她越是不肯回答，德仁便不再說話，而是輕輕地撫摩她，安慰她，過了很長時間，秀蘭主動地說起發生在培訓班裏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原來上午課堂上，年輕的女老師講女褲時，在黑板上畫了一個袋片的平面圖，讓學員照着畫。秀蘭是生平第一次畫平面圖，尺子不會用，鉛筆不會捉，線條不會畫，直線畫得彎彎曲曲的，把人難為得滿臉汗水。女老師走到她的旁邊，順手拿起她畫的圖看着，不由得哈哈大笑，又把圖指給其他學員看：你們看，這畫的是貓還是狗？簡直是四不像。

    學員們哄堂大笑，秀蘭羞得無地自容，女老師得意忘形，拿着秀蘭畫的圖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秀蘭本來只是感到羞愧，現在變成了羞辱，她哪裏能夠容忍女娃這樣張狂地侮辱自己，一時之間火冒三丈，憤怒地指着女老師：你給我把圖撿起來。女老師哪肯彎腰撿圖，倆人堅持了一會兒，秀蘭說：你把我的圖撕爛扔在地上，還不肯撿起來，我找你們領導評理去。其他學員勸說着：算了算了。這個女老師其實是上一期的學員，因為學習好，能說會道，成了代理老師，她知道自己缺理，也不願意事情鬧大，砸了自己的飯碗，只好低頭撿起圖紙。秀蘭振作精神，當場向女老師表示：我是文化水平低，不會畫圖，可是我會裁剪衣服，能在縫紉機上縫衣服，我一家大小七口人的衣服都是我縫的，我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我做的。

    秀蘭站起來慢慢地轉了個身，大家看見秀蘭的衣服平展展地很貼身，腰部的弧度也很好看，有人問：你既然衣服縫得這麼好，還上培訓班幹啥？

    秀蘭冷靜地說：學習畫圖，提高技術唄！

    大家都笑了，女老師也笑了，於是上課繼續進行……

    聽完秀蘭的故事，德仁笑了：蘭蘭，你沒有輸，你贏了，你還難受個啥？

    秀蘭卻笑不起來，一臉委屈的：你不知道，那女娃當着幾十學員的面羞辱我，要是在農村，我早就和她爭吵起來。咱是來學技術的，犯不着跟她一般見識，我強忍着怒火，沒有發作，憋屈得差一點都流眼淚了。

    在德仁百般安慰、勸說下，秀蘭總算平靜下來，德仁進一步開導她：蘭蘭，聽你說的樣子，那女老師和咱紅梅年齡差不多，你就當是咱的孩子，原諒她一次好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宰相肚裏撐舟船。從道理上講，不管她年齡大小，只要她懂得的縫紉知識比你多，她就是你的老師，你就應該虛心地向她學習。蘭蘭，我想這個女老師是嫌你的圖畫得不好，畫得不認真，才撕了圖扔到地上的，她的目的還是想讓你把圖畫好。她大概不知道你的實際水平，人家招收的就是初中畢業生嘛。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對學員嚴格要求是對的，只是態度太粗暴了，傷了你的自尊心。你反過來再想一想，你是怎麼疼愛紅梅的？你就用疼愛紅梅的心情去疼愛這位女老師，我想問題總會解決的。

    聽了德仁這一番言語，秀蘭終於轉悲為喜：仁仁哥，你畢竟是當了老師的，這一番話說得我口服心服。咳，你咋不早一些對我講這些道理？……你看，我說的這話，早些時候還沒有發生這些事情呢。

    第二天，秀蘭早早地起來，到食堂去買了許多包子，她吃了點，給家裏留了些，又帶了些，便匆匆出門去了。到了培訓班，時間還早，秀蘭找到那個年輕的女老師，她正在排隊買飯，秀蘭硬是塞給她幾個包子，女老師拉着她的手，激動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