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賈六…啊不!賈大慶。」
「籍貫?」
「燈塔,俺老家燈塔的。」
「之前你說…你在紅黨什麼組織供職來着?」
「鋤奸隊!南滿遼南鋤奸隊。」
「你上線叫什麼?」
「洪盛友,鋤奸隊隊長!」
「我說的是你上線!」
「上…哦,我不知道他名兒,就知道代號,老貓!代號叫老貓,是鋤奸隊的骨幹。」
「你既然是我們的內線,為什麼接到刺殺任務不報告?」
「俺們都是先到地頭,然後才知道任務的,沒機會報告。還…還有……」
「還有啥,痛快說!」
「還有,那個…老貓說了,接到活兒,俺只管放心大膽的干,殺幾個阿貓阿狗的不是啥罪過。
關鍵是要記下每次任務接觸到的人,還有待過的地方啥的。」
「草!感情老子這樣的,在你眼裏都屬於阿貓阿狗唄。」高九峰噴着酒氣,靠在審訊位上不爽的罵了一句。
「不…不敢,不敢~」賈六兒下意識的想擺手,可手抬到一半兒,就被腕子上的手銬拽住。
「他奶奶的,感情老子混成阿貓阿狗了。」審訊室隔壁的觀察間內,柳辰哭笑不得。
秦江喝了一大口濃茶,壓了壓直往頭上撞的酒意。
笑着說:「嗨~兄弟,當阿貓阿狗挺好。這年頭太扎眼了,容易挨雷。」
「沒錯~」柳辰砸吧了下嘴點頭。
「剛說到哪兒了來着?」話題一岔,秦江忘記剛剛筆錄做到什麼地方了,伸手從身邊記錄員的面前拿過問詢本瞅了起來。
「說到我追入樹牆擊斃了第三名襲擊者。」柳辰提醒了一句。
然後一本正經的接着講:「第四名襲擊者,一直躲在暗處伺機下手。幸虧秦科長、高隊長,還有咱警務科便衣隊的兩名弟兄及時趕到。
這才讓第四名襲擊者,在偷襲無望的情況下,主動現身投降。
不然啊,今晚我可就危險了。」
「哎~老弟不用抬着我們,就你那身手,我們到不到沒啥兩樣。」秦江樂呵呵的擺了擺手。
「別!咱該咋回事就咋回事兒。敵暗我明,身手再好能快得過槍子兒?」
「就是趕巧了,喝完酒出來,正好聽見槍聲。」秦江笑納了柳辰的好意。
指了指桌上柳辰的槍說:「你還真得感謝我,要不是我催着你辦槍證,大小也是個麻煩事兒。」
「可不是,要不怎麼說聽人勸吃飽飯嘛。」柳辰沖秦江拱了拱手。
敞亮的說:「沒說的,明晚兒我安排,地方隨便挑。」
「拉倒吧,你剛到奉天,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着呢。」秦江勸了一句。
「別啊,咱身後有財主~」柳辰挑了下眉毛。
「哦!哦~」秦江一副瞭然的模樣,笑着說:「那明晚兒可得撿個好地方!」
倆人正說話呢,隔壁審訊室的門,忽然被從外面拉開。接着,一關東軍佐官,帶了兩個跟班,大步流星的進屋。
「得,特務機關的人來了。」秦江收了笑容,示意柳辰不用動。
站起身來整了整身上的警服,邁步走出房間。
「姓名!」佐官無視了高九峰,直接對上賈六兒。
「賈…賈,賈大慶~」賈六兒顯得非常緊張。
「你是老貓發展的情報人員?」佐官語氣生硬的問道。
「是!我是老貓的手下。」賈大慶趕緊應聲兒。
「老貓現在在哪裏?」佐官的關注點,明顯就不在賈六兒身上。
「老貓…他上個禮拜出任務了。」
「具體一些!」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賈六兒一句話說完,發現日本人的表情明顯非常不滿。
趕緊找補道:「不…不過,應該是非常重要的任務!」
「繼續!」
「他們那趟任務一共走了五個人,洪隊……洪盛友在下任務前,挨個找他們談過話。
我還瞅着他們幾個出發前,把個人的重要東西,都裝小袋子裏交給了政ei。
一般只有出那種有去無回的任務時,才會那麼做。」
佐官明顯還想問些別的細節,但顧及到所處的地方,沒有繼續問下去。
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秦江,用公式化的語氣說:「秦科長,這個犯人請移交給我方。」
「按手續走,辦完了就可以帶走。」秦江說着話,示意了下杵在一邊兒的高九峰。
「我去拿提人單。」高九峰說了一句,快步走出審訊室。
等着辦交接手續的空檔,佐官忽然問秦江:「受害人呢?」
秦江稍微猶豫了一下,照實說:「隔壁,剛剛正在做筆錄。」
佐官自顧自的走出審訊室,直接進到柳辰待着的房間。
柳辰在隔壁屋,可以清楚的聽到審訊室里的聲音。
不過始終在那和記錄員閒扯,聽到門響也沒轉頭去瞅。
直到身後響起了一聲生硬的問句:「你就是柳辰?」
「沒錯~」柳辰轉動身體,面向相正瞅着他的佐官。
「黃耀祖,算是我們特務機關的朋友。」佐官毫無感情的吐出一句,看向柳辰的目光極其陰寒。
「呵,你們特務機關交朋友的眼光,可不怎麼樣。」柳辰輕笑一聲,無視了對方隱隱的威脅。
他兜里有滿鐵開出的護身符,完全沒有必要去在乎,註定無法成為朋友的特務機關。
為什麼說無法成為朋友呢?
因為柳辰之前幫觀月秀美,痛揍了倆特務機關的高手,其中一個還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廢物」。
雖然那事兒事後好像並沒有人追究,但相信以特務機關的能力,很輕易的就可以查到柳辰幾個的身份。
佐官盯着柳辰看了能有三四秒鐘,確定了柳辰是真的不怕自己,而不是在強撐後,臉色忽然一變。
滿面笑容的又冒出一句::「同時,高橋前輩,是我最敬重的老師。」
這忽然間的一變,讓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柳辰也稍微遲疑了一瞬,便趕緊起身。
規整的行禮的同時說道:「原來是師兄,之前得罪之處還請贖罪。」
「不不不~」佐官親熱的阻止了柳辰行禮。
緬懷的說:「我只是剛到滿洲時,上過幾堂高橋前輩主講的課程。嚴格的說,還算不上他的弟子。」
看得出佐官還想繼續和柳辰扯上兩句,不過見高九峰迴來了,便止住了話頭。
接過單據和筆,逐項填好內容後,沖柳辰點頭示意了一下,便和兩個手下一起,押着賈六兒離開。
「這小日本兒還真是死腦瓜哈!」秦江瞅着尉官的背影感慨道。
剛剛如果換個中國人,肯定會再嘮幾句。疑犯擱那又跑不了,哪差說上幾句話的時間了。
「管他們呢。」柳辰無所謂的叨咕了一句,轉頭問秦江:「還有事兒沒?沒事兒我走了啊。」
「急什麼,大半夜的你怎麼走!一會兒我開車送你回去。」秦江說着話把問詢記錄扔給柳辰:「簽名,每頁都簽上啊。脊線再按個手印兒。」
「用不用這么正式啊!」柳辰一副嫌麻煩的模樣。
「要存檔的,肯定得正式啊!」秦江把印泥送到了柳辰手邊兒。
柳辰每張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臨離開時對一旁杵着的高九峰說:「高隊長,明晚兒我請飯,必須給面子啊!」
「得咧~」高九峰順間露出了笑臉兒。
這半個晚上柳辰都沒搭理他,搞的高九峰心裏一直都七上八下的。
身為行動隊的隊長,旁邊兒有手下瞅着呢,他又抹不開面子主動搭茬。
這會兒忽然接到了柳辰的善意,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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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悠然而過,天還沒亮的時候,哩哩啦啦的下起了小雨。剛剛轉暖了沒幾天的天氣,瞬間掉下去了好幾度。
然而,陰寒的天氣,並不能阻止人們對八卦的熱情。
七點半到八點,奉天各大衙門陸陸續續上班。
十點鐘不到,昨天半夜南滿之花和一男人逛公園的事情,便被傳的滿城皆知。
沒錯,大家關注的點,完全放在觀月秀美大晚上和男人逛公園這件事上。
至於刺殺什麼的,根本就不是重點。
甚至傳着傳着,明明在宵禁左右發生的事情,硬是被好事兒的給挪到了午夜。
以這種方式,來強行增加事件的故事性,香艷性,以及可聊性……
柳辰在盧森的新宅子裏,伴着雨聲蒙頭大睡。
直到半下午的時候,才被提前翹班的盧大八婆,硬生生的給磋磨醒了。
你不主動說,人家也不開口問。
就是瞪着一雙水汪汪的,滿是求知慾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你。
「晚上你請飯啊。」柳辰搓下了一撮眼屎,隨手彈到一邊兒。
「沒問題,想吃啥隨意點。」盧森隨口應着,眼神始終專注。
「給秦江打電話,問他想吃啥。」柳辰繼續無視着他眼中的渴求。
「行……秦江是誰?」盧森好歹還有一些思維能力。
「警察廳的秦科長。」柳辰提醒道。
瞅了盧森一眼,鬱悶的說:「你行不行啊,整天跟人稱兄道弟的,名字都不知道。」
「知道姓兒,認識臉兒就行了,管他叫啥呢。」盧森無所謂的說。
「那我叫啥?」柳辰一指自己的鼻子。
「……」
盧森一副不願意搭理人的模樣,轉身到前院兒去打電話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柳辰壓根就不打算提昨晚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