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減掉這八個衙門,就等於消去了近三分之一強的宮內太監宮女的編制,這就大大減少了宮廷的支出費用。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大明皇宮內的人員採用的是物資供給制度,也就是按需分配製度。
這種分配製度,連當初為了理想而奮鬥終生的某黨最終都無法實現,更何況是在封建集權制度的大明王朝。
在缺乏監管的和成本核算的皇宮內,對於那些毫無成本概念的太監們來說,他們大手大腳浪費掉的物資和盜賣的物資,遠遠超過了正常消耗掉的物資。
雖然大明存在所謂的追贓制度,但是追贓的對象是貪污和盜竊的官吏,對於浪費是不計算在內的。再有大明並沒有固定的監管體系,貪污和盜竊官員的被暴露,通常不過是政治傾軋的結果。
這也就使得大明的成了一個普遍性的問題,而且比起文官,缺乏撈錢機會的太監們,只要有一線機會,都會竭盡所能的去貪污受賄。
雖然他們只是太監,但是太監也是官僚集團中的一員。都知監的成立,雖然能夠遏制貪污和的現象,但是卻無法杜絕浪費的問題。
你永遠無法讓一名官員學會什麼叫節約和成本核算,因為節約下來的財富和他無關,但是因為節約而讓其他人感到不滿,卻是歸於自己的。
從進宮開始,朱由檢就對宮內二十四衙門的龐大編制感到咋舌,而他對這些人員每天所消耗的財富更是感到心驚肉跳。
二十四衙門將近3萬人,只是為了服侍皇帝的一家子,而以朱由檢的估計,大約這輩子到死,他也未必能見全這些服侍他的人。
對於一個已經快要破產的帝國來說,朱由檢現在想幹的事就是消減宮內人員的編制,如果名譽受損可以消減掉三分之一強的宮內人員,那麼朱由檢是樂意之至的。
對於一個完全不顧及自己名譽的皇帝,王承恩也束手無策了。對於大明皇帝的約束,太監能用的手段幾近於無。相比文官還能用聖人之言和天命來規勸,太監作為皇帝的家奴,基本上連出言反對都做不到。
八名管事太監心思各異的走出了上書房,王承恩心裏也在嘆息着,這八個衙門自從被崇禎逼着要整改之後,就積極向他靠攏,想要王承恩在陛下面前轉圜。
但是崇禎毫不妥協的態度,讓王承恩知道,這八位管事太監不會再對他有所期待了。他想要收服八位管事太監作為臂助的想法,也已經破滅了。
翌日朝會上,黃立極順着崇禎的意願,提出了替張斗耀平反,廢除吏胥不得科考,每個縣增設副縣、財稅局長、司法官三個職位等三件事。
出乎朱由檢的意料之外,原本他以為替張斗耀平反一事也許會遭遇最多反對,而廢除吏胥不得科考一事牴觸最少。但是事實卻正好相反,朝中眾臣把矛頭全部對準了廢除吏胥不得科考一事上。
朱由檢發現,越是低階的官員越是堅決反對廢除吏胥不得科考一事,而東林黨人更是眾口一辭,極力反對到底。就連朱由檢也第一次看到,有人會為了這種看起來極不合理的制度,一個個義正言辭的在朝堂上大放厥詞。
就連在之前朝會上起了矛盾的劉宗周、文震孟兩人,今日似乎也已經忘記了之前的不快。兩人有志一同的反對吏胥參加科舉的事。
「看來自己還是有欠考慮了,對這些低階官員和東林黨人來說,科舉已經成為了一種神聖化的儀式。讓被他們看不起的,壞了人心的奸滑小吏參加科舉,無疑會讓這些文官們覺得,自己的名譽被玷污了。」
就好像一名文官所說:連吏胥都能參加科舉,今後娼優之輩是不是也能參加科舉了,這簡直是成何體統。對朱由檢來說,娼優之輩參加科舉,他簡直毫無牴觸,
但是從這些文官的眼中,朱由檢看懂了,對這些文官來說,讓吏胥娼優參加科舉,那簡直就是天崩地裂的事。
朱由檢在御座上,用手指揉着額頭。下方的首輔黃立極臉色發白,幾位大學士除了李國普外,其他兩位都不敢站出來支持黃立極的上疏。
看着滿朝十之七八的官員都在反對自己,黃立極心中暗暗的嘆息了一聲。到了這個時候,他原本被首相寶座迷惑的心終於清醒了一些。「看來自己必須要主動求退了,否則就要被群起而攻之了。」
黃立極向前走了一步,正要摘下頭上的七粱冠求退。朱由檢卻在這個時候終於出聲了,「似乎是朕失誤了,當日朕和首輔商議政事時,是朕把廢除吏胥參加科舉的禁令堅持加進去的,現在看來倒是朕考慮不周了。既然如此,那麼黃首輔把朕加入的這一條去掉也就是了。其餘兩條,就準備着手實施吧,張斗耀平反的事就先辦理了吧。」
黃立極的動作明顯僵持住了,他可從來沒想過,崇禎會主動站出來背這個黑鍋。一直以來,都是大臣和太監替皇帝背黑鍋,什麼時候皇帝會站出來替臣下背黑鍋,這完全是有違封建王朝的政治傳統了。
雖然迫使崇禎做出了讓步,但是一些東林黨人卻還意猶未盡。一位東林黨出身的御史突然站出勸諫道:「國家政事應當付諸朝堂公論,陛下和首輔私下商議,實在有違政治清明的原則。黃立極身為內閣首輔,卻一心逢迎陛下喜好,殊無大臣體統,臣貴州道御史毛健彈劾首輔黃立極…」
「政治投機者。」朱由檢很快就給這位站出來彈劾的言官下了一個結論。
大明的政治傳統就是,朝廷重臣一旦被言官彈劾,就必須立刻摘去官帽接受彈劾。
黃立極雖然名利心重,但是卻一樣沒有違背這個傳統。聽到了毛健的彈劾之後,立刻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等候崇禎的決斷。
有了毛健的帶頭,幾名御史也蠢蠢欲動了起來。朱由檢並不打算讓這些言官掀起彈劾首輔的風潮,首輔黃立極雖然名利心重,但是卻還算是有擔當的人物,敢和朝中聲勢越來越大的東林黨對抗下去。
而其他幾位內閣大學士,李國普和東林黨人交好,施鳯來、張瑞圖兩人的膽氣還是弱了些,在朝中完全不是東林黨人的對手。
朱由檢抬手打斷了想要繼續發言的幾位言官,開口說道:「內閣的設置,本就是輔助皇帝處理國家政事。朕不和首輔商議,難道要拿一個錯漏百出的政策出來和大家開茶話會嗎?
國家外有東虜邊禍,內有奢安之亂,各地的民變。大明需要處理的急務實在數不勝數,言官不思如何節約朝臣們議事的時間,反而舍本求末,盡關注一些細枝末節。
如果朕連和首輔商議政事都要問過言官,那麼我大明設置內閣究竟有何意義?如果連順天府要不要收20多兩銀子的稅收,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需要朕的戶部尚書來決定,那麼我大明設置這麼多官職究竟是幹什麼用的?」
崇禎的話語,終於打消了言官想要乘勝追擊,一舉彈劾下首輔的念頭了。
雖然朱由檢終於壓制住了言官們繼續對黃立極的發難,但是他似乎並沒有就此罷手。
「雖然我大明廢除了丞相一職,但是內閣大學生就相當於朕的丞相。現在百官失職,既不知道自己的責任,也不知道自己的權力,這是內閣沒有好好替朕約束百官啊。
夫子曾經說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大明官制到了今日,已經成了職責不清的一團漿糊。一個貴州道御史,對貴州的事務毫不關心,整天想着靠攻擊朝中大臣來獲取聲名。
雲貴川交界處有奢安之亂,三地民眾流離失所,敢問這位御史,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奢安之亂中貴陽城被圍幾達一年,城中民眾父子妻兒相食,四十多萬人剩下不到數千之眾?
作為貴州道御史,你到底有沒有關心過哪些在圍城之中枉死的冤魂?有沒有關心過哪些僥倖活下來的人,應該怎麼面對今後的生活?
在你眼中,難道這十多萬的貴州百姓,還不及朕和首輔議論國事重要?你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到底讀出了些什麼東西?夫子的仁義,你就是這麼讀的?」
朱由檢的質問,把貴州道御史毛健逼問的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他羞憤之餘,不得不脫去了自己的官帽,自求去職。
朱由檢意猶未足,想要殺一儆百,狠狠的殺一殺言路之中的亂象。
然而劉宗周站了出來,他不願意朱由檢繼續追着毛健不放。一是因為揪着一個臣子的錯誤不放,有損崇禎的名譽;二來言官大多都是熬資歷的年輕官員,崇禎批評的太過,有損這些官員今後在朝中發言的積極性。
「陛下所言甚是,但是祖宗設置科道官,就是為了糾劾朝中大臣的行為。陛下訓斥之後,臣以為毛御史自當汲取教訓,不會再犯今日的錯誤了。為國家愛惜人才考慮,臣請陛下示以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