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上漂泊了這麼久, 什麼三教九流的角色柳敬亭沒有見過。筆神閣 www.bishenge.com都喇爾這等粗劣的演技自然是瞞不過他的雙眼的,但是就眼下的局勢來說,都喇爾這麼識時務的做法,倒是讓他們省下了不少事。
雖然額哲還有些看不慣都喇爾的做法,但是柳敬亭已經笑容滿面的誇獎道:「好,都喇爾、布顏圖、古祿格三位將軍果然是朝廷的忠臣,在袞楚克台吉的餘黨發起叛亂的時候,你們還能夠堅守崗位,不被叛逆所煽動,這樣的忠誠之舉,本官一定會上報給陛下的。現在咱們還是先進大帳談談接下來要辦的事吧。」
柳敬亭對都喇爾說完之後,又點了之前最先來迎接他們的幾名軍官,讓他們也跟着入內議事。
進入大帳之後,都喇爾便請柳敬亭坐在了主位,自己同其他人則分坐於兩旁。剛一坐下,柳敬亭便出聲說道:「眼下的情況緊急,我也就不說什麼廢話了,袞楚克台吉餘黨發動叛亂已經有三天了。
我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幾天裏城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三位將軍既然抗拒了這些逆賊的拉攏,總應該知道一點內情吧?」
都喇爾和兩位同僚對望了一眼之後,終於還是老實的把城內的情況說了一遍。
聽完了三人講述的情況,柳敬亭隨即向眾人問道:「現在情況大家都已經了解了,你們不妨說一說各自的看法,看看怎麼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損失,把城內的逆賊給平息了。時間每拖延一天,城內的逆賊也許就準備的更多一些,對於我們平叛就更為不利一些…」
大帳內除了章嘉活佛和柳敬亭外,其他都是武人,就連額哲也是陸軍軍官學校騎兵科畢業的士官,因此眾人提出的建議自然離不開一個打字。
城外的軍隊加上周邊的定居部族,城外的軍力便遠遠超過了城內。唯一讓眾人擔心的是,火炮和*庫都在城內,因此一旦進入到攻城戰,恐怕損失將會非常大。
因此有人建議應該趁着城內尚未對他們開始戒備時,先派人混入城中,然後趁着夜色打開城門讓城外的軍隊入內。不過也有人懷疑這個計策難以成功,因為察罕浩特分為內外兩城,打開了外城的城門容易,但是想要打開內城的城門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當初修建這座城市的時候,也是以內城和四座炮台作為核心守備區,而外城則作為平民區和遲滯敵軍進攻內城的作戰區域。因此即便他們進入了外城,也不過是落入了城內軍隊火力交叉攻擊的區域,並不能夠算是攻下了察罕浩特。
而且城內還住着不少軍隊的眷屬,許多軍官並不希望把戰事擴大化,以防止城內的軍隊狗急跳牆和他們打上一場殘酷的攻防戰,畢竟大家雖然分駐在城內城外,但許多人之間還是有着私下的交情的,甚至有不少人還是親戚關係。
這也是為什麼剛一發生叛亂時,城外駐軍沒有第一時間進城平亂,反而守住營壘不出,待到天亮之後才派人進城去聯繫,使得城內的蒙古那顏們以為他們是向着自己的,因此才沒有把這隻軍隊算成是朝廷的人馬。
看着眾人七嘴八舌討論不出一個定案來,年輕的額哲終於拍案而起,不耐煩的向眾人說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城內的叛逆現在三心二意,還在為到底是堅守此城還是遷移遼東而爭吵,可以說是警惕性最差的時候。
此時我們發起攻擊,他們一定是預料不到的,城中的防備也就沒有這麼緊密了,這樣我們的進攻才會有奇襲的效果。這世上哪有什麼萬全之策,只要有五分把握,咱們就應該試一試。
更何況,不管怎麼看我們的進攻都超過了五分的把握,那麼我們為何不打?我們總不能等這些逆賊主動把察罕浩特交出來再入城吧?柳先生,我願意親自帶人混入城內,為大軍開道,讓都喇爾、布顏圖、古祿格三人接應我,時間不如就定在今晚。」
布顏圖頓時有些慌亂了起來,下意識的說道:「今晚?這是不是太急切了些。額哲你對察罕浩特並不熟悉,你混入城內去若是有個什麼閃失,我們該如何向幾位福晉交代?我看咱們還是再議一議,你別這麼衝動。」
額哲卻不理會他,只是兩眼看着柳敬亭問道:「柳先生,你怎麼說?」
柳敬亭此時卻正捏着鬍子沉思,聽到額哲的這一聲詢問,他不由驚醒了過來,看了看額哲後說道:「剛剛正想着事情,一時走神了,你剛剛說什麼來着?」
額哲對於柳敬亭的表現也是暈倒,在軍議會議上走神的,大約也就只有這位了。不過對於這位曾經皇上潛邸中的舊人,他還是不敢輕視的,因此便老實的複述了一遍自己的主張。
柳敬亭看了看帳內眾人的臉色,發覺大多數人對額哲的主張都是搖頭的,只不過他們這些人身上的叛逆同黨身份還沒有徹底洗刷乾淨,此時也需要這樣一場戰鬥來表明自己對於朝廷的忠誠,因此只能保持沉默了。
柳敬亭沉默了片刻之後,方才對着額哲說道:「你剛剛說城內叛逆人心不齊,這點我是認同的。但是要說他們防備不嚴,我看到是未必。」
額哲頓時有些疑惑的看向柳敬亭問道:「柳先生何以如此斷定?」
柳敬亭隨即向他反問道:「若是你和他們易地而處,失去了袞楚克台吉這個首領,一派人說要走,一派人說要留,你會如何應對?」
額哲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看誰的刀子比較硬…柳先生的意思是,這些逆賊因為意見不一,所以會加強防備,只不過防備的不是城外軍隊,而是他們的同黨?」
柳敬亭點了點頭說道:「此地到錫林浩特800里,到承德400里,叛亂那晚到今日還不到三天,袁總督此時恐怕還在返回錫林浩特的半路上。而承德這邊更是還沒收到消息。
現在這個時刻,這些叛逆自然不會擔心城外會出現平亂大軍,他們的心思自然就放在了同黨身上。袞楚克台吉固然死了,但是叛逆們總要決出一個首領出來,不管是用刀子還是用言辭,否則誰來帶領他們處理叛亂之後的事務呢?
城外駐紮着這樣一隻軍隊在,而城內的逆賊們卻視而不見,你們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額哲和眾人一樣,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想知道柳敬亭的猜測。柳敬亭也不賣關子,就直白的說道:「城內的逆賊應該知道,這隻軍隊入城支持誰,誰就會取代袞楚克台吉的位置。因此只有大家互相監視着對方,防止有人在決出首領之前同這隻軍隊私下接觸,才會讓他們對於這隻軍隊遲遲不作出任何舉動。
因此你若是想以這隻軍隊的名義混入城中去,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被人監視起來了。而一旦你有什么小動作,城內自然也就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我們的奇襲也就變成了強攻。」
額哲終於坐了回去,微微低下頭說道:「我們難道真的要等袁總督帶兵回來,才能解決這些城中的叛逆?那我們這趟不就是白來了麼?」
帳內頓時又變得一片安靜,聽到袁總督帶兵回來平亂,不管是都喇爾、布顏圖、古祿格等蒙古那顏,還是那些中低級的軍官,都顯得有些神色不安了起來。
袁崇煥當眾斬殺袞楚克台吉的後果,現在就有些顯露了出來。對於這位口中說了一句奉上諭,便把一位蒙古台吉和軍中主帥當街行刑,對於這些蒙古人來說,實在是有些難以信任了。
他們擔憂,這位在平叛時,會不會連自己也一起株連了。他們的地位可比袞楚克台吉差遠了,殺袞楚克台吉如殺一雞,那麼殺死他們和碾死一隻螞蟻又有什麼區別。
看着眾人的面色都不好看了,柳敬亭這才輕笑了幾聲說道:「這點事,倒也不必動用袁總督的大軍。打仗我不如諸位,不過說道動搖人心麼,我自認還是比諸位強一些的。
攻打察罕浩特雖然困難,但是想要拿回察罕浩特卻並不複雜。此次叛亂事發突然,我們沒有什麼準備,可是城內這些叛逆同樣也沒有,否則他們不會討論個留下還是遷移的問題,都三天討論不出個結果來。
更何況,袞楚克台吉一死,城內的叛逆缺乏主事之人,他們相互之間也難以互相信任,這正是我們拿回察罕浩特的關鍵。」
額哲和都喇爾等人頓時看向了柳敬亭,不由向他問道:「敢問大人,如何不戰而拿回察罕浩特?」
柳敬亭沉思了片刻,理了理心中的思路後,便接着說道:「首先,城內逆賊分留守和遷移遼東兩黨,想要跑去遼東的,自然是鐵了心要背叛大明了。但是那些想要留下的,我看他們的反叛之心未必是那麼堅決。
此外,馬上就要到冬季了,這個時候上路,必然要冒着寒冬的威脅。那顏們有着充足的禦寒衣服,但是士兵們也都有嗎?在城內駐守還有火爐可以取暖,但是在野外行軍,他們可只能看天意了。
我想,也正是因為士兵們不願遷移遼東,所以城內才會因為這個問題爭執這麼久。而士兵們之所以要從賊,我看他們有不少人也是被迫的,否則哪怕天上下刀子,這個時候也該收拾東西跑路了。
所以,我們只要給支持留下的人一個脫罪的藉口,把他們同那些真正鐵了心反叛大明的逆賊區分開來。不消我們強攻,那些真正的逆賊就該自己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