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震孟上了馬車身體還在發抖,這是被氣的。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他本想着朝中閹黨未清,本黨同志之間還是應該以和為貴。而且他今天在朝會中的言論也的確有些過頭了,但是沒想到劉宗周看起來道貌岸然,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私下裏卻如此輕狂,這讓文震孟氣的直接上了馬車回府了。
在他身邊坐着的外甥姚希孟有些擔憂的看着自己的舅舅,沒想到本黨內以君子著稱的蕺山先生,心胸卻如此狹隘。他勸說一向固執己見的舅舅,為了本黨的團結,主動前來修好。
結果蕺山先生避而不見不說,還在拜帖上畫上了一副負手望天的鐘馗像。不得不說這畫鍾馗之人功力深厚,只是寥寥數筆就把一個鍾馗給畫活了。
但是以鍾馗來拒他們於門外,豈不是把他們當成小鬼了。姚希孟此時也氣昏了頭,忘記這拜帖上並沒有文震孟的名字。他想當然的以為,劉宗周是把他們舅甥兩人當做了奸邪,畫了鍾馗來驅邪了。
姚希孟雖然惱火,但還克制的住自己。不過文震孟可真是出離憤怒了,文震孟少年得志,但是卻始終不能考中進士,十次會試失利,讓他也受到了不少同鄉的嘲諷,雖然最後一次終於大魁天下,但是他的自尊心卻也同樣強到了極點,甚至可以說是自負了。
文震孟敢在閹黨氣焰最為囂張時,上書天啟攻擊魏忠賢等閹黨成員,未嘗不是這種極端自負的性格所驅使的。
如果說剛剛來之前,文震孟還有修好之心,那麼在這回去的路上,他對劉宗周的敵意已經超過了所謂的閹黨餘孽了。
文震孟的馬車隨着不斷下落的夕陽,慢慢的隱沒在漸漸模糊不清的昏暗光線之中。對於京城平民來說,這是平凡的一天,和往常毫無區別。但是對於大明的官員來說,這是漫長而又離奇的一天。以往閹黨給人的印象,不過是因為利益而結合在一起的一團散沙,但是在今天的朝會上,人們驚奇的發現,東林黨似乎也團結不到那裏去。
當太陽再次升起時,京城又迎來了新的一天。住在國子監附近的人們發現,今天通往國子監的街道上重新墊上了黃土,而國子監附近旮旯內堆滿的垃圾也已經被清理一空。
這種狀況也只有每年國子監內孔廟的春秋兩祭才會出現,然而今天卻不是什麼祭奠的日子,有不少消息靈通的人士終於打聽到,原來今日是剛剛登基的崇禎皇帝前來視察國子監。
朱由檢坐在大輅車上,這是一輛以玉和象牙裝飾而成的馬車。馬車四周只有圍欄和一個圓形的頂蓋,絲綢和布幔遮蔽了朱由檢和外界的聯繫。
沒有避震系統的雙輪馬車,和沒有木質車廂板的靠背,讓這看似豪華尊貴無比的皇帝車架,坐起來一點都不舒適。而那些掌管皇帝出行的禮儀官們,以車架鹵簿乃是成祖制定為由,拒絕了朱由檢提出的輕車簡從出行的要求。
在朱由檢看來,這些官員之所以一定要堅持皇帝出行必須要有儀仗,並不是因為像他們所說的,要保證皇帝的威儀。而是害怕皇帝出行過於簡單之後,這些官員無法知道皇帝會何時出現在自己身邊而已。
如果這不是他第一次出行國子監,也是為了表示他對將來的大學的重視,他一定不會向禮儀官妥協,以這麼看似隆重但是非常讓人不舒適的方式出行。
國子監在城北崇教坊內,靠近定安門。當朱由檢的儀仗抵達國子監大門外時,徐光啟及原國子監內的官員們,都已經跪在大門外迎接皇帝的到來了。
車架停了下來,在兩名太監的引導下,朱由檢走到了這些官員的面前,讓他們一一起身,並簡短的做了慰問。這些國子監內的官員們,除了原來的祭酒之外,這輩子都沒機會見過皇帝,能在這麼近距離和崇禎交談,對他們來說簡直是一個夢幻。
國子監前期還是大明官員的培養所在,不管是太祖還是成祖都非常的重視,但是當科舉出身的官員成為大明的主流之後,國子監也就不再受到皇帝的重視了。
如果不是孔廟就在國子監內,估計大明皇帝都不會記得國子監是個什麼所在了。如此一來,國子監的官員見不到皇帝也就成了慣例了。
朱由檢下令把國子監改成大學,又廢除了國子監教師的官員身份,老實說不少國子監內的官員心中還是有些憤憤不平的。但是當崇禎下了車架之後,並沒有直接走進國子監內,反而一個個扶起了這些官員,對他們進行了親切的慰問之後,這些地位卑微的官員們,所有的不滿都煙消雲散了。
這些官員因為無法考中進士而被點選進了國子監,一個個心中都充滿着不忿,他們的才學和進士其實也未必會差很多,但是一旦被選進了國子監,就終身只能擔任這低階官職,看着那些因為中了進士而飛黃騰達的官員們,焉能心中無怨。
現在崇禎把他們身上維持自尊心的最後一件外套也給剝離了,有些人自然是非常憤怒。但是現在崇禎又以另一種形式,把他們的自尊心還給他們,這種尊重是他們以前重來沒有得到過的,這又讓他們對即將改名的大學升起了那麼一點希望。
當朱由檢一個個扶起這些官員,並做了簡單的交談時,作為皇帝出行陪同的禮儀官正不斷的給他做着暗示。希望這位皇帝陛下不要再繼續這種完全不符合禮儀的舉動,但是朱由檢對此置若罔聞。
從這些他親自扶起的官員臉上浮現出的激動,朱由檢有些明白為什麼後世不管中外領導人,都喜歡做一些親民的舉動了,這無疑是收買人心最好的方式。
這裏的大部分官員以前是效忠於他的皇帝身份的話,那麼朱由檢可以肯定,現在有不少人對他個人有了一些效忠的成分了。
國子監內大約有數十名官員,朱由檢花了足足大半個鐘頭才接見完他們。靠近國子監正門的地方,是徐光啟和兩位西洋傳教士們。
經過徐光啟的介紹,這兩位一位叫金尼閣、一位叫鄧玉涵。這兩位不但是即將成立的大明皇家科學院的院士,也是未來燕京大學教授西學知識的老師。
因為此前國子監為魏忠賢立塑像的風波,國子監祭酒、司業都被調離,現在國子監內的最高官員反而是一向被視為好好先生的監丞劉友榮。
因為國子監馬上就要變更成大學,因此朱由檢也就未再任命新的祭酒、司業。劉友榮站在徐光啟的身後,大氣不敢出,直到朱由檢開始詢問國子監內的情況時,才走了出來替崇禎解說國子監的狀況。
國子監東側為孔廟,西側為太學。而朱由檢必須要先去孔廟祭奠聖賢之後,再入太學聽取講學。
當朱由檢進入太學後,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圈建築圍繞着一個水池中央高台上的建築,看起來就像是一枚銅錢一樣。
這高台上的建築叫做辟雍,辟雍左右兩側的建築,稱為六堂,分別為:率性堂、誠心堂、崇志堂、修道堂、正義堂、廣業堂,是貢生、監生們的教室。
國子監的監生們都站在辟雍前道路兩側的廣場上,迎接着崇禎的到來。按照從前的慣例,此刻朱由檢應該進入辟雍就座,然後對這些監生們進行訓話。
不過顯然今天,朱由檢並不打算走進監生們看不到的辟雍內,通過內侍對這些監生們訓話。
他走了一半道路就忽然停了下來,然後打量着左右的監生們。偌大的國子監,監生的人數也就佔據了小半個廣場,要不是監生們站的夠開,估計看上去還要更難看,以朱由檢的估計大約也就400多人。
朱由檢觀察的很細緻,站在靠近道路兩邊的監生們都是比較年輕和相貌端正的,但是站在後面的就什麼樣的人物都有了,有幾位監生的年紀,估計都可以做前排監生的父親了。
看着這些監生才站了這麼一小會,就一個個東倒西歪的樣子,朱由檢原本還指望能從中挑選幾位人才的想法,頓時有些消去了。
看着朱由檢站在原地不動,監丞劉友榮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由求救一般的看向了徐光啟,這位徐大人似乎今後將要管理大學的事務,因此劉友榮從早上起就在徐光啟面前混了一個臉熟。
看着早上跟自己忙前忙後的劉友榮向自己求救,徐光啟不由咳嗽了一聲,上前一小步對着崇禎說道:「請陛下移步辟雍,也好對監生們進行訓話。」
朱由檢對着徐光啟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先不急,徐先生請稍等。」
隨後朱由檢忽然提高聲音對這些監生說道:「朕今天是第一次來國子監,原本應該對你們說上些什麼。但是朕想了想,這好像不大合適。朕對你們一無所知,能對你們說什麼呢?
國子監原本是我大明培育國家棟樑的地方,但是朕很失望,近50年來,國子監還沒出過一個可稱之為棟樑的人才。如果朕今天來,只是空泛的對諸位鼓勵幾句,那麼也就失去了朕來這裏的意義。
因此朕決定了,在朕訓話之前,先讓你們自己告訴朕,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等一下各位監生都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寫二篇文章交給朕,一篇是簡單的介紹下自己,不要超過50字;另一篇則以你自己最擅長的事或是喜好,寫上一篇文章。兩篇文章都不限制作文規範,不過時間以一個時辰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