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玉函不自覺的對大明皇帝提高聲音,讓金尼閣也嚇了一跳。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這裏可是大明,不是有個城堡就能敢自稱王候的歐洲。在歐洲就算是國王,他的權力也大約只在宮廷之內,更別提還有在王權之上的羅馬教廷。
歐洲的國王不管再這麼蠻橫,也不敢得罪教廷的人員,因為教廷掌握着最後的終極武器,就是革除教門。
德意志國王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亨利四世是一位強權君主,但是因為與教皇格里高利七世在主教任命權上發生了爭執,當時教皇主張兩人談判,他竟然置之不理並宣佈廢黜教皇,教皇於是針鋒相對,宣佈解除臣民對亨利四世的效忠誓約,革除其教籍。
結果看似歐洲最強大的君主,一夜之間他的王國就叛亂四起,眼看着自己的國家就要有覆亡的危機,亨利四世不得不在寒冬臘月,穿成罪人的打扮,赤足,披着氈衣,領着妻子在教皇所駐的卡諾莎城堡外跪在雪地里哀求了三天三夜,請求教皇原諒。
所以在歐洲,耶穌會的教士們並不用懼怕王權。但是在這裏,只要皇帝做個暗示,耶穌會就會再次被趕出大明的地界。
金尼閣正想着為鄧玉函從中說情時,卻見崇禎毫不在意,反而興致勃勃的關心起鄧玉函本人,及他那些在歐洲出名的朋友起來了。
金尼閣心中一動,暗暗想着,「看起來這位大明皇帝,對歐洲的著名學者很感興趣呢?」
鄧玉函可不是金尼閣這樣的宗教虔信者,為了把上帝的福音傳播到東方,才加入耶穌會的。
從本質上來說,他是一個科學家,雖然在歐洲人們都稱讚他在醫學、天文學和植物學上的成就。但是鄧玉函自己心裏很清楚,他研究天文學,是為了掩蓋研究醫學帶來的不利名聲。
麥哲倫完成環球航行之後,標準這大航海時代的到來。而在茫茫大海中如何定位船隻就成了一個難題,為了追求海外貿易帶來的巨大財富,歐洲各個王侯都不遺餘力的支持着任何關於航海技術的研究。
歐洲學者在數十年的研究之後發現,想要解決海上定位的問題,最好的解決辦法,是研究頭上的星星。於是天文學從一門占卜算命的學科,幾乎一夜之間就成了歐洲最流行的顯學。
天文學家,也就成了這個時代歐洲第一流學者的代名詞。而與之相比的歐洲醫學,還處在兼職屠夫的愚昧階段。而最為不利的是,雖然在天文學的發展下,歐洲的教權開始逐漸衰落,但是這個時代的宗教裁判所並沒有閉上自己的眼睛。
鄧玉函顯然不想因為研究醫學和植物,最後被宗教裁判所當成巫師燒死。所以他在研究醫學的同時,同樣研究天文學,為自己披上了一身華麗的外衣。
當鄧玉函在日耳曼聲名鵲起的時候,他發覺如果繼續在歐洲研究他的人體解剖學,就算是天文學家的名頭也照樣保不住他。於是他主動加入了耶穌會,前往宗教裁判所看不到的東方研究他所熱愛的醫學。
雖然朱由檢不知道猞猁科學院、靈采研究院的院士意味着什麼,但是伽利略也同在其中,這說明了在他眼前的是一位同伽利略不分上下的科學家。
對朱由檢來說,在這個時代,能遇到這樣的人,這實在是一種幸福。和徐光啟這些半路出家的儒家學者不同,鄧玉函是一個接受過歐洲完整的自然科學體系教育的科學家,而這一點彌足珍貴。
自然科學之所以在後世被冠以西學,就是因為西方先於東方完成了近代自然科學體系的建立。可以說僅僅在文藝復興之前,東西方都是在自然科學的黑暗世界中毫無方向的摸索着,就算有所收穫,也不過是一顆顆散落在黑暗中的珍珠。
而文藝復興之後,懷疑一切,質疑一切的西方近代科學研究的思想開始逐步形成。在這種思想的穿導下,原本前人只鱗片抓的自然科學發現,被連接成了一個嚴謹的科學體系。
而中國則因為過於成熟的社會倫理思想,導致了自身的自然科學研究始終未能更近一步,成為一個完整的科學體系。即便是如徐光啟這樣的大科學家,也把注意力放在了製造器具的技藝上,而未能開創出指導中國自然科學研究的方。
聽的時間久了,鄧玉函濃重的口音,也讓朱由檢慢慢覺得淡下去了。聽完了鄧玉函關於歐洲學者們,及他們所發表的各種學說的介紹後。
朱由檢有些衝動的問道:「如果朕請鄧先生替我邀請這些學者來大明做研究,他們會來嗎?」
鄧玉函楞了一下,有些猶豫的說道:「尊敬的皇帝陛下,雖然現在從歐洲到東方的航行,已經不像幾十年前那麼困難了。但是對大多數人來說,遠洋航行始終是一場看不到結局的旅行。
在我的家鄉,每次有人做遠渡大洋的航行時,都會提前為他舉行一次彌撒,寓意是如果不幸在旅途中出了意外,也算是提前舉行了葬禮了。
老實說,我真不能像皇帝您保證,他們會接受您的邀請,前來東方。不過我可以試着替您邀請我的兩位好朋友,開普勒先生和伽利略先生,不過我希望皇帝您別抱太大希望。」
朱由檢微微有些失落,不過他馬上振奮了精神說道:「羅馬教皇派遣了耶穌會,向大明展示了友誼。作為大明的皇帝,我希望能派人前往歐洲,對教廷做一次回訪,以表示朕的友誼。
當然今年的季風是趕不上了,而且準備送給教皇冕下的禮物也需要準備,不過我希望可以在明年成行。不知道金尼閣先生,能否為朕聯繫前往歐洲的商船呢?」
崇禎的話頓時讓金尼閣大為興奮,這簡直是他踏上這片土地以來,聽到過的最動聽的話語。
金尼閣壓抑住自己的興奮,儘量平靜的說道:「如您所願,尊敬的陛下。耶穌會一定會為您準備好最堅固的船隻,和最有經驗的水手,讓陛下您的禮物,完整無缺的出現在教皇冕下的面前。」
朱由檢微笑着對金尼閣點了點頭,他決定再給這些中國耶穌會的傳教士們一些甜頭,好讓他們接下去更有幹勁的工作。
「你們既然來到了京城,為朕做事。那麼朕也不打算虧待你們,利瑪竇先生在正陽門內洪武崗西崇禮街上建立的教堂,朕會下令發還給耶穌會。」朱由檢輕聲細語的對着面前的三人說道。
大明皇帝的善意,讓金尼閣和鄧玉函都顯得很高興,金尼閣完全沒想到,才到京城沒多久,耶穌會就取回了自己的教堂,這簡直比他進京前所預想的最好前景還要美妙。
金尼閣在興奮之餘,突然向起來一件事,他從袖子內取出了一份摺疊好的目錄,呈給崇禎後說道:「尊敬的陛下,這是我和幾位耶穌會的教士,在這些天趕錄出來的書籍名錄的一部分。這裏大約有300多部書籍,除了書目之外還有簡單的內容介紹,請陛下過目之後,挑選一些合用的書籍出來,我們好優先翻譯出來。」
朱由檢略略的翻看了幾頁,這些耶穌會的教士似乎並沒有把書籍分類,只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了下來,因此雖然目錄上記載了大約不到200餘本書目,但是已經看到朱由檢頭暈眼花了。
匆匆掃過幾眼之後,朱由檢合上了目錄,然後對着金尼閣說道:「我覺得不必着急忙着翻譯,金先生還是先把所有的書籍按照法律、藝術、哲學、物理、化學、數學等門類,分門別類的整理好,編制出一套索引先。很快我就會挑選一些好學上進的年輕人給你,讓他們跟着你學習這些語言文字,並翻譯這些書籍。朕現在最想要翻譯出來的,是關於歐洲商業法律上的書籍,如果金先生這次攜帶的書籍中有這些內容,請優先翻譯出來。」
金尼閣嚴肅的點了點頭,向崇禎保證道:「陛下的書籍分類方式很別致,我相信我們很快就能編制出陛下想要的書籍索引,至於法律上的書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攜帶的書籍中應該會有這樣的內容。」
站在另一邊的鄧玉函有些忍耐不住的詢問道:「尊敬的陛下,不知道您打算什麼時候開始編制新的曆法呢?我非常希望能儘快的投入到這項工作中去。」
朱由檢看着鄧玉函微笑着說道:「鄧先生不用這麼着急,我們中國有句名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修訂曆法之前,朕希望徐先生和諸位能夠重新制定大明的度量衡。
今天的大明,不要說北方和南方的度量衡有出入,就是同在京城,城東的糧食鋪子和城西的糧食鋪子,他們所用的量斗都有出入。
以這樣粗糙的度量衡,又怎麼能計算出精確的曆法來呢?而且重量、長度、體積的單位混亂,三種物理單位之間的換算繁難複雜,這完全不符合大明作為中央之國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