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內閣盤問質詢孫之獬,蘇長青究竟是什麼人的時候,朱由檢正在西苑精舍招待晉王世子朱審烜、代王世子朱彝?和沈王朱效鏞,福王世子朱由崧在旁作陪。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五人中,崇禎和朱由崧、朱審烜年紀相近,言辭之間較為親近,代王世子和沈王都是五十上下的老人,和皇帝之間的血脈已遠,自是傾聽多而發言少。
崇禎讓山西三藩前來西苑精舍,自然不是為了一敘親情的。聊過了開場之後,他便向着三藩說道:「先晉王、先代王都在這兩、三年內離世,朕一想起便唏噓不已。
當年太祖開國未久,為了四海安寧方才將子孫分封於各地,卻不料這當年一別,倒是令親戚們從此天南海北,從此再不復相見了。
民間百姓尚且知道聚族而居,生於帝皇之家反而難以知道走親訪友之樂,朕每每思及此事,就大感悲哀。
朕思慮着,若論天下之繁華,哪處能比得上京城呢?朕在京城享福,卻讓親戚們在外吃苦,這也有違聖人之道啊。
朝中那些大臣總是在朕面前百般阻擾,說什麼按照祖制,各藩就不能入京久居。但是朕才不理會這些人的鼓譟,這親親尊尊的倫理綱常,什麼時候說過,咱就不能照顧自家人了。
你們也上京快兩、三個月了,覺得是京中的日子快活呢,還是山西好?大家都是同一個祖宗的,有一說一就是了。」
除了福王世子之外,其他三人都是默然無語。從他們被召來京城時,三人就知道皇帝是想要動搖自己的封國了。
但是有福王和陝西諸藩為先例,三人都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皇帝心裏,可是最不講什麼親戚情分的。「順他者昌,逆他者亡。」才是正理。
晉王世子、代王世子是最先屈服的,兩人到現在都沒有晉升王位,若是惹的崇禎不快,搞不好就要弄丟已經到了手邊的王位,那才是何苦由來。封國能不能保住且在說,面前的王位總是要先坐上再講。
抱着這種心態的兩位世子,先後向皇帝表態道:「臣等也期望長伴陛下左右,享受下親族之樂…」
沈王朱效鏞則有些不舍自家在潞安府的基業,加上他已經坐在了藩王的位置上,因此不由便有些推脫道:「京城雖然繁華,但是臣已老邁,倒是更稀罕一些故鄉風景。
再說,本藩已經就藩多年,這藩中人口眾多,讓他們拋家舍業的來京城居住,恐怕難以為生啊。」
朱由檢抬頭看着沈王許久,終於面色不改的說道:「沈藩果然是年邁了,我朱家的故鄉自然都在鳳陽,什麼時候跑去上黨了?
至於沈藩一系的生計,王叔在澤、潞兩地的煤鐵產業中佔據了近半,難道還發愁養不活子孫麼?」
崇禎這麼不客氣的說翻臉就翻臉,頓時讓朱效鏞有些下不了台。他正想說點什麼反擊的時候,卻聽皇帝繼續說道:「朕讓王叔來京城,也是想讓你離開澤、潞這個是非之地。
潞州蔭城號稱千年鐵府,乃是此前山西境內第一等的冶鐵中心,聽說從前山西之鐵十之七、八便是出自此處。
這張家口通敵案中,那幾家商號販賣給後金的鐵料甚至是成型的兵器,已經查明都出自於山西,其中接近九成的鐵料和兵器是來自於潞州蔭城。
將士們在前線流血犧牲,朝廷四處籌措物資軍費抵抗女真入侵,倒是有人趁着這個時候發國難財,王叔你覺得朕要怎麼處置這些奸商才好呢?」
朱效鏞頓時驚慌了起來,趕緊起身說道:「臣絕對沒有和女真私通,還請陛下明察。」
看着態度急變的朱效鏞,朱由檢笑了笑說道:「王叔不要太緊張了,都是姓朱的,朕還能不信自家親戚嗎?」
朱效鏞剛剛鬆了口氣,朱由檢卻又說道:「不過朝中大臣們好像不這麼看,他們對朕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讓朕不要被親情蒙蔽了眼睛。
朕雖然不欲理會他們,但天下悠悠眾口也難堵啊。這內務府沒有進駐澤、潞之前,兩地的煤、鐵產業十之八、九都在沈藩手中,如何讓人信服王叔沒有牽連其中呢?瓜田李下不正是說明了王叔的處境麼?」
朱效鏞臉色變了數變,終於開口說道:「臣剛剛想過了,潞安雖好,但又如何及的上京城熱鬧,臣願意…」
朱由檢卻對他擺手說道:「王叔不必着急改口,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成了朕逼迫王叔放棄封國了。王叔還是回去好好想清楚再上條陳好了,兩位世子也是如此。
朕只是一片好意,絕無強求之意。再說了,三藩入京也不是什么小事,這留在晉地的田宅和那些郡王、將軍、宗室要如何處理,總要拿出個章程出來的…」
和崇禎相談了一個上午,山西三藩離開皇宮時都是步履沉重,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樣。倒是陪在一邊的福王世子,表情輕鬆的不斷開解勸說三藩。
在四位宗室離開皇宮時,孫之獬也終於離開了內閣所在的文華殿,和晉地三藩相比,他的精神面貌就好的多了。走出了文華殿的院子之後,他回頭惡狠狠的看了一眼身後,方才快步離開。
在上午的質詢中,張瑞圖挾內閣之權威,對着他又吼又叫的,但是知道蘇長青就是崇禎的首輔黃立極態度微妙,連帶着新晉吏部尚書的溫體仁也是沉默不語。
這無形之中極大的減輕了孫之獬身上的壓力,有着皇帝作為後盾的孫之獬,在張瑞圖的盤問下始終一言不發,無計可施的張瑞圖只能虛張聲勢的說要派人進入報社查找蘇長青的蹤跡。
沉默了一個上午的孫之獬這才開口嘲諷道:「大明時報不僅是陛下的產業,還是內廷主辦的報紙。張閣老要查抄大明時報,敢問是依照了那家的律法?」
內閣閣臣們似乎此時才想起,大明時報的前身乃是東廠,於是空氣一時緊張了起來。畢竟向來只有東廠監督百官,倒是沒聽說哪一位閣老去東廠拆招牌的。
看着騎虎難下的張瑞圖,黃立極最後出聲說道:「既然是陛下的產業,那此事還是交給陛下定奪為好。
孫之獬,你身為陛下近臣,主持陛下之喉舌,就應當細細審查文字,不要把那些無君無父之言也刊登了出來。若是攪的天下人心浮動,你擔的起這個責任嗎?」
令孫之獬離開之後,黃立極就令自己的秘書帶着一疊文件前往了西苑精舍。自從皇帝搬遷至西苑之後,文華殿這邊就來的沒有之前這麼頻繁了。
雖說現在內閣權力大增,大部分事務黃立極都可以同閣臣商議後處理。但是遠離了皇帝之後,反倒是令黃立極有些坐臥不安,並無大權獨攬的喜悅之情。
畢竟以他的年紀,現在最希望的還是安然卸任,返回家鄉享受下晚年的最後時光。而不是在京城和皇帝爭權,最終失去皇帝的寵幸。
更何況,改革之政雖然是黃立極推行主持,但他心裏卻很清楚,最終拍板的都是皇帝本人。若是比較處理政務和熟悉官吏人情,崇禎自然是比不上他。
但是論推動改革的決心,營造改革的大勢,去迎合底層百姓的喜好,則黃立極自認不及崇禎了。因此在不知不覺中,許多事情不和皇帝討論一下,黃立極就很難下定決心。從某種意義上來看,現在崇禎才是內閣放膽做事的定心丸。
黃立極抵達西苑精舍時,正是午餐時間。搬到西苑精舍之後,崇禎覺得有一大好處就是,自己離燒飯的廚房近了,不必每天吃些溫熱的飯菜了。
聽到黃立極到來,朱由檢便邀請他去樓下的專用餐廳吃飯。北方冬季很少有新鮮蔬菜可用,白菜和醃菜大約就是冬季北方餐桌上的主要蔬菜了。
不過今日皇帝的餐桌上卻有着新鮮的黃瓜和西紅柿,黃立極不由笑了笑說道:「陛下這裏的洞子貨倒是出色,看來這伺候之人倒是用心了,這般粗大的黃瓜和西紅柿,沒有2、3元一個恐怕出不來。」
朱由檢一邊邀請他坐下,一邊卻笑着回道:「先生是走眼了,這可不是什麼洞子貨,這是農科院今年試驗用玻璃和鐵框架修建溫室大棚,弄出來的試驗品。人家特地送來給朕嘗嘗鮮。」
黃立極頓時皺了皺眉頭說道:「農科院不好好的培育良種,玩弄這些花俏,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吧。」
朱由檢不以為意的說道:「那倒也不然,京城富戶實在不少,但是能夠吃的上洞子貨的畢竟還是極少數。
農科院研究溫室大棚,也是希望能夠藉此取代洞子貨,給那些農夫在冬天找個營生,順便也滿足了京城富戶的需求,倒也沒什麼不好。
再說了,現在我朝正在後金後方用兵,據說那些地方氣候嚴寒,都沒什麼蔬菜可食。若是能夠藉此解決那些地方的冬季吃菜問題,也是一個好事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