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一日晚間,周三畏派人重新修復了外圍陣地,就連北面被燒毀的民居,也挑選了有利的地形被利用了起來。筆神閣 bishenge.com
十一月二日上午,後金出動了約30多個牛錄,依舊是分成東、北、西三路攻擊,不過東、北兩路攻擊的力度不大,後金把主要進攻的方向還是用在了西面。
這次西面出動的後金軍隊顯然吸取了昨日的教訓,不再試圖一次攻擊到城牆之下,而是採取了層層推進的戰略。後金右路軍近20個牛錄分成了4隊人馬,各選擇一個方向突入遵化西面城廂的一兩條街巷後,便向左右展開,然後切斷身後住宅區同西面住宅區的聯繫,形成了一個被後金軍隊包圍的獨立區域。
接着後續部隊就開始清理這片獨立區域內潛藏的明軍或是平民,周三畏把後金這種戰術稱為切肉戰術。周三畏雖然很形象的給後金這種戰術起了名字,但是他也一時沒想好怎麼對付這種戰術。
被切斷了後方撤退的通道之後,就算是獨立區域內的防守的明軍都喪失了堅守的勇氣,拼命往後金封鎖線上衝去,試圖跑回自己人控制下的區域內。離開了房屋的掩護,這些明軍立刻就成了後金步弓手的靶子。
而那些平民和民兵的表現就更不堪了,敢於逃離房屋的明軍被射死或俘虜後,只要後金軍隊派人上去喊話,這些人就紛紛丟下武器走出來投降了。
周三畏頓時意識到,雖然這些被組織起來的青壯因為家人在城內的關係,可以在明軍士兵的指揮下依託牆壁或是遮擋物進行戰鬥,但是他們畢竟還是一群平民,一旦他們遇到了死局,很容易就喪失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特別是後金派出喊話的,還是昨日被俘虜的遵化民眾。
身邊彈壓的明軍士兵不在,加上後金又給出了生的希望,他們自然不會生出求死的念頭。後金軍隊也就在突破明軍防區時遇到了一些阻礙,一旦成功繞到了明軍防區的背後,這些劃分出去的防禦區域立刻就崩潰了。
後金軍隊這種武裝進攻和招降結合的方式,完全打破了周三畏等人商議的逐屋抵抗計劃,這樣的後金軍隊可激發不了,遵化城四周城廂內數萬民眾死戰的決心。
「這樣下去,估計用不了兩天,西面的防禦區域就全崩潰了。這些混賬難道就不考慮一下自己在城內的家人的嗎?要是後金真的攻破了城池,還會像現在這樣好說話?」一名軍官有些憤憤不平的在邊上抱怨道。
蘇然也搖着頭說道:「周大人,如果防守者沒有死戰的決心,我們即便是修築了再好的堡壘,也是沒什麼用處啊。」
周三畏看着西面進攻的後金軍好整以暇的一路推進,偶爾有一些明軍火器兵趴在牆頭對射,也迅速被後*箭兵給清除了,根本沒有對後金士兵造成多少傷害。
他注視了許久之後,終於回頭對着身邊的軍官們說道:「這些韃子的確很狡猾,但是他們還是有一個弱點,就是兵力不足。
他們在前方進攻的隊伍還不到2千人,後方壓陣的人數也就2、3千人,因此今日只要再讓他們再損失一兩百人,明日他們就未必再敢把真女真韃子派上來了。
只要他們開始驅使降軍和降民沖城,壞了自己的承諾,那麼城外的百姓就會熄了投降的心思,同這些女真人拼命了。」
幾位明軍軍官互相對視了一眼,才疑惑的向周三畏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周三畏走回到後方的沙盤處,用手指着西門大道下方的位置說道:「這條街距離城廂外圍大約有1500米遠,北面是堅固的倉庫區,再往南就是沙河河堤,這裏大多是貨棧夥計和搬運工居住的地方,多為空間狹小的木屋構造。
最近幾天氣候乾燥,為了防止韃子在這裏縱火,我們還在這裏設置了許多防火道。我們在大道北面繼續抵抗,然後放開大道南面的的防禦,把這一區域的人手都撤到倉庫區去。讓這些韃子進入到這條街道,然後再放火燒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蘇然皺了皺眉頭說道:「放火倒是沒問題,但是要怎麼勸說住在這裏的平民?若是處理不好,我擔心反而會讓那些韃子利用這把火把遵化百姓給拉攏過去。」
周三畏不以為意的說道:「所以你們要小心行事,挑選可靠的人手,在這裏設置縱火區。並且一旦火起就讓人大聲高喊:韃子又縱火了。韃子昨日在北面已經放過一把火了,今日再放一把火,也不算什麼不可接受的事。」
他掃了一眼身邊沉默不語的軍官們,便點了自己最信任的兩名軍官黃國賢、李信去辦理縱火一事。
這兩名軍官稍稍遲疑了片刻,便接下了這個命令,下去點了自己的親兵出發了。約莫在半個小時之後,站在準備點火火場邊緣二層樓上的黃國賢,看着一大隊韃子追着明軍從下方的街道跑過去後,便準備讓身後的親兵點火封鎖下面的街道。
李信趕緊一把抓住準備往窗外丟棄火種的親兵,有些驚慌失措的對着黃國賢說道:「現在就點火?火場內還有我們的人啊。」
黃國賢看着他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不趁着他們被我們的人糾纏住放火,他們只要趁着火勢沒有變大之前調頭逃亡,還是可以衝出火場的。
一旦等我們的人都撤出了火場,那些韃子還有什麼必要放火?到時候必然會有人懷疑這場火究竟是誰放的,難道你希望被當做私下縱火燒毀民宅的禍首嗎?真要鬧大了,周大人也一樣護不住我們的。」
李信臉上雖然還有些猶豫,但是抓着親兵的手卻緩緩放開了。黃國賢對拿着火種的親兵點了點頭,就見那名親兵把手上的火種丟出了窗外,落在了下方街道放置引火物的街壘上。
黃國賢站在窗口等了片刻,看着街壘上騰起了火焰之後,才對着身後的親兵說道:「我們可以下去了,你們走的時候把這裏也點了吧。把信號傳出去,讓其他各處都動手,半刻鐘後開始叫喊,韃子想要縱火燒死我們,讓大家上去同這些韃子拼命…」
這一日後金軍隊進攻開始的時候,坐鎮在右路軍本陣的岳托,心情還是很愉快的。雖然明軍弄出了一個以往沒見過的烏龜陣,把一群平民武裝起來,在城牆以外的城廂街道內築壘防禦後金軍隊的進攻,還讓鑲紅旗吃了一個大虧。
不過在大汗的佈置下,採用武裝進攻和招降同時進行的方式,便迅速打破了明人守將用平民消耗八旗兵丁性命的企圖。看着成群成群從城廂街道內趕出來的明人百姓,岳托覺得戰爭似乎又回到了他所熟悉的節奏中來了。
岳托看着自己旗下四支進攻部隊勢如破竹的推進,完全毫無阻礙的樣子,就把坐鎮的本陣的任務交給了弟弟薩哈廉,然後同濟爾哈朗等右路軍主要將領返回了大帳,商議接下來的攻城戰事應當如何進行。
岳托等人正在商議各軍攻城的順序時,在外坐鎮的薩哈廉卻匆匆的走進了大帳。正對着簡陋的遵化城模型討論攻城事務的岳托頓時停了下來,他抬頭看着弟弟問道:「外面是出了什麼事麼?明軍有什麼異動麼?」
作為代善最為疼愛的兒子,薩哈廉現在才27歲而已,他不但精通滿文,還精通蒙古文。因為從小和岳托一起養在孟古哲哲身邊,因此同黃台吉的關係最為要好。
薩哈廉看了一眼帳內的眾將後,便冷靜的對岳托說道:「我軍進攻依然順利,但是兄長,我覺得有些不大對勁,是否請兄長出去看看。」
岳托丟下了手中的木條,繞過桌邊向着大帳門口走去,口中順便問道:「奧,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薩哈廉陪着岳托向大帳外走去,口中回道:「我軍南面兩路軍隊似乎推進的太快了些,我懷疑明軍是否有什麼計謀。」
岳托走上了在營外建立起的觀戰台,他才眺望了一眼便皺着眉頭說道:「阿爾津是怎麼了?怎麼敢如此輕兵冒進。昨日洪尼喀輕敵的教訓難道還不夠麼?吹號,讓阿爾津向後退一退,讓勞薩帶兩個牛錄上前接應,不要讓明軍截了他們的後路…」
薩哈廉突然失聲叫道:「火,明人縱火,阿爾津他們危險了。」
一干後金右路軍將領臉色發黑的站在高台上看着東南方,只見數道黑煙迅速的衝上了半空,阿爾津指揮的10個牛錄起碼有一半失陷在火場內了。看着這火勢,能夠有一半人逃出來就不錯了。
這些將領心中不由有些惶恐了起來,「繼昨日損失的2個半牛錄之後,今日難到又要損失2、3個牛錄了麼?這連遵化城城池都沒碰到,就損失了五、六個牛錄,想要攻下了遵化城,他們還要填進去多少個牛錄呢?
而遵化城不過是入關以來第一座稱得上為城池的城市,聽說越是往西去,明人的城池就越是高大。繼續征戰下去,他們還能帶多少女真兒郎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