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柏縣城內,連夜趕到的連善祥、許顯純兩人,只帶了十數騎進入了縣城。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兩人見了知縣黃令玉了解了最新的情況之後,連善祥就讓知縣派衙役通知,以劉家莊善後事宜為名,邀請林遠榮、張獻忠兩人入縣衙議事。
對於城外這隻製造了劉家莊慘案的軍隊,知縣黃令玉是怕的要死,他現在是城內最希望能夠儘快把這隻軍隊送走的人。畢竟,要是這隻軍隊自覺赦免無望,在桐柏縣鬧將起來,那麼本縣就真的要完蛋了。
七八百見過血的軍士,如果再裹挾營中剩下的四五百軍士,一隻過千人數的軍隊發起瘋來,可不是桐柏縣幾個衙役能擋的住的。
連善祥、許顯純的趕到,讓一直難以安寢的黃令玉猶如見到了救星。因此聽到連善祥的吩咐後,他立刻便想連夜派出親信去城外的軍營傳話。
不過連善祥很快就阻止了他,吩咐他明日縣城開門後再去傳話。第二日,毫無防備的跟着林遠榮進入縣衙的張獻忠,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在邊軍中待過一段時間的他,立刻認出了,今日守衛縣衙的,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
一驚之下,張獻忠便想要停下腳步,但是他很快便發覺,他剛停下來,對方已經握緊了腰間的刀把。
忍住被幾位守衛看死人一樣的目光,張獻忠硬着頭皮對身前的林遠榮微笑着說道:「大人,今天早上卑職似乎吃壞了什麼東西,先下有些鬧肚子,是不是先容許卑職去茅廁處理下。」
林遠榮聽到這話後頓時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他,又看了看周邊等候自己命令的守衛。他稍稍猶豫了下,終於還是忍不住小聲向張獻忠提點道:「不要做無謂的事,你現在安分守己的等待朝廷發落,也許尚有一線生機。」
張獻忠衡量了下局勢,發覺就算自己現在挾制住了這位恩主,似乎也未必能安全的闖出縣衙。他不得不放下了那點小心思,順從的答應了一聲,繼續跟着林遠榮走入了縣衙後堂。
進入了縣衙的後堂後,張獻忠的心更是涼了半截,如果說在外面還有一搏的機會,內堂站立的十多位穿着鎧甲的軍士,他是連半分機會都沒有了。
饒是一向自詡武力過人的張獻忠,眼底也不由流露出了幾分絕望之意。內堂除了這些軍士守衛着之外,還坐着三名文武官員。連善祥獨坐在上首,許顯純坐在他的左手,而桐柏縣則做在他的右手。
看到兩人進來,跪在堂前階下行禮之後,連善祥才開口讓林遠榮起身上堂說話,至於張獻忠則無人讓他起身,依舊跪在那裏。
連善祥仔細的向林遠榮詢問了整件事的經過,和營中軍士現在的思想狀況。問完之後,他沉默的思考了一會,才謹慎的對着林遠榮問道:「本官受陛下之命前來,就是專門為了處理劉莊一案而來。
你此前安撫軍心的應對甚是得體,使得這隻軍隊沒有因此被人煽動譁變,這是你的功勞,本官會如實上奏。
現在本官再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夠說說自己想法。你來桐柏縣塊一個月了,軍中的情況也掌握的差不多了。本官問你,這劉莊一案中,破莊之後還濫傷人命的軍將名字可曾掌握了嗎?」
聽到連善祥的說法,林遠榮心中總算放下了心思。這張獻忠是他帶入錦衣衛的,如今犯下了錯誤,他最為擔心的還是牽連到自己。現在連善祥既然已經將他摘離了出去,那麼他自然是鬆了口氣。
「回天使,攻破劉莊一戰中違反軍紀的將士,下官已經大致查明。不過涉案的軍士約有2、3百人,若是天使需要問案,還是分批進行較為合適。」林遠榮立刻如實的匯報了,他所調查的實情。
連善祥對着他點了點頭說道:「林千戶不必擔憂,本官此次前來並非沒有準備。本官再問你,其中涉嫌姦淫婦女的軍士有多少人?」
林遠榮想了想便回道:「涉嫌姦淫婦女的大約有4、50人左右。」
連善祥突然把目光轉向了堂下跪着的張獻忠,緩慢但是清晰的問道:「姦淫婦女的軍將中,可有堂下這位張百戶?」
林遠榮頓時躊躇了一下,轉身向後稍稍望了一眼,看着五體投地趴在地上,身體有些微微顫抖的張獻忠,他斟詞酌句的思考後,才委婉的說道:「張百戶的情況有些特殊,他當晚主持剿滅劉莊的抵抗力量,並沒有參與姦淫婦女的行動。不過事後,那些劫掠婦女的軍士們挑出了兩名女子送給了張百戶…」
聽到堂上的欽差問話,張獻忠頓時反應了過來,這似乎是關係到他生死的一個重要問題,他立刻大聲的解釋道:「下官當時也是為了安撫軍心,若是當時不收了這兩個小娘,天知道這些殺才會不會鋌而走險,裹挾軍士作亂。下官事後已經下了聘禮,明媒正娶了兩人,還請天使明鑑。」
「閉嘴,天使尚未問你,焉敢胡亂插嘴。若是再敢多言,本官現在就處置了你。」等張獻忠自辯後,許顯純才突然出聲訓斥了張獻忠一頓。
連善祥側頭看了許顯純一眼,看着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錦衣衛高官,在訓斥完張獻忠後,又恢復了低頭垂目的姿態,並沒有理會自己。
他知道,許顯純這是心有不平。同這位官宦子弟相比,他這個錦衣百戶出身的低微武官,就因為守了幾天信親王府,就青雲直上,現在都成了內侍衛總管大臣,皇帝身邊最為親信的武臣。除了統管皇城守衛事務之外,還負有監管錦衣衛的權力。
出身低微,才具也只有中平的他,自然就成了一干錦衣衛高官的嫉恨對象。這些高官顯然認為,內侍衛總管大臣這個職位,並不是他這樣一個低微的武臣可以佔據的。而且原本下屬的下屬,現在卻成了監管他們的半個上司,這無疑也讓這些錦衣衛高官覺得失掉了顏面。
只不過連善祥其他本事雖然不怎麼樣,但是做事的謹慎細緻卻是無人能及,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來自於那裏,因此只是一心聽命於皇帝,並沒有同這些錦衣衛高官們鬥氣,也沒有去試圖交好他們,雙方倒也一時相安無事。
此次劉莊一案爆發之後,皇帝令連善祥下來處理此案,就算是許顯純也不得不承認,比起派遣其他官員下來,這位錦衣衛出身的內侍衛總管大臣負責此案,總算不是太糟糕的選擇。
連善祥抵達河南之後,許顯純終於放下了身段親自向連善祥說情。希望對方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千萬不要把錦衣衛牽涉到這個案子中去。
不過連善祥卻一直沒有給他一個準確的答覆,這才讓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再次恢復了冷淡的態度。
連善祥倒是不以為意,他就張獻忠的自辯,對林遠榮問道:「張百戶說的是事實嗎?」
林遠榮趕緊回道:「確是如此,下官抵達桐柏之前,張百戶已經同兩位女子成了親,據說當時張百戶就是在本縣的醉仙樓辦的喜事,黃知縣也去喝了幾杯喜酒。」
看着幾位上官的目光轉移了過來,額頭上都是汗珠的黃令玉,馬上緊張的回道:「的確如此,張百戶派人相邀,本縣不得不前去恭賀了一聲。」
連善祥頓時有些猶豫了起來,這個狀況倒是同陛下的吩咐有些出入,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治張獻忠的罪。
思考了片刻,他決定還是緩和一下同許顯純等人的關係,於是便轉頭對着許顯純問道:「許指揮使以為,張百戶這種狀況,究竟算不算姦淫民女呢?」
聽到了連善祥的問題,許顯純頓時睜開眼睛望向了他,兩人目光對視了片刻,許顯純突然就變得熱情了起來,他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雖說張百戶這事做的的確欠妥,但他畢竟也是自家兄弟。
我等都是錦衣衛出身,難道真要看着自家兄弟去死嗎?本官以為,雖然張百戶約束屬下不利,不過看在他事後約束了軍士,沒有鬧出不可收拾的局面來,小懲一番也就是了。
倒是那些姦淫婦女在先,脅迫上官在後的河南衛軍,應當重重懲治。本官以為,這河南衛軍禍害百姓的罪行,可不能讓錦衣衛來背這個黑鍋。」
連善祥沉默了一會,便對許顯純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張獻忠訓斥道:「張百戶,你率部攻破劉莊雖然有功,但是縱容部下殺戮及姦淫民女,大損我朝廷官兵的聲譽,這就是有罪。現在本官問你,你認罪嗎?」
剛剛聽了許顯純為自己開脫的話語,張獻忠那裏還有不明白的,他原本緊繃的身體終於鬆弛了下來,趴在地上瓮聲瓮氣的說道:「卑職認罪,願意聽任朝廷處罰。」
連善祥點了點頭說道:「好,你身上的一應職務一概卸下,對於你的處分,回到京城之後再說。現在左右將他看押起來,本官要出城先處理了城外軍營中的事務…」
張獻忠被兩名連善祥帶來的親衛帶到了縣衙的一間空房內軟禁了起來,直到三天後,門外的軍士才換成了兩名本縣的普通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