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左門走出來的朱由檢,看着面前跪下的士子們,不由伸出雙手從最近的士子開始攙扶了起來,他口中不由跟着說道:「都起來,都起來,這天寒地凍的,不要跪在地上傷了身體,你們可是大明未來的棟樑啊。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扶起了幾名士子之後,便對着身邊的連善祥吩咐道:「你們還楞着做什麼,都去把人給朕扶起來,都沒看到有人已經站不起來了嗎?」
連善祥和城門官頓時反應了過來,趕緊讓圍在周邊的部下上前,把這些跪在地上的士子們攙扶了起來。
看到皇帝出來,剛剛情緒已經漸漸冷卻的士子們,頓時又激動了起來。
有着崇禎的准許和勸說,加上大部分人的確已經支持不住了,於是大家開始相互攙扶着站了起了。
張溥同身邊幾位被公推出來的士子領袖,互相了眼神之後,便下了決心,準備開口向面前的崇禎申訴。
但是張溥才剛剛拱手說道:「陛下」就已經被朱由檢搖着手,不耐煩的打斷了。
「那裏幾個學生看起來情況不怎麼好,趕緊讓人帶去太醫院讓太醫看看,這個天氣要是凍傷了身體,可不是什麼好事。」
崇禎直接指揮着幾名侍衛,攙扶着數位面色發青,無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立的士子,直接前往了太醫院去了。
隨後朱由檢便在士子中巡遊了一遍,對着一些有些印象的燕京大學學生還小聲慰問了幾句。
當他一圈走下來,重新返回原地時,原本抱着一腔熱血前來苦諫的學生們,頓時覺得皇帝還是不錯的,並不像那些河南士子們所說,是被小人所蒙蔽了的少年君王。
這時候,燕京大學的學生們才想起,皇帝每個月起碼要去燕京大學一、二次,每次都會召見一些優秀學生交談,似乎完全沒有那些校外士子所認為的,是一個毫無主見,能夠被朝中奸邪任意擺佈的形象。
在寒風中吹拂的這一個多小時內,這些學生們猛然發覺,他們昨日作出的決定似乎有些草率了。
而崇禎出現後,沒有急着責怪他們,反而對眾人關懷備至的言行,也讓一部分人感動的忘記了,他們原本來到這裏的目的。
朱由檢站在士子們的前方,環看了圍繞自己半圈的士子們,發覺大多數人已經沒有了,剛剛見到時的憤怒神情,反而臉上帶上了些許笑容。
他正想開口說話,冷不妨左手的一名士子猛然打了一個噴嚏,王承恩頓時上前一步,把他同崇禎隔離了開來。
朱由檢撥開了擋在面前的王承恩,走到了這名青年士子面前,他伸手捏了捏這位士子身上的衣服,不由皺着眉頭說道:「這麼冷的天,你如何穿着這麼單薄的衣服出來了。要是傷了身體,豈不是成了朕的責任?」
雖然夏允彝比面前的崇禎要年長了許多,但是此刻卻漲紅着臉,完全說不出話來,倒像是兩人的年紀換了個個似的。
夏允彝身後一位穿着銀貂裘的士子,不忍看到他被崇禎見責,趕緊上前說道:「回陛下,學生身上這件貂裘便是夏瑗公的,不過學生平日身體單薄,瑗公出手相援,就把自己的衣服借給了學生。」
這名士子一邊說着,一邊就要解下身上的貂裘還給夏允彝。朱由檢看了一眼,這名士子貂裘下普普通通的服飾,再看了看夏允彝身上,雖然單薄但是精緻的衣服,確認了此人說的倒是實話。
他制止了這位士子脫下貂裘的舉動說道:「一冷一熱,更容易受寒着涼,既然夏瑗公有心,你就別浪費了他的好意了,要是你一穿一脫,反而因此着涼了,豈不是弄巧成拙。」
朱由檢的話,讓這位士子按着身上的貂裘有些不知所措,而夏允彝和身邊幾位士子也勸說他,讓他不要解下貂裘,免得受了風寒,反而不美。
朱由檢看着這幾位士子的交談,大為讚賞的說道:「照顧弱小,親愛同學,正是讀書人應該具備的品格。孟子說的好啊,仁者愛人,愛人者,人恆愛之。
朕希望你們都能學學夏瑗公,你們學習聖人經典,不要只記在腦子裏,還要身體力行,想想如何把聖人的德行落實在生活中去,把聖人的理想普惠到大明百姓身上去,那麼大明的未來一定會光明無限。
如果你們只記得死背聖人的言論,卻從來不去追求聖人立下的志向和理想。那麼朕以為,這世上不過是多了些兩腳書櫥,於國於民都沒有什麼益處。」
聽完了崇禎的評語,燕京大學的學生們首先肅立行禮,以表示接受了崇禎的教誨。而燕台十子之盟的社員和河南的舉人們,也紛紛跟隨對着皇帝作揖,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再次緩和了一些。
朱由檢隨手解開了身上的披風,就要往夏允彝身上披去,他身邊的王承恩和當事人夏允彝,看到皇帝的舉止都非常震驚。兩人趕緊勸說道:「陛下不可如此,若是陛下龍體受寒,則國本便要動搖了。」
除了兩人之外,錢謙益、連善祥等人也反應了過來,紛紛上前勸說,錢謙益反應敏捷的把自己衣服外面套着的裘服脫了下來,遞給崇禎說道。
「陛下請勿如此,陛下有拳拳愛民之心,自然是件好事,但是陛下的健康才是我大明的根本。臣這裏倒有件外套,不妨給這位士子禦寒」
朱由檢並沒有聽他的,他胡亂的給身體僵硬不敢動彈的夏允彝披上之後,便回身把錢謙益遞過來的裘服推了回去。
「錢先生不必如此,朕自幼長在京城,這北京的天氣也習慣了。和你們這些南方人比起來,朕的身體可要強健的多了。
錢先生你也把衣服穿上吧,不要受涼了。連善祥你回去看看,讓六部值房內騰出一個或是幾個大房間來,朕也好同這些士子找個地方談談,總不能讓大家在在空曠地里說話吧。」
隨着崇禎井井有條的吩咐,長安左門外的場面終於緩和了下來。這些原本只是激於一時情感迸發而前來上書的士子們,很快便失去了原本鬆散的組織團體,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個是以燕京大學學生為主的團體,他們佔據的人數最多,也最為親近崇禎。
燕台十子之盟的社員和河南的舉人們,雖然還有着要堅持向皇帝上書的主張,但是因為人數較少,此刻反而被他們組織起來的團體給邊化了。
而燕台十子之盟雖然以張溥、夏允彝、楊廷樞、王崇簡為首,但是一直以來卻是以太倉二張為領袖。
二張者,西張張溥,南張張采。二張之下,方才是夏允彝、楊廷樞、王崇簡等人,這也是以詩文定下的排名。
張採在年初的會試中一舉高中,現在很少有時間參加盟內的活動,因此張溥自然成了燕台十子之盟這干文人的領袖。
雖然張溥的文采、個人魅力和組織能力都不錯,在組織這次伏闕上書的過程中,展現出來的謀劃也深得眾人讚許。
但是他依然還只是一個白丁,他現在的這點名聲,依然只能在鄉里和朋友之間流傳罷了。
正所謂學成文武藝,於帝王家。不管鄉里和朋友間如何吹噓他的名聲,也不及皇帝的輕輕稱讚一句。
張溥之所以對組織這次伏闕上書有患得患失之感。一是怕上書觸犯了皇帝,從此讓他得不到皇帝的賞識;二來也期待能夠借着這次上書,讓天下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並進入到皇帝的視線內。
對他來說,這就是一場賭博,若是能夠成功,起碼也能少奮鬥十年。一旦因為今日之事名動天下,當他進入仕途的時候,就不會從庶務官做起,而有望在十年之內入閣執政。
無論張溥怎麼計算,他都沒有算出眼前這個場面,皇帝對他視而不見,反倒是大大的稱讚了一通夏允彝的品德。
張溥看着身邊的盟內友人不自覺的靠近夏允彝,猶如眾星拱月一般的站在他身後,想要借着這個機會在皇帝面前混個臉熟,他不由心裏有些不悅了起來。
當然他內心也有了小小的一些反思,他今日的表現是不是太過於低調了,低調的讓皇帝都看不到自己了。
當一干士子跟隨着皇帝走進了長安左門,向着六部值房內走去時,不少士子因為心情放鬆了下來,還有餘暇觀察了下這高牆之內的御道是個什麼風景。
午門之外的六部值房大小有上百間,當崇禎等人抵達時,連善祥已經讓工部騰出了三間新建的值房。
這三間新值房比舊的值房更寬敞,三間值房內還有可拆卸的木格牆,拆卸下這木格牆之後,便成了一間通透的大房間,足以容納2、3百人。
而且新值房內還設置了地火龍,當崇禎和士子們進入房間後,便感覺格外的暖和。房間的窗戶也改成了玻璃窗,因此房間裏面還是比較敞亮的。
安排眾人坐下之後,朱由檢掃視了一圈屋內的士子們,便先開口說道:「既然是因為河南查案之事而起,那麼便讓河南士子們先派出代表,說給朕聽聽,河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