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為礦監局的位置爭的不可開交的官員們,在崇禎的意見說完之後,突然變得安靜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礦監局的位置雖然好,但是去和平解決西山礦工暴動的事卻沒人願意攬在自己身上來。正如黃道周所言,西山煤礦內黑幕重重,但是在天子腳下敢搞這種黑幕的,又有那個背後不是有權勢豪族支持的。
之所以大家都支持剿滅的政策,無非不就是想要一把火把所有黑幕都燒乾淨了而已。如果要去安撫這些礦工,勢必要把某些人的骯髒手段揭發出來,到時候不管是處理還是不處理,都是一個麻煩事。
就算是黃道周,也不過是想着借這個機會讓這些權貴勢要收斂一些,順便打擊一下現在朝中逐漸成型的黃黨而已。讓他去同這些私人煤礦背後的權要人士真的撕破臉對上,他也是敬謝不敏的。
更何況,這些煤礦背後的權勢人士,並不僅僅是那些閹黨,東林黨人也同樣下了水。黃道周自認是要挽救時運的人物,怎麼會為了區區幾個煤礦斷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看到朝中的官員突然沉默了下去,居然沒人出聲舉薦了。朱由檢不由皺起了眉頭,他點了剛剛叫囂的最大聲幾人的名字,讓他們繼續剛剛的推薦人員,結果這幾人立刻改口退縮了。
朱由檢聽了一會,便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如果諸卿沒有適當的人選推薦,那麼這次調查小組就讓宮內獨自派人去好了。」
皇帝的主張自然是通不過的,好不容易才從萬曆皇帝那裏收回了礦監的權力,再加上這裏就有些官員參與了西山煤礦的產業,他們怎麼肯讓宮內獨立去調查礦工暴動的事。
韓爌思考了一會,便向皇帝推薦了現任的行人凌義渠,天啟五年進士,湖州織里人。這個人同閹黨沒有瓜葛,平素名聲也很不錯,加上有幾個東林黨人同他交好,韓爌以為這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凌義渠雖然同東林黨人結交,但並不是東林黨人。因此即便是出了什麼事也不會牽連到東林黨,但若是有所成就,韓爌認為東林黨人對他會有足夠的影響力。
這個時候,就顯出黃立極等人手中的人才匱乏來了,東林黨人能夠推出一個凌義渠,但是黃立極等人卻一時之間想不出合適的人選來。
禮部尚書來宗道迫不得已的時候,想起了自己的同年楊鶴,楊修齡是湖廣武陵人,雖然是萬曆三十二年進士,但是官途一直不暢,到現在還只是左僉都御史而已。
不過楊鶴為人頗為正直,當初壽寧公主的女婿冉興讓被掌家宮女梁盈女、宦官彭進朝等毆打、欺辱,公主多次告狀告不到神宗跟前,而興讓把衣冠掛在長安門上就走了。滿朝文武都不願意介入這趟渾水,只有楊鶴向神宗皇帝上書時提到了這件事。
不過楊鶴的官途卻走的跌跌撞撞,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過着鄉紳的生活。東林黨人不待見他,魏忠賢也同樣不待見他。
因此年初的時候才重新起復為左僉都御史,來宗道思前想後了半天,覺得可以讓這位資歷深厚的同年去壓住凌義渠,並讓他在皇帝面前露個臉。
對於這兩個人選,崇禎並不怎麼熟悉,但是他也毫無反對的意思。對他來說,能夠派出這個聯合調查小組,讓宮內插手平息礦工暴動的事件,就已經足夠了。
從文華殿離開之後,朱由檢便讓王承恩把參與調查組的宮內人選和吳懷叫了過來。
王承恩找來的是被冷落了許久的張彝憲,崇禎對於張彝憲吩咐,並沒有超出他對於塗文輔的要求,他還明確了張彝憲和吳懷到了門頭溝後要聽從塗文輔的安排。
朱由檢在最後補充了一句,「順便替我告訴塗文輔,罷工事件的一些行動脫離了原定的計劃,朕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有些事情朕是不會接受的,罷工的人數眾多,難免良莠不齊,出現一些不可預測的事情這很正常。
但是這並不代表,渾水摸魚者可以不受懲罰。必須要讓這些礦工們知道,朕支持他們,是因為他們所要求的是正義的,而不是因為他們人多勢眾。
還有,讓塗文輔告訴礦工工會的負責人,對於那些煽動工人故意毀壞財物,或是傷害無辜民眾的害群之馬,必須要堅決的同他們劃清界限,並在工人面前揭穿他們的真面目。」
崇禎同兩人交談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張彝憲和吳懷就帶着聖諭出了宮,而楊鶴同凌義渠此時已經接受了內閣的命令,四人在會極門外碰了面,商議了幾句就決定儘快出城前往門頭溝。
二日之後,張彝憲、凌義渠先行返回了京城,向崇禎和內閣分別匯報了西山礦工先暴動後罷工的經過,且在朝廷派出的調查小組的安撫下,這些礦工也願意復工。
但是主持罷工的礦工工會提出了幾個取消罷工的條件,調查小組成員同主管宮內在西山產業的塗文輔難以決定,所以派他們兩人回來請示。
這次礦工暴動的起因是,某個私礦因為沒有對礦洞設置足夠的支持,導致某段礦洞發生了坍塌,發生了一起礦難。
當時礦洞內還有上工的十餘人沒有來得及逃出,洞外的礦工要求礦主召集人手救人,但是被礦主拒絕了。
煤礦是一個很講究合作和團結的工種,在漆黑一片的礦洞內,很容易就會受傷,如果沒有工友的幫助,哪怕消失在坑道內也無人知曉,因此煤礦的工人們一向都非常團結。
平日裏礦主在生活上的刻薄,他們也就忍耐下來了,但是在工友還有生還希望時,卻被礦主如此冷酷的拋棄了,終於讓這些礦工們忍耐不下去了,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被拋棄的對象。
於是這些礦工聯絡了最近的幾個煤礦礦工,在那天晚上發起了暴動。
這些暴動的礦工殺死了礦上的監工,並焚燒了礦上的建築,有些沒有及時運出的煤堆也被點燃了。
到了凌晨,暴動的礦工們經過商議,決定向其他煤礦攻擊,聯絡更多的礦工起事。而這時,西山官煤礦礦工建立的工會,終於發揮了它的影響力。
一部分深受工會影響的礦工們,極力主張讓工會中頗有聲望的兩位礦工作為頭領。
而接到暴動礦工聯絡的礦工工會,立刻向呆在西山的塗文輔進行了匯報。
塗文輔審時度勢,發覺如果放任不管,只會讓那些暴動的礦工繼續串聯下去,把那些早就對礦主不滿的礦工煽動起來,最終造成無可限量的破壞。
而想要對暴動的礦工進行鎮壓,又會讓這些礦工把對於私礦主的憤恨轉移到宮內,就連那些剛剛親近宮內的工會成員們,也會因此而離心離德。
塗文輔覺得這樣的結局完全不符合皇帝的需求,對他來說死傷多少礦工,那些私礦主們受到多少損失,都不會讓他心裏有什麼掛礙。
但是如果因為不能完成皇帝的命令,導致皇帝因此對他失去信任,那才是讓他感覺恐懼的事。
塗文輔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做出了決定,他讓礦工工會接手暴動礦工的指揮權,排擠掉那些四處煽動暴力的礦工頭目,並把暴動轉化為罷工。
相比起無組織和人數較少的暴動礦工,擁有一個組織體系的工會,和人數眾多的官礦工會成員的加入,原本發起暴動的幾個小礦礦工頭目,迅速被邊緣化了。
而擁有大量物資在手的塗文輔,在工會掌握住局勢之後,便開始以工會的骨幹組建了一隻護礦隊伍,並招來了駐守在石景山的訓練一營,封鎖了門頭溝通往京城的要道。
當調查小組抵達時,局勢已經基本控制住了。但是塗文輔故意拖延了調查小組一日時間,好讓工會把整個西山礦區都納入勢力範圍之內。
塗文輔的策略很成功,現在整個西山礦區的礦工都加入了礦工工會,完全達到了崇禎對他的要求。
但是事發突然,他使用的方式並沒有向崇禎報備過,因此心裏頗有惶恐的他,便讓張彝憲替他向皇帝轉告了整件事的經過。
張彝憲說完之後,王承恩就一直關注着朱由檢,想知道對於塗文輔這次沒有按照同皇帝事先商量好的計劃行事,皇帝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朱由檢同樣陷入了思考之中,如果他因為此事責備塗文輔,恐怕今後宮內的太監們遇事就會變得敷衍了事。
但是如果進行誇獎,似乎也不怎麼合適。宮內太監們雖然在他面前唯唯諾諾,但是出了宮之後,他們可就是肆無忌憚了。
朱由檢想了一會,覺得以自己的智力大約是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方法了。
他索性也就不再想下去了,朱由檢正色說道:「塗文輔擅自改變同朕擬定的計劃,改變之前也不向朕請示,理當受罰,降他一級,罰俸祿3個月。」
王承恩和張彝憲的頭頓時低了下去,不敢作聲。但是很快朱由檢又繼續說道:「不過,他能夠根據事情的變化,做出合乎規律的改變,使得最終的結果並沒有超出預期,說明他還是有功勞的。
有過當罰,有功自然應當受賞,升他一級,賞蟒袍一件,銀500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