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徐齊霖知道這些史載,對武媚兒的厭惡又會更深。
殺人總要有個情由,就因為親家母的待遇比較優厚,就把氣撒在兒媳婦身上。還用了那麼狠毒的手段,簡直就是變態。
徐齊霖之所以討厭李治,也跟武則天有很大的關係。就這麼殺人,還是自己的親人,李治就當沒看見,實在是不可理喻。
而能和一個狠如蛇蠍的女人同床共枕,說是真愛吧,徐齊霖卻不敢苟同。
在他看來,李治和武則天是一路貨,無情無義,心狠手辣。只不過一個隱藏得深,一個表露在外罷了。
如果沒有選擇,那徐齊霖自然沒啥可說的,忍着就是了。可現在,他可絕對不能容許這兩個變態還按歷史軌跡那麼發展。
當然,徐齊霖現在並不知道這些史載。反正小公舉就是要面鏡子嘛,大的都沒問題,何況是面小的。
「糖葫蘆很好吃。」兕子咧開小嘴,笑着說道:「父皇也愛吃,還讓人做了好些,招待小叔小姑。」
你的小叔小姑可是不少,呼呼啦啦有一個排呢!大家庭啊,真是夠亂的。
徐齊霖笑着點頭,說道:「正元節能出來不,到我家去,給你看煙花,還有響得嚇人的爆竹。」
煙花?很陌生!爆竹,倒是知道。
兕子歪頭想了想,說道:「父皇若是不允,我便讓長樂姐姐領着去看。」
停頓了一下,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捂着小嘴咯咯笑了起來。
徐齊霖不明所以,撓着頭,迷惑地看着小公舉。
兕子笑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那個鏡子呀,現在可是寶貝,誰都想要一個。小舅,有的公主為了它,有意要嫁給你呢!」
徐齊霖嚇了一跳,趕忙擺手,「別鬧,別鬧,某可不想當駙馬。誰要鏡子,送她就是,可不要嚇某。」
「小舅——」兕子有些不解,大眼睛盯着徐齊霖,不太確定地問道:「你不想娶公主哇?」
不是不想,是很不想,是怕得要死啊!
徐齊霖咧了咧嘴,苦笑道:「這個,事情很複雜。你還小,不懂的。」
兕子眨眨眼睛,覺得真不是很懂,但小舅好象很害怕的樣子,這點倒讓小丫頭給記住了。
「小舅,我沒別的事兒啦,你趕緊回去赴宴吧!」兕子很是善解人意地指了指大殿,「有很多山珍海味,味道也還可以,你多吃點哈。」
徐齊霖嘿嘿一笑,說道:「那是必須的。行,那我走了。」
兕子揮着手,跟徐齊霖告別。待他走遠,便在侍女的陪護下回了深宮。
徐齊霖蔫悄地溜回來,發現宴會的氣氛更加熱烈,簡直是群魔亂舞。
這跳得啥玩藝兒呀,美女養眼,你們這些大男人、老頭子,瞎蹦躂個屁呀!
徐齊霖有些驚愕,這都朝廷高官好不好,威嚴儀態、端正舉止呢?可看別人,卻是興致勃勃地欣賞着,不時還擊節喝彩,很是習以為常。
其實,這是很尋常的情景,不僅宴會上有當眾唱歌跳舞,朝拜的時候也有拜舞。不僅大臣跳,皇帝陛下有時還帶頭嗨呢!
比如滅了東突厥,李二陛下興奮異常,召集群臣,還把太上皇老李請來開趴,當眾尬舞一番。
雖然徐齊霖不會跳,也不太欣賞這舞姿,不過,宴會上來這麼一出,到是很熱情奔放的。
揚袖舉足,掀袍迴旋,扭身揚臂,旋轉踢踏,轉體三千六……
徐齊霖似乎也被感染了,倒不太覺得這幫大男人舞姿醜陋了。當然,他倒是會個鬼步舞,可哪敢上去嘚瑟。
就在殿門附近等着,直到這場熱烈的歌舞告一段落,徐齊霖才不聲不響地回到座位。
可他想低調,李二陛下卻有意要讓他在群臣面前露個臉兒。剛才就讓宮人找他,知道他被叫到殿下,和晉陽公主在說話,不知道兕子有什麼事情。
但李二陛下知道兕子和新城與徐齊霖、小昭很是親近,估計是又向徐齊霖索要什麼好玩兒的,或者是好吃的。
舞蹈結束,官員們各回座位,李二陛下便看到了徐齊霖,便又命宮人前去相召。
徐齊霖剛坐下吃了兩口酒菜,便又得起身,被宮人引到李二陛下的坐榻前。
「微臣見過陛下。」徐齊霖躬身施禮,開口問道:「不知陛下見召,有何吩咐?」
李二陛下微笑着,說道:「齊霖是第一次參加宮廷御宴,不太清楚流程和規矩,謹小慎微亦是有情可原。但也不須悶聲不語,獨自枯坐。」
徐齊霖訕訕一笑,說道:「微臣年紀小,見識少,先在旁學習為好。」
「禮儀規矩,歌唱舞蹈嘛,可以學;作詩填詞,卻是不用吧!」李二陛下擺了擺手,說道:「怕你文思不夠敏捷,朕剛才也未點名叫你。如何,現下可有佳句?」
徐齊霖撓了撓頭,猶豫着說道:「微臣剛才在殿外見梅花綻放,倒有數句陋詩,不知沾題不沾題?」
李二陛下呵呵一笑,說道:「朕的詩中有迎新,亦有梅花。只是詠梅嘛,倒亦是沾題。嗯,且誦來朕聽。」
徐齊霖又斟酌了下字眼,開口吟誦道:「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李二陛下捋須思索品味,雖是寥寥數句,且又淺顯直白,但這意境卻極豐富,很傳神地把梅花的姿態描寫出來,就如同在眼前展開了一幅真實的畫卷。
要知道,梅是「四君子」之一,早已經被古人從物與環境的結合中提煉出了特別的精神象徵的意象。
比如竹,多以畫骨,以竹之斑駁融文之參差;松,則聯想盡在松姿之中;蘭,以植,植之盆庭院,飛香於書齋,謂之淡泊,謂之文雅。
這就是常用的以詩寫神,展姿現神,所謂借物言志。而徐齊霖的這首詩,則把幾個特徵都寫出來了。
讀詩,梅的孤傲不群、清純雅潔的形象便撲面而至,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幅有數枝梅的清晰的畫面。
「樸素自然,無雕琢之感,卻有清新之氣撲面。」李二陛下終是頜首作出了品評,贊道:「好詩,齊霖的文采又有長進啊!」
「陛下過獎了。」徐齊霖躬身謙遜,可嘴已經咧開,笑得甚是暢快。
李二陛下見他這般神態,也不由得失笑,故意為難他,開口說道:「這首詩嘛,勉強沾題。須再作一首,才算過關。」
徐齊霖又撓起了腦袋,好半晌才又試探着問道:「陛下,還是與梅花有關,可否?」
「可。」李二陛下點了點頭,也有些驚詫,能作出兩首不同的詠梅,如果質量都上乘,那還真是不容易。
徐齊霖覺得這是小意思,中學必背詩詞嘛,不費事,便開口誦道:「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梅雪爭春,都認為自己是最具早春特色的,互不服輸,連詩人在兩者之間也難以評判高下。經過思索,詩人認為梅與雪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即雪與梅要白一些,梅卻在香氣上勝過雪。
上一首是生動形象,這一首則寓含着道理:有長處必然也有短處,有比較才能有鑑別。
李二陛下的思維在發散,不易覺察地看了一眼靠近自己坐榻的太子李承乾,以及屈居其下的魏王李泰。
很快就收回思緒,李二陛下浮起笑容,說道:「齊霖做得好詩,當賞。」說着,隨手解下腰間玉飾。
徐齊霖躬身雙手接過,朗聲道:「微臣謝陛下賞賜。」
李二陛下給面子,徐齊霖便想着配合一下,也讓群臣知道自己很得帝心,別來惹老子。
這一舉動果然引起了臣僚們的注意,喧譁聲小了,紛紛移來目光,不知道陛下為何賞賜徐齊霖。
李二陛下淡淡一笑,俯視群臣,朗聲說道:「大盈庫庫丞徐齊霖賦得佳句,朕賞玉佩以為嘉勵。」
榮耀啊,別人都沒有哈。就象這賞賜,賞金賞銀賞綢緞,又沒有陛下的隨身物件更珍貴,更有意義。
李二陛下轉頭對徐齊霖說道:「且把詩寫來,由臣僚傳閱。」
徐齊霖躬身領旨,走到一旁,早有宮人鋪紙磨墨地侍候着。
「眾卿若有詩作,不妨呈上。」李二陛下笑着對群臣說道:「若是上佳,朕不吝賞賜。」
這也是讓眾臣再活躍一些,也顯示自己的公平。徐齊霖可賞,你們也一樣,前提是做出好詩來。
眾臣神情不一,有的苦思冥想,欲得賞賜;有的目光閃爍,擔心詩句不佳,倒是丟臉。
沒人輕舉妄動,都等着看看徐齊霖的詩作,才好參照自己的水平,進行下評估。
片刻間,徐齊霖已經寫完了兩首詩,由宮人轉呈給李二陛下。
「齊霖的字又有長進。」李二陛下看了看,又贊了一句,才命宮人拿着挨桌傳閱。
徐齊霖回到座位,立時察覺到周圍目光的匯聚,如同處在聚光燈之下,還真有點不適之感。
「好詩,清新自然,宛如畫卷在前。」
「梅雪爭春,別出心裁卻又生動活潑,確為佳句。」
「以物寓理,發人深醒。有長必有短,有短亦有長,既不可妄自匪薄,亦不可狂妄驕縱。」
……………
看着宮人展開的詩,臣僚中品評聲四起,能流傳千古的詩句自然有其優秀之處。而在座的除了一些文化不高的武將外,哪一個不是頗有文采,極有鑑賞力的?
珠玉在前,立時便讓很多人打了退堂鼓。得不得賞賜不重要,別因為強憋出來的劣詩而丟人現眼才是真。
詩作傳閱完畢,李二陛下又舉杯示意,御宴繼續進行。賞賜的話還做數,可卻沒人上前獻醜。
沒辦法,人家的詩寫得就是好嘛,想要露臉,也得有那個水平。
何況,陛下對徐齊霖的態度也說明一切,就是想藉機抬舉他。雖說大盈庫算是內府,為皇家經營。但漕政改革一事,就已經涉及到了朝政。
這說明什麼,說明陛下很看好徐齊霖。假以時日,徐齊霖立身朝堂也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徐齊霖也是心知肚明,這不僅僅是對自己建功的獎勵抬舉,還因為自己上奏種植棉花的讚賞。
雖然還不能從高昌獲取大量的棉花種子,但御林苑的那些也能種上一畝多。更重要的是,徐齊霖把棉花的好處和重要性一通誇讚,還呈上了棉布樣品。
儘量沒有說得太過明確,但字裏行間也透露出了棉衣在寒冷冬天的巨大作用。只須這一點,李二陛下就要上心,就要重視。
很簡單,遼東的高麗是早晚要打的,氣候嚴寒則是唐軍必須要面對的一個困難。煤的應用,已經解決了部分問題。再加上棉衣,則攻打高麗的勝算更大。
這些都是徐齊霖對歷史軌跡的了解,所作出的判斷。所以,他的上奏總是能撓到李二陛下的癢處,讓他不高興都不行。
而且,徐齊霖還奏請陛下於正月十二到城外觀看火藥的爆炸演示。同時,他還講了下自己對火藥武器化的看法:攻堅猶可,野戰不宜。
沒錯,還是針對高麗的作戰特點,以及唐軍的優勢和劣勢,所作出的判斷。
野戰,唐軍近乎無敵,對新式武器的加成不太在意;攻打堅城,則是唐軍的弱勢,特別是高麗在遼東所修的堅固城池和綿亘長城。
頓兵于堅城之下,久攻不克,待天氣嚴寒,則不戰自敗。隋煬帝攻打高麗失敗的教訓,李二陛下豈能不知?
所以,外人看徐齊霖是因詩受賞,卻不知道其中的內幕。
李二陛下自然也不會透露自己內心的想法。高昌還沒打完,西域還未立足,要把打高麗的意圖公諸於眾,不僅讓高麗有了防備,朝中群臣也要炸鍋。
飯要一口一口的吃,李二陛下早就定下了把周邊敵人挨個收拾的計劃。只不過需要更好的時機,需要很多的籌劃和準備。
而徐齊霖則在不知不覺中實現着李二陛下的宏圖大志,李二陛下是這樣認為的,卻不知道徐齊霖拿着作弊器,能讓他事事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