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齊霖突然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並不是收到了阿珂的什麼暗示,而是他看到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來的陌生人。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說是陌生人還不確切,準確地說是一個小女孩,身着紅衣,乖巧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裏還拿着個泥娃娃。
按理說,紅衣女孩就算不在眾人之中,可也是很顯眼的。可沒人跟她打招呼,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好象她是透明人不存在似的。
徐齊霖趕忙閉上右眼,在左眼看來,石凳上空無一物;他睜開右眼,又閉上左眼,女孩又出現了。
我去!徐齊霖心中一凜,又試了兩次,終於確定這女孩不是鬼也是個精怪。
雖然女孩長得挺可愛,是個好蘿莉,可在徐齊霖眼中卻有了陰森恐怖的氣息。是不是馬上就會變成青面獠牙的猙獰面目,披頭散髮、兩眼冒血地撲上來?
徐齊霖雖然在觀察這個女鬼,可也不是直盯盯地瞅着不放。他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免驚嚇到旁人。
此時,鄭團團彈琵琶,阿珂又唱了一曲《楊柳枝》,乃是常見的樂府詞曲。
徐齊霖還在暗中觀察,見這個小鬼聽得好象很有興致,有節奏地晃着小腿,咧着小嘴在笑,還輕輕點着小腦袋。
這是鬼?辣麼可愛的蘿莉鬼?看來是阿珂判斷錯誤,明明只有六七歲的樣子,怎麼說和她差不多大呢?
徐齊霖有些猶豫,他是看見了這小鬼,可怎麼處置呢?把她嚇跑,以後就不會來了?還是來個捉鬼遊戲,揪住這小鬼問個究竟?
沒等徐齊霖想清楚,就見那小鬼跳下石凳,邁着小腿兒直走到旁邊的桌旁,仔細瞅了瞅,笑嘻嘻地伸手拿了糖果,往桌下的暗影里一躲。
不用想,這小鬼還吃上了。
鬼吃糖果?徐齊霖的三觀又被刷新了。在他想來,神仙是餐風飲露,鬼應該吃蠟燭聞香火的。
好吧,這是個十分有趣的小鬼,吃糖果總比吃人強哈。
過了一會兒,小鬼又冒頭出來,趁人不注意,又拿了糖果躲了起來。
徐齊霖直想笑,這不僅是個來偷聽的小鬼,還來偷吃呢,定是個小饞鬼。
這邊,小昭在鄭娘子的伴奏下,又唱了首歌。稚嫩清脆的喉音,親親我的寶貝的旋律,聽得眾人心曠神怡,連徐齊霖也從小鬼身上暫時轉移了注意力。
眾人轟然叫好鼓掌,天色已晚,坐着隨便聊了會兒閒話,便曲終人散,要各自休息了。
徐齊霖有意躲起來,暗中窺探着那個有趣的小鬼。人多已散去,小鬼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嘴裏嚼着糖果,伸出小手又抓了兩把,塞進衣兜里。
眼看有下人來收拾,小鬼有些戀戀不捨地看了看小樓,轉身走開了。
徐齊霖把符咒都揣好,還挎上了特製的腰刀,悄悄出了院子,遠遠地跟着小鬼。
小鬼走得不快,徐齊霖還以為她會是飄着或飛着的。原來鬼和人一樣,也是用腿走路哈。
徐齊霖覺得對鬼的認識又深了一層,自恃有拘魂令在身,又是個可愛的蘿莉鬼,他的膽子更大了些,加快腳步,跟得更近了些。
頭上的樹枝、腳下的雜草,在沙沙作響。靜寂的夜裏,還有不知名的鳥兒在鳴叫,偶爾會被驚起,撲愣着翅膀飛上空中。
前面的紅色影子越離越近,可突然卻不見了。徐齊霖愣了一下,環顧四周,已經身在野外。略微猶豫,他還是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在小鬼消失的地方,徐齊霖四下尋找,猛然發現那小鬼就躲在一棵樹後,瞪大着眼睛在盯着他。
四目相視,徐齊霖按住了刀柄,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做。
小鬼眨了下眼睛,向旁邊挪動腳步,看到徐齊霖的目光在跟着移動,不禁皺起了小眉頭,嘀咕道:「原來你真的能看見我。」
徐齊霖本不想笑,可看到這小模樣,卻忍不住嘴角上彎,似笑非笑地說道:「我當然能看見你,偷聽加偷吃,你這小鬼想幹什麼呀?」
小鬼皺了皺鼻子,抿了抿嘴角,好象也想笑,可又收住了。
隨後,她衝着徐齊霖瞪起眼睛,兩隻小手成爪狀舉到胸前,擺出了一副兇相,惡聲道:「趕緊逃命,不然我就吃了你。我可是鬼,最愛吃人肉。」
徐齊霖眨了眨眼睛,只覺得這副樣子不嚇人,倒是挺逗人的。鬼愛吃人,你撲上來就完了,還讓我快逃命?
小鬼見徐齊霖沒動地方,不得不放出了大招,猛地一張嘴,紅紅的舌頭一下子吐出來,直耷拉到下巴。同時,雙爪舉過頭頂,還發出怪聲,向徐齊霖逼近幾步。
可小鬼萬沒想到,徐齊霖不僅沒嚇得轉身逃跑,反倒快進一步,伸手就抓住了她胸前的衣服。
哇?!鬼原來是這麼輕啊,徐齊霖一抬手,感覺輕飄飄的,一下子就把小鬼拎到了空中。
小鬼「啊啊」地叫着,小胳膊伸着來抓徐齊霖。可徐齊霖只是把手臂伸直,她就抓了個空。
掙扎了幾下,小鬼把舌頭也縮回去了,手也停下來,瞪着徐齊霖叫道:「你這壞人,快把我放開。知不知道我姐可厲害啦,我叫她來打你,掐死你。」
徐齊霖笑了起來,這是打不過找大人的套路啊,一點也不新鮮。
小鬼又咬牙又瞪眼,又出語威脅,徐齊霖就是不放手。就這麼舉着個小鬼,往回去的路上走。
「我叫我姐啦,她馬上就到,現在放下我還來得及。」小鬼從兜里掏出個怪東西,死死捏在手裏,「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可別後悔啊!」
徐齊霖笑道:「你姐是人還是鬼?是人的話,我跟她講道理,怎麼不好好看住你這小鬼;是鬼呢,我就更不怕啦。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這句話你知道不?」
「不知道。」小鬼氣壞了,用力捏碎了手裏的東西,拍打着徐齊霖的手臂叫道:「你完了,你完了。等我姐來了,你求饒也沒用啦!」
徐齊霖四下瞅瞅,也沒什麼動靜,便衝着小鬼嘿嘿一笑,繼續走路。
好半晌,徐齊霖都看到自家樓里的燈光了,那個據說很厲害的姐姐也沒見影兒。
小鬼可能也意識到不太對勁兒,先是垂頭喪氣,然後又裝出可愛的樣子,陪着笑對徐齊霖說道:「阿郎為何抓奴家呢,奴家不是壞鬼,也不害人,只是愛聽曲聽歌,還喜歡吃糖果,也不算作惡吧?」
徐齊霖看着這自稱「奴家」的小鬼,微笑道:「你說沒幹過壞事,怎麼讓我相信呢?」
「真沒幹過,真的。」小鬼仿佛看到了希望,立刻萌萌地向徐齊霖保證,「你想啊,我要是壞鬼,肯定得有點本事兒吧,哪能讓你一下子就抓住?」
徐齊霖含笑不語,似乎在思索猶豫。
小鬼趕忙又說道:「你抓住奴家也不能換錢,奴家也不值錢。要是你放了奴家,奴家感謝你,給你好處。」
「什麼好處?」徐齊霖停下腳步,手臂垂下來,但另一隻手卻伸進兜里,捏住了幾張符紙。
小鬼嘻嘻笑着,兩隻小手放在徐齊霖揪着她衣領的手上,說道:「奴家給你指點地方,你去挖寶貝呀!很值錢的,能發大財,你說好不好?」
徐齊霖呵呵笑了,說道:「某品性高潔,視錢財如糞土。」
「真的?」小鬼用怪異的眼神看着徐齊霖,小嘴微張着,明顯是表示懷疑。
徐齊霖說道:「你看某象缺錢的人嘛,這莊子都是某的。」
「可——」小鬼猶豫了一下,遲疑道:「可錢不是越多越好,你還怕多了沒地方放嘛?」
徐齊霖搖頭道:「某與別人的想法不同,不是那種貪得無厭的傢伙。」
小鬼眨巴眨巴眼睛,又問道:「那你想要什麼,我可以幫你。」
徐齊霖垂下眼瞼想了想,剛想開口說話,卻見小鬼變了臉色,壞笑道:「你完了,我姐來了,打死你個欺負我的壞人。」
聽到這話,徐齊霖還真有點緊張。畢竟沒與什麼惡鬼厲鬼的較量過,手裏抓着的這個小鬼也是個弱雞,還是弱爆了的那種。
果然,一道黑影正在向這邊奔來,速度挺快,可看起來總有點怪異。
姿勢?沒錯,就是姿勢。徐齊霖很是迷惑,這既不象跑,又不象飄,倒象是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樣子。
難道厲害的鬼便是這般的趕路?徐齊霖納着悶,便看到黑影已然來到了近前,二話不說,便向他撲了過來。
手裏抓着飄輕的小鬼,徐齊霖向旁邊一閃,準備借着樹掩護一下。然後,他便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愕。
那個厲害的鬼姐姐撲到半空,竟然被一根樹枝掃到了腦袋,哎喲一聲摔倒在地,就在徐齊霖的面前。
這是什麼招術?徐齊霖愕然以對,便聽到手中的小鬼氣得叫了起來,「阿姐,你,你又喝醉啦!!快,快起來,打這個欺負我的壞人。」
地上的鬼姐姐揉着腦袋勉強坐起,眼神惺忪,面色紅暈,真的是一副喝醉酒的樣子。
徐齊霖抽了抽鼻子,分明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氣,而且極是熟悉。
鬼姐姐身着粉衣,長得倒也眉清目秀,就是這醉態不敢恭維。聽到妹子的叫喚催促,她又東倒西歪地爬了起來,眯着眼睛尋找徐齊霖。
「你,你快放開小夜。」鬼姐姐用力搖了搖頭,似乎能清醒一些,伸手指着徐齊霖說道:「別,別說你,你們兩個人,就是再多,本姑娘發起火來,也要打得你們哭,哭爹叫娘。」
徐齊霖皺起眉頭,覺得這鬼姐姐肯定不識數。明明就他一個人,怎麼硬給他添了個幫手。
鬼姐姐見徐齊霖不說話,也沒放了妹子,便露出兇相,向着徐齊霖撲了上來。
徐齊霖左躲右閃,繞着這棵樹轉圈。
三轉兩轉,那鬼姐姐便連摔了幾個跟斗。不是地上不平,而是她腳下拌蒜,自己跌跌撞撞。
這副醉鬼的狼狽樣兒,連小鬼都看不下去了,又是嘆氣,又是埋怨。
鬼姐姐不起來了,坐在地上使勁揉腦袋,對着妹子的埋怨還反過來斥道:「笨小夜,笨妹子,讓你學嚇人也不用功。竟讓兩個小孩子給,給抓住。你,你咋不跑呢?肯定是嘴饞,又,又吃了人間的東西。」
小鬼用力哼了一聲,反唇相譏道:「我嘴饞,你不也喝酒沒夠兒嘛?」
「要不是你,吃了人間,人間的東西不能飄飛,被這兩個臭小子抓住,怎麼會要我,來,來救你。」鬼姐姐顯然要分清因果關係,辯解道:「不要我來救,喝,喝再多的酒,也沒,沒關係。」
「是誰說在陽間沒照顧好我,變成鬼一定當個好姐姐的?」小夜扒着徐齊霖的手,眼睛卻瞪着阿姐。
呃,鬼姐姐現出愧色,低着頭不吭聲了。
徐齊霖左瞅瞅右看看,萬沒想到會是這般的情景。好姐妹呢,變成鬼啦,還互相撕逼埋怨,真是夠奇葩的。
鬼姐姐羞愧了一會兒,抬頭看向徐齊霖,伸手指了指,說道:「那個,你倆想要什麼?放了小夜,咱們好好談談。」
小夜翻了翻眼睛,糾正道:「是一個臭小子啦,看你都喝成什麼樣了,看人兒都是雙影。」
徐齊霖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不是不識數,是喝得太多,看東西都是兩個。
鬼姐姐使勁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端詳,才有些恍然地點了點頭,說道:「一個小子啊,那更好,你們也不用商量了。說吧,要多少錢,給你兩個寶貝發大財怎麼樣?」
徐齊霖對這兩個鬼也是很無語,一個小饞鬼,一個大酒鬼,想幹壞事也是幹不成吧?
此時,徐齊霖也明白了。小鬼跑來聽歌聽曲,再吃點心糖果;鬼姐姐便去工坊偷酒喝。
嗯,不是酒,這丫的竟拿香露當酒喝,離得還有些距離,就能聞到這傢伙嘴裏噴出的香味。
徐齊霖沒有斬鬼除怪的心思,只要不傷害到他的親人朋友,有多少鬼在周圍,他也不在乎。
但他也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總要把這件事情解決掉,讓工坊里的鬼怪傳聞平息下去,使那些工人不再心中惶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