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苒故作苦惱的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這個秦才人常去流雲宮,無非就是談談秦家,阿諛奉承,卻又是個不討喜的性子,瞧着就有些厭煩,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淨了一些,竟追到了外祖母這裏。」
「既然不喜打發了就是。」端詠太后說。
秦苒搖搖頭,「前幾日我身子不適沒見她,轉頭就去找皇后哭訴……」
端詠太后眉頭緊皺,「你這孩子,怎麼之前不和哀家提,卉菊,去把這位秦才人帶進來!」
聽着端詠太后語氣不對勁,卉菊立即明白了,這位秦才人是惹了端詠太后不悅了。
「是!」
秦才人是一路哭着進殿的,噗通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的樣子讓端詠太后沒氣也生出三分氣來。
「臣妾給太后請安,給公主請安,求公主給臣妾做主啊。」
秦苒一臉茫然。
「砰!」端詠太后猛的一拍桌子,嚇得秦才人頓時止住了哭聲,抽泣幾下,怔怔的看向上首。
端詠太后陰沉着臉,「哀家還沒死呢,輪不着你在這裏哭喪!」
「臣妾……臣妾不敢,求太后恕罪。」秦才人忙衝着端詠太后磕頭,砰砰幾下,很快腦門兒就青了,期間秦才人還不忘給秦苒使眼色,秦苒佯裝沒看見,垂着頭觀摩棋局。
端詠太后沒叫起,秦才人就一直這麼跪着,足足跪了半個多時辰,小宮女進門稟報,卉菊聽後,看了一眼秦才人,壓低了聲音在端詠太后耳邊說了幾句。
端詠太后冷笑連連,又問,「證據確鑿嗎?」
「是。」
「把人送去鳳棲宮,人是皇后提拔的,讓皇后自行處置,堵住嘴,別叫人發出聲音來,聒噪!」
卉菊衝着侍衛使了個眼色,很快秦才人就被堵住了嘴拽了下去,秦才人一臉驚恐,使勁掙扎,奈何兩個侍衛的力氣太大,根本掙脫不開,秦才人這才作罷。
秦苒落下一粒黑子,端詠太后笑了笑,「今日到此為止,這盤棋明日再下,讓卉菊陪你去一趟鳳棲宮。」
「是!」
鳳棲宮
地上烏泱泱跪着幾十人,為首的就是秦才人,秦才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嘴裏喊着冤枉。
「公主,這位秦才人手腳不乾淨,偷了您的玉珠出宮賤賣,被章婆子撞見了,順藤摸瓜又找到了一些其他人。」卉菊一路上和秦苒說事情來由,秦苒詫異,「什麼玉珠?」
「是大詔皇后送您刻着一百零八佛像的玉珠。」
秦苒臉色微變,轉頭對着禾穗說,「回宮去查查!」
禾穗拔腿就跑。
很快到了鳳棲宮,秦苒遠遠的看着這一幕,眼下這個時辰,魏白瀟剛好就在鳳棲宮歇息。
「掌珠公主!」
忽然聽見背後有人叫自己,秦苒回頭,蹙眉看了眼來人,卉菊小聲提醒,「這位便是新冊封不久的趙昭容。」
秦苒恍然,這是她第一次見趙昭容,姿容在後宮不算出眾,渾身上下卻獨有一股子不可言說的嬌媚,淡紫色宮裝,鬢間那一支赤金流鳳金簪,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正想着,趙昭容已經到了眼前,點頭示禮,「掌珠公主是來找皇后娘娘的吧,皇后娘娘正在殿裏審問幾個不知死活的奴才,污穢的很,也沒什麼可瞧的,掌珠公主不如去後廊走一走,素來聽聞掌珠公主喜歡梨花,恰好鳳棲宮的後院就有一株,掌珠公主若是不嫌棄,我可以陪掌珠公主走一走。」
秦苒沒來由眼皮跳了跳,看了一眼卉菊,卉菊立即道,「掌珠公主是奉了太后之命過來查看,趙昭容,太后還在慈寧宮等着消息呢。」
搬出了端詠太后,趙昭容臉上的笑意頓了頓,道,「我也是一番好意,公主小小年紀若是瞧見了不該瞧見的,我只擔心公主會犯了心悸的毛病。」
卉菊臉色微變,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趙昭容的意思是後宮有人在動用私刑,還是在說有人故意屈打成招?」秦苒挑眉問,「後宮有人觸及宮規,又牽扯上了流雲宮,本宮也是涉事主,理應過來瞧瞧,趙昭容的好意本宮心領了。」
繞開趙昭容,秦苒繼續往前走,趙昭容卻攔住了秦苒的步伐,「公主,實不相瞞是皇后娘娘吩咐,不許任何人靠近鳳棲宮,以免耽擱了審問,皇后娘娘素來以德服人,又怎麼會動用私刑呢,只是有些賤骨頭命賤,不肯說實話罷了,必要的手段還是有的,否則怎麼殺雞儆猴,震懾他人?」
「公主,是江貴人身邊的彩玉!」卉菊忽然看見了廊下一個小丫鬟,定睛一看竟是彩玉。
這麼說,江貴人也牽扯其中了。
秦苒笑了笑,「也好,既然趙昭容無視太后的命令,本宮不進去就罷了,畢竟後宮之主是皇后,太后老人家年紀大了,被人忽視,也是人之常情,卉菊姑姑,我們回去吧。」
趙昭容臉色微變,輕視太后的名聲她可擔待不起,誰都知道皇上十分孝順端詠太后,連李皇后在端詠太后面前都不敢放肆,更何況是她一個沒有女得寵的妃子。
「公主!」趙昭容立即笑着拉着秦苒的胳膊,「我怎麼敢輕視太后,就是給我幾個膽子也不敢吶,這不是擔心會驚了公主嗎。」
秦苒淡淡的瞥了一眼趙昭容,「勞煩卉菊姑姑進殿去一趟,我就這守着。」
「是!」卉菊繞過了趙昭容去了正殿,趙昭容沒膽子攔着,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人進去了,訕訕的看了一眼秦苒,「公主是不是對皇后娘娘有些誤會?」
「趙昭容,宮裏頭多嘴多舌的人是最不招人喜歡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趙昭容故意挑撥離間呢!」
秦苒坐在了一旁石凳上,胳膊肘搭在了桌子上,擰着眉,江貴人怎麼會被人牽扯進來。
趙昭容強壓着怒火,一言不發。
「公主?」
董貴人紅着眼眶趕來,見着秦苒,又驚又喜,跪下就給秦苒磕頭,秦苒斜了眼趙昭容,用手帕掩住鼻尖,「趙昭容今兒身上熏了什麼香,聞的本宮腦袋有些不適,暈乎乎的。」
趙昭容蹙眉,她知道秦苒這是故意找藉口讓她離開呢,捏了捏手帕,站遠了幾步,秦苒大口大口的呼吸,趙昭容見狀又後退了幾步,目光掠過董貴人身上,暗含譏諷。
「說吧。」
董貴人也知道放低聲音,「公主救救江妹妹吧,江妹妹是被人冤枉的,前幾日秦才人去找江妹妹,故意用玉珠和江妹妹換了些瑣碎的銀兩,秦才人騙了江妹妹,江妹妹不知道這玉珠來歷不明,誤以為是秦才人自個兒的,一個時辰前江妹妹被皇后身邊的人帶走了,杖斃了江妹妹身邊的一個丫鬟采芹。」
秦苒眼皮跳了跳,緊攥着手心,她以為自己才是佈局的那一個,沒想到背後竟然還有人伺機而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讓她防不勝防。
「是不是在江貴人那裏搜到了玉珠?」秦苒問。
董貴人點點頭。
秦苒心裏倏然湧出一簇簇怒火,又是一次投鼠忌器,李皇后竟藉機要對江貴人下手。
秦苒閉着眼,耳邊忽然聽見了一聲慘叫。
「公主,是江妹妹!」董貴人慌了,她和江貴人從小一塊玩到大,感情很好,又是一塊入宮受封的,無緣無故江貴人就遭了秧,董貴人心裏沒底,只能來找秦苒了。
不一會禾穗來了,小聲的在耳邊說,「公主,玉珠一顆都沒少。」
這下秦苒不意外了,她已經被人算計了,這玉珠十有就是李皇后賞給秦才人的,秦才人故意污衊了江貴人,好一招釜底抽薪!
「公主?」董貴人看向了秦苒,秦苒閉着眼,腦子裏不斷的思考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玉珠既然沒有丟,就沒有理由去捉拿秦才人,秦才人一下子從手腳不乾淨的壞人轉變成了一個無辜的受害者,江貴人倒成了賊了。
可笑!
秦苒睜開眼,正瞧見卉菊往這邊趕來,「公主,江貴人被打了三十板子,被貶成常在,送回宮了。」
「去請太醫!」
「皇后娘娘吩咐,不准請太醫,要給新進宮的秀女們一個警醒。」
秦苒小臉蒼白,晃了晃身子,險些沒站穩,一隻手撐着桌子,卉菊又道,「皇后娘娘是當着皇上的面宣旨的。」
江貴人還沒得寵就被背負着這樣的名聲,又是當着魏白瀟的面打了板子,這是生生的斷了江貴人,不,江常在的後路!
秦苒深吸口氣,扶着禾穗的手一步步往回走,董貴人的哭聲還在耳邊迴蕩,越發心煩,曾經她誤以為自己很聰明,今天,李皇后給她狠狠的一個教訓!
「去庫房挑一些藥酒,夜裏你去給江才人送去。」
「是!」禾穗應了。
回去以後,秦苒就病了,夜裏發起了高燒,夢到了很多人,她還夢見魏姎臨回大詔前對她說過的話,若是有一日在南梁待不下去了,就去大詔找她,魏姎許她一世無憂。
畫風突變,忽然又看見了李皇后手捧着鳳冠霞帔,笑着將她送上了花轎,笑容冰涼,又像是鬆了一口氣。
「公主?」
「公主?」
耳邊有人在喊她,秦苒猛然睜開了眼睛,怔怔然的看向了床榻旁,眸色乍然划過一抹凌厲。
「公主您都昏睡兩日了,臣妾很擔心,特意過來看看。」
已經冊封了貴人的秦貴人坐在了塌上,一臉擔憂,清秀的臉龐上描着緊緻淡雅的妝容,氣質也和從前大不一樣了,沒了畏畏縮縮,舉手投足多了一份從容。
「公主,秦貴人已經來看您兩次了,奴婢實在攔不住。」禾穗小聲提醒。
「貴人?」秦苒忽然笑了笑,剛把江常在從貴人的身份上拉下來,秦才人就冊封成了貴人,簡直就是天大的嘲諷!
「恭喜秦貴人步步高升。」秦苒撐着身子緩緩坐了起來,輕輕拂過秦貴人的手,「一個小小的庶出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爬上了貴人的位置,實在不易。」
「公主說什麼呢?」秦貴人佯裝不解,撅着唇,小聲問,「公主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上次玉珠的事……」
秦苒伸手揉了揉眉尖,打斷了秦貴人的話,「本宮剛剛醒來,還有些不適,禾穗,送客!」
「秦貴人,這邊請。」
秦貴人無奈嘆氣,只好起身離開,「那我過幾日再來探望公主。」
待人走後,秦苒立即問,「江常在怎麼樣了?」
「回公主話,江常在吃了藥昏睡了兩日,已經沒了性命之憂,只是傷口打的有些深了……」
禾穗去探望過江才人的後腰,纖細的腰肢幾乎快要被打斷了,骨頭斷了兩根,那位置實在不好醫治。
秦苒眼皮跳了跳,追着問,「如何?」
「奴婢私底下問了劉太醫,劉太醫說日後江貴人極難有子嗣,即便是有了子嗣也未必能生下來。」
秦苒緊緊攥着拳,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這幫人太狠了,硬生生斷了一個女子下半輩子的幸福,沒有子嗣,斷了恩寵……」
休養了兩日,秦苒的病也好了七七八八,這天下着雨,秦苒撐着一把油紙傘去了趟江才人處,宮女們見秦苒親自來不敢怠慢,立即上前行禮,秦苒下頜一抬,「你們主子呢?」
「回公主話,小主在內殿休養。」
秦苒往前走兩步,小宮女也跟着走兩步,擋在了前側,秦苒眼皮一跳,斜了眼小宮女。
「公主,趙昭容和秦貴人在裏面探望小主。」
秦苒眉頭緊皺,一把推開了小宮女,小宮女還要上前阻撓,被禾穗狠狠瞪了一眼,頓住腳步不敢再言語了。
嘎吱一聲門開了,秦苒推門進入,繞過屏風,便瞧見了趙昭容和秦貴人坐在一旁椅子上有說有笑的,氣氛還算融洽,唯有江常在趴在了床榻上,小臉蒼白,看上去十分孱弱。
「公主?」趙昭容笑着起身,秦貴人則笑着上前一步拉住了秦苒的胳膊,親密道,「公主怎麼來了,身子不好就在流雲宮好好休養,閒着無聊,我去找你也可以啊。」
聽見有人喊公主,江常在努力的仰着頭,衝着秦苒微微笑,「婢妾給公主請安。」
秦苒抬手,「江才人不必多禮。」
「謝公主。」
趙昭容和秦貴人並沒有離開的打算,秦苒只探望了一眼便匆匆離開,心裏壓抑的厲害,起初那樣一個明媚動人的少女,眼睛裏忽然多了一些哀愁,害怕和恐懼,像是一顆浮萍在諾大的湖面上飄着,隨時都有可能沉溺。
「公主在想什麼?」趙昭容跟上了秦苒的步伐,側臉衝着秦苒微笑,「我知道公主和江常在的關係匪淺,這次是江常在一時糊塗犯了錯,皇后娘娘看在公主的份上已經從輕處罰了,畢竟這是宮規,皇后娘娘還要豎立威嚴,公主心裏不會記恨皇后娘娘吧?」
秦苒停住腳步,嘴角挑起笑意,「趙昭容說什麼呢,本宮和江常在不過是泛泛之交,終究是個外人罷了,又怎麼會為了一個外人去記恨皇后,皇后賞罰分明是好事,與我何干?」
「倒是我小人之心了。」趙昭容歉意的笑了笑。
秦苒看了一眼趙昭容的妝容,指尖搭在了趙昭容的髮鬢上,趙昭容不解的看向了秦苒,身子並沒有動,她不知道秦苒要做什麼。
「江常在已經是廢人了,沒了恩寵,將來也不會有子嗣,趙昭容與其花費心思對付一個江常在,倒不如想想自己將來該怎麼辦,這支玉蘭花,日後趙昭容還是少佩戴為妙,舅舅最討厭的花就是玉蘭花和墨蘭,獨愛竹蘭,最喜的又是辛辣之物。」
秦苒將趙昭容頭上那一支玉蘭花簪拔下,塞入了趙昭容手中,「外祖母沒少惦記膝下空虛寂寞,若是能有皇子皇女環繞膝下,一定會很開心的。」
趙昭容怔怔的看向秦苒,「公主……」
「新晉三十六個秀女還在學規矩,要不了兩個月就能侍寢了,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趙昭容,與人為善與己為善,江常在是外祖母一手提拔,冊封為貴人的,表明外祖母很喜歡江常在,昨兒還惋惜江常在年紀輕輕就被人陷害了,也怪她單純無知,沒有防備。」
「公主說什麼呢,我……我怎麼聽不懂?」趙昭容訕訕一笑,佯裝不解的看向了秦苒。
秦苒輕輕的拍了拍趙昭容的肩,「外祖母是從小在宮裏長大的,什麼手段沒見過,趙昭容,時間不早了,本宮也該回去了,你好自為之。」
趙昭容眼看着秦苒離開,才十一歲的小姑娘,眸光犀利,竟將自己震懾住了。
那眼眸,比皇后還可怕。
「趙姐姐,公主已經走了。」秦貴人從身後跟來,輕輕的喚了一聲,趙昭容回神。
「趙姐姐,是不是公主又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趙昭容不屑的瞥了眼秦貴人,「秦妹妹仔細些,小心隔牆有耳,公主的名聲豈是你我能私底下議論的。」
被訓斥了一頓,秦貴人縮了縮脖子,忙應了。
……
夜色濃濃
秦苒還沒有睡意,提筆寫了一封書信,用火漆封好,只等明兒一早派人送去大詔。
或許魏姎能有法子醫治江常在。
「公主,時辰不早了,該歇息了。」禾穗拿着剪刀撥了撥油燈,小聲提醒,「江常在若是自個兒能想得通,興許下半輩子還有出路,若是一直單純無害下去,一時半會沒有人敢作踐江常在,等時間長了,只能孤獨終老,被人遺棄。」
秦苒手一抖,震驚的看向了禾穗,「是這樣嗎?」
禾穗點點頭,「奴婢聽宮裏的老嬤嬤說起過,前朝先帝許多妃嬪都是老死宮中的,有一大部分人腦子都糊塗了,瘋瘋癲癲,任人欺凌。」
「江常在才十四歲啊,是我……是我連累了她。」秦苒一遍一遍的想着江常在趴在床上仰着頭看她的眼神,愧疚浮上心頭,若不是自己自作聰明想要算計秦貴人,又怎麼會被人利用了。
「就算沒有公主,江常在也不會逃脫的掉,只是時間早晚罷了,您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禾穗蹲在秦苒面前,她知道秦苒心裏愧疚,這麼多年,秦苒的心就和一張白紙一樣純潔無瑕,不忍心算計旁人,更別提旁人因她倒霉,一時半會肯定接受不了。
秦苒忽然委屈的哭了,若不是有端詠太后在背後給她撐腰,也許,下一個被算計的就是自己了。
次日,秦苒去慈寧宮請安正巧碰見了魏梓珠,魏梓珠心細,一眼就看穿了秦苒的小心思,找了個理由讓秦苒陪着她去後院逛逛。
「在為了江常在的事愧疚?」
面對魏梓珠,秦苒一向不會隱瞞,點了點頭,「是我沒用,害了江常在。」
「與你無關,就算是沒有你,江常在也逃不過這一劫,後宮的女人沒有你想像的這麼脆弱,瞧瞧,咱們這位中宮皇后,已經深諳此道,拉攏人心,借力打力,手段多高明,輕而易舉的剷除了眼中釘,還不留下把柄。」
魏梓珠搖搖頭,「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是公主,後宮的事與你無關,那些妃嬪只會想着巴結你,不會跟你過意不去,有些不必要的麻煩不必親自插手。」
「四姨,就算我謹守本份,皇后就真的能放過我嗎?」秦苒仰着頭問。
魏梓珠蹙眉,拉着秦苒的手,「你這孩子,怎麼會怎麼想,她只是皇后罷了,怎麼敢對你如何。」
「或許是我想多了吧。」
魏梓珠伸手摸了摸秦苒烏黑的秀髮,「花無百日紅,新人輩出,也不是只有皇后次次都能贏。」
「四姨說的極是。」
正說着,忽然傳來消息,江常在跪在議政殿前伸冤已經足足兩個時辰了。
魏梓珠詫異,笑了笑,「這位江常在倒是個有趣的。」
打鐵要趁熱,前幾日江常在挨了罰,還背負着手腳不乾淨的名聲,已經不受待見了,現在不如放手一搏,去找皇帝,或許還有機會能翻盤,再不濟就是一輩子沒有恩寵,也比什麼都不做,混死在宮中強。
「四姨,我想幫幫江常在。」秦苒說。
魏梓珠紅唇一翹,「這事兒也不難辦,我回去就讓人給江家透個信兒,江常在自小就是嫡女,怎麼會瞧得上區區幾顆珠子,還去變賣銀子,本就蹊蹺,我聽聞你最不待見就是秦貴人了,既然江才人都挨了打,皇后也不能聽信秦貴人一面之詞,屈打成招,誰不會,以為將那幾個涉案的人都打發了,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可笑!」
秦苒眼眸一亮,緊拽着魏梓珠的衣袖,「多謝四姨。」
「你先別急着謝我,反正已經把中宮得罪了,也不在乎多這一點了。」
魏梓珠聳聳肩,表示完全不在乎了。
……
江常在跪了足足五個時辰,身子受不住暈了過去,被人抬回去後,昏睡了幾個時辰後,又撐着身子跪在了議政殿,怎麼勸都不走,執着的厲害。
魏白瀟看了一眼天色,已經是凌晨了,站在窗外看了眼不遠處跪着的小小人影,背脊挺直,緊咬着唇,骨子裏有股倔強。
「皇上,江常在的傷勢還沒好,若是繼續這樣下去,只怕……」
魏白瀟擺手,耳邊安靜了,無心再睡,乾脆起來處理公務,一個又一個的奏摺看完了,天色已經漸亮。
「皇上,江常在暈倒了,被抬走了。」
「嗯!」魏白瀟淡淡的嗯了一聲,再沒別的話,臨上朝前斜了眼內侍公公,「朕記得庫房裏有一匹鵝黃色月紗,一會送去掌珠公主那裏。」
「是!」
……
秦苒看着月紗,以及錦盒裏上供的藥膏,眉頭舒展,「多謝舅舅,這衣料我很喜歡。」
宮門剛剛打開,江夫人便去了一趟慈寧宮,未入宮門便長跪不起,衝着慈寧宮方向不停磕頭,不一會功夫額頭就已經青紫了。
「江夫人,外祖母這個時辰還沒起呢。」
江夫人詫異的回頭,「臣婦拜見公主。」
「江夫人不必多禮。」秦苒看着江夫人有和江常在五分相似的臉,面容精緻,端莊高貴,使人不感褻瀆,京都城裏江家夫婦就是一段佳話,江夫人治家有方,夫妻和睦,江大人對江夫人更是如掌中寶一樣疼愛,娶親之後身邊再無一個妾。
秦苒看着江夫人這般優雅姿態,心生敬畏,「江常在的性子倒是隨了江夫人,溫婉和善,是福不是禍,暫且還說不清呢。」
「這麼巧,公主也來給太后請安。」趙昭容笑眯眯的走來,驚訝的看着地上跪着的江夫人,「江夫人這是為何,江常在雖受了罰,可也不至於鬧到宮裏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江夫人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裏呢。」
江夫人衝着趙昭容行禮,「臣婦不敢,只是臣婦相信小女是被人陷害的,小女自小錦衣玉食嬌養,怎麼可能會去拿玉珠,其中必有隱情,臣婦並不是為了江常在而來,而是為了江家名聲而來,這是兩碼事。」
「太后娘娘年紀大了,江夫人與其在這裏,不如去鳳棲宮……」
「江夫人,太后請您進殿。」卉菊親自上前扶着江夫人起身,「得知江夫人要來,太后親自泡了茶,就等着江夫人呢。」
江夫人受寵若驚。
趙昭容也要跟着進去,秦苒笑了笑,「趙昭容僭越了給皇后請安,直接來了慈寧宮,若是被皇后知道了,怪罪下來可怎麼好,趙昭容還回去請示皇后吧。」
這裏是慈寧宮,就是給趙昭容三個膽子,也不敢亂闖,只能訕訕離開,轉頭就去了鳳棲宮,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遍。
李皇后指尖敲打着桌子,並不以為然。
「娘娘,若是太后插手這件事,那該怎麼辦?」
「與本宮何干?」李皇后挑眉不屑,「區區一個常在,也犯的着太后親自出手嗎。」
趙昭容默然,不敢多嘴。
如李皇后所料,端詠太后並沒有深究此事,而是審問了江常在身邊的幾個丫鬟,讓幾個丫鬟頂替了江常在身上的污名,罰了幾個嬤嬤,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雖然江常在沒有恢復位份,端詠太后卻給了江常在旁人沒有的殊榮,在慈寧宮的偏殿收拾了一間屋子,讓江常在住在了慈寧宮,美其名曰是為了讓江常在陪着端詠太后祈福誦經。
趙昭容得知後氣的打碎了好幾個茶盞,「真是便宜了jiāng shi,皇上隔三差五就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近水樓台先得月,太后為了抬舉jiāng shi,還真是煞費苦心呢!」
一晃便到了年下,三十六位秀女開始舉行冊封,位置最高的是雲家嫡女,冊封了九嬪之首的昭儀,餘下還有幾個嬪,幾個貴人,均安排住在了後宮。
雖冊封了位份,卻沒有一人侍寢。
「太后,皇上會不會一直把六宮空懸着?」卉菊問。
端詠太后搖搖頭,「皇帝對李家還有心存僥倖,皇后也不傻,若是再在皇帝眼皮底下動手腳,遲早會翻綠頭牌,哀家聽說有好幾個貴人在鳳棲宮坐了一個多時辰,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臨走前皇后娘娘每人賞賜了一匹綢緞。」
「皇后太着急了,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你倒是說說,這一屆秀女中,有幾個不錯的?」
卉菊絲毫沒有猶豫,「奴婢以為首當其衝就是江常在了,江常在才貌雙全拔得頭籌,其次便是劉貴人和董貴人,雲昭儀。」
端詠太后沒好氣的斜了眼卉菊,「你倒是心思縝密,江常在像極了當初的哀家,生來尊貴,年少無知,還有一股子執着勁兒,這半年江常在能一直沉穩沒有別的心思,見了皇上也不往前湊,哀家很喜歡,也是個懂禮數的好孩子。」
「江常在能入得了太后的眼,自然是極好的,奴婢不過是哄着太后高興罷了。」
「你呀!」端詠太后搖搖頭,「若是皇后能儘快處理了李家,哀家便放手不管六宮諸事,只要李家在一日,哀家絕對不能看着李家一家獨大,外戚專權,是皇家最忌諱的。」端詠太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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