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這邊,那個叫罵的最厲害的士兵,已然搭弓上箭,要不是旁邊的幾個兄弟還保有一絲冷靜,拼命攔着,恐怕早就把對面的突厥士兵射成篩子眼了。
突厥士兵這些天來,憋在軍營里裝王八,也是憋屈的很。
現在佔了便宜,雖說不接這個罵聲,臉上卻都是得意的表情。
不必看得清楚,唐軍兄弟也能猜到這些吐蕃士兵的德性。
忍,忍字為上,眾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可也是勉強壓着怒火。
架起了弓箭,直衝着吐蕃碉堡,嚴陣以待,將空前的壓力施加在這些吐蕃士兵身上。
怎麼樣,有膽子放冷箭,沒膽子接招了!
唐軍將士的素質還是不錯的,對峙這些天以來,一直都老實本分,盡力克制。
今天鬧成這樣,想必另有隱情。
無名子溜達到了碉樓底下,找來一個小兵詢問。
「怎麼吵得這麼厲害?」
「啟稟將軍,剛才從突厥部放過來一支冷箭,射傷了一個哨衛,那哨衛是老九的親侄子,所以他就有點壓不住脾氣。」
小兵面露不忿,看得出來,也對突厥的挑釁行為非常不滿。
僵持的狀態持續時間過長,雙方將士的神經繃的太緊,就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只要一個火星子竄起來,情勢便不可收拾了。
無名子尋思,一定要找一個突破口,讓憤怒的士兵發泄情緒。
「受傷的人在哪?」
「在後面的醫官帳篷里治療。」
小兵非常有眼力,馬上帶着無名子過去了,這時,在無名子的示意下,唐軍士兵終於收起了弓箭,老實站崗了。
當然,也只是表面上看來。
那一雙怒目,死死盯着對岸的碉樓,明知道那些龜孫子根本不敢接招,也絲毫不放鬆。
現在軍營里的氣氛非常緊張,精力過剩的士兵們實在閒的發慌,已經開始做一些不三不四的勾當。
前兩日,兩個私自出去尋花問柳的士兵,被無名子下令處決。
戰時的士兵跑去嫖妓,這可是軍營里的大忌。
此風若開,一旦消息傳到突厥軍營,他們來個突然襲擊,士兵們的腳都軟了,還打什麼仗。
無名子明白,總這麼憋着沒仗打,這種事情是始終無法杜絕的。
除了嫖妓的,還有耍錢的,打架鬥毆的,層出不窮,防不勝防。
小兵撩開大帳的皮帘子,無名子探身進入。
大帳里安置了幾方軟塌,受傷的不能動彈的士兵,哼哼唧唧的,躺在上面養傷。
一見無名子來了,幾個輕傷的士兵,艱難的直起身子。
「將軍!」
無名子揮揮手,示意他們好生歇着,而後,走向了今天剛剛負傷的老九侄兒。
老邁的醫官,正在把一些灰黑粉末撒在他的傷口上,疼的小兵齜牙咧嘴,滿臉是汗。
「勞煩將軍看望。」
小兵說着就要起身問好,猛烈的動作牽動傷口,他哎呦一聲。
無名子忙道「快坐下,不必多禮。」
兩人都在墊子上坐好,撒好了藥粉,醫官扯下一塊黃布,眼看着就要開始包紮。無名子在袖子裏掏了一下,拿出個白瓷小罐。
「給他換這個,藥效更好。」
本着對患者負責的態度,醫官揭開蓋子聞了聞,一股苦澀清涼的味道竄出來。
無名子解惑道「這是清創膏,我祖傳特製的,治療刀傷箭傷非常管用。」
「那這藥粉怎麼處理?」醫官盯着小兵身上的藥粉,左右為難。
「你用的是莪朮粉吧!」
「是。」
「那就不礙事,我這個藥膏和莪朮不衝突。」
既然無名子都這麼說了,醫官也就大膽用起來了。他先把士兵創口上的藥粉拂去,一時情急,力道把握的不准,疼的小兵又是一陣鬼吼鬼叫。
「哎呦,哎呦!」
「輕點啊!」
嘶嘶……
他不停抽氣,哀怨道「將軍,我傷的也不重,用這個就行了!」一邊叫喚,一邊往後縮,表情十分真誠。
無名子沒發話,醫官也沒有饒了他的意思,一直拉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專注給他塗藥,枉顧他殺豬一般的叫喊。
仔細端詳這張略顯稚氣的臉,眉毛粗短淺淡,有點塌鼻樑。看起來不是膽氣十足的人,無名子只覺,這孩子還真是有點命苦,怎麼就攤上了這樣的事。
等到醫官給他妥善包紮好了,他才開始發問。
「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個事情實在是太窩囊了,小兵一提,就怒上心頭,他把一腔怒氣,全都發泄到袖子上,嘩啦一扯,傷口就全都暴露了出來。
「還不是突厥狗賊犯賤,他們這樣做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是說放冷箭?」
「可不是!」
無名子到前線的時間尚短,許多靈武郡的情況,都是靠着和士兵聊天得來的。
「仔細說說。」
「以前只要兩軍對壘,突厥士兵時常犯賤,不是放冷箭,就是搞偷襲,總而言之,竟是陰招!」
「今天我們照常上崗,站了還沒有半個時辰吧,就看從對面碉樓上射出一支箭,我躲閃不及,被傷到了,這還不是最可氣的。」
小兵將手臂伸到無名子眼前,叫嚷道「將軍,您看看,這個狗賊還把我的手臂傷了,這要是打起來,我連弓箭都拉不動,這不是耽誤事嗎!」
傷口雖然不深,卻正好是位於小臂上方,正是發力的地方,也確實礙事。
「那狗賊一看傷到了人,比兔子跑得還快,蹭的就竄回了大帳,怎麼吆喝,他也不出來。我當時血流的多,也顧不上他,趕緊下來包紮了。」
原來如此。
怪不得那老九在樓上鬧騰的熱鬧,原來是想尋仇都找不着人。這莫啜狗賊也不知在軍營里下了什麼指示,這些個以兇悍蠻幹著稱的突厥士兵,居然全都不出來了。
連一個應戰的都沒有。
唐軍吃了虧,無名子也氣憤不已,不過,他倒是有點感謝這個莽撞挑事的突厥士兵。
有了他的挑釁,他似乎找到了可以滋事的理由了。
安撫過了傷兵,他走了出來,正好遇上李多祚,卻也是出來找他的。
於是,兩廂商議,一個陰謀漸漸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