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襄陽之後,玄逸又給黃自得寫了一封信。信上說,如今黃自得的大軍距離襄陽太遠,補給困難。而且依照原來的計劃,此時應該集中力量,打過長江去,控制整個湖廣。而且最近左梁宇又有點蠢蠢欲動,所以他暫時也沒辦法給前線送去更多的物資。如果前面物資實在很匱乏的話,他建議黃自得可以先行退兵。
玄逸知道,他的這個建議多半不會被採納。他甚至能想像出黃自得接到信件之後,將這信件給大家看的時候,大家是什麼反應。劉傑軒和自己的關係不錯,估計不會太直接的反對,多半會說:「道長這人呀,真是像諸葛亮。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叫做『諸葛平生唯謹慎』。道長倒是真有這風範,哈哈哈……」
至於牛巨明,那肯定是要說:「道長遠離前線,哪裏清楚這邊的軍情?他自己一向把宋朝皇帝遙控千里之外的戰場當做笑話,如今自己卻也犯起了宋朝皇帝的毛病。」
甚至連這樣的討論都未必會發生,說不定扥這封信送到黃自得的手上的時候,黃自得便已經在前往京師的路上了。
不過寫了這樣的信件,一旦變故發生,他的先見之明便會越發的明顯。這當然就更有利於此後的運作。
在發出了這封信之後,玄逸道人便以準備渡江作戰為藉口,開始製造船隻,組建水軍。這水軍說起來是為渡江準備的。但玄逸知道,若是只考慮渡江,根本不需要建立水軍。在上輩子,當黃自得從京師敗退回來之後,潰敗之軍,只是逼近長江,左梁宇便不戰而逃。玄逸估計,只要黃自得佔據京師的消息傳來,然後自己帶兵逼近武昌,左梁宇多半就會逃走。
建立水軍的目的還是為了設想中的襄陽保衛戰。襄陽的護城河和漢江相通,寬達百步,戰船完全可以駛入護城河中,配合城牆,以及護城河中的四個瓮城上的火力,與攻城的韃子作戰。
……
牛巨明日夜兼程,趕到西安的時候,就聽說黃自得已經帶着大軍往太原去了。便又急匆匆的往太原趕,他帶着輜重走不快,又花了一個月才到太原。好在黃自得打下太原之後,又修整了一段時間,要不然牛巨明還真不知道自己帶着的那點補給還夠不夠讓自己追上黃自得了。這也是長途輸送補給的一大難題,那就是補給物資中很大一部分都會被運輸隊本身消耗掉。
所以,如果考慮到補給隊在會荊襄的路上也要消耗糧食,所以單單從攜帶補給的方面來看,牛巨明給黃自得提供的補給其實少得可憐。所以黃自得也無法繼續在太原長待。於是他開始揮軍北上,不戰而下忻州,接着又進逼代州。
代州守將周遇吉倒是認認真真的抵抗了。然而周遇吉手中軍隊實在是太少了,而代州城又大了點,結果沒守幾天,周遇吉便只能退往寧武關。
寧武關城要小很多,周遇吉的軍隊人數倒是夠用了。在上一輩子,黃自得所部在這裏花了十多天時間,死了才得以破城。但是這一次,黃自得所部迅速的利用爆破技術炸開了寧武關的城牆,然後便將大批的降軍投入到巷戰中,花了兩日的時間,便解決了戰鬥。
這一戰之後,周圍的官軍更沒有誰敢再和黃自得對抗,十天之後,黃自得的大軍逼近了朔州,朔州守將不戰而降。此後又過了九天,黃自得的大軍抵達大同,大同守將姜瓖帶着手下數萬大軍投降,緊接着,宣府總兵王承胤也帶着數萬大軍歸降。於是黃自得手中的軍隊加上輔兵,一傢伙便超過了二十萬人。
這麼多人的補給就真的非常麻煩了。以前黃自得手下人最多的時候,並不比這少。但那時候,那些人大多都是流民,自己並沒有組織。實在沒東西吃了,黃自得完全可以拋棄他們,任憑他們餓死。反正他們一盤散沙,也鬧不出什麼事情來。但是如今這些降軍可不一樣,因為一直沒有時間加以整頓改編,他們還保持着作為大昭官軍時候的建制,有着自己的組織。若是讓他們挨餓,只怕立刻就是一場大譁變。因為每次拿下一座城市,黃自得都會留下一些人手把守,所以如今雖然他的軍隊人數增加到了二十多萬,但其中真正完全可靠的部隊,已經只有一萬人左右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一旦大譁變發生,這一萬人不要說鎮壓叛亂,便是自保都幾乎是不可能了。
「元帥,此時只有一個辦法。」牛巨明對黃自得道,「那就是立刻稱帝,奉天伐罪,討伐偽昭。陛下,如今這左近,也只有京師才可能有能夠養活得了這麼多大軍的補給了。」
「京師是大城,防守嚴密。」黃自得道,「不是那麼容易拿下來的吧。若是頓兵于堅城之下,卻又沒有補給,只怕會更加危險。」
這時候一旁的惠元儒開口道:「陛下,天命已明。老臣當年在偽昭為官,也知道京營的虛實。偽昭的京營當年成祖皇帝的確是天下精銳,即使到了英宗皇帝的時候,也還算能打。但如今,京營其實只不過是銀樣鑞槍頭了而已。京營之中,吃空餉嚴重,真實的人數,還不及花名冊上的人數的兩成。而且即使這些人,其實也並沒有戰鬥力,因為這些人並不在軍營中,而是被他們的長官,賣給京師中的達官貴人當奴僕。所以,名義上的京師三大營,十餘萬大軍,其實也就不到兩萬人而已。而且這些人平日裏也沒有操練,哪裏有什麼戰力?老臣和京營中的軍官也都有來往,只要陛下兵臨京師之下,老臣一封書信,便能說服他們歸順陛下。」
黃自得想了想,又轉過頭向劉傑軒問道:「老劉,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咱們如今正是逆水行舟,要麼一鼓作氣衝過去,要是想着要退,只怕前功盡棄不說,自己都麻煩了。所以,咱們如今也只能一口氣幹下去了!」劉傑軒道。
幾個人定下了方略之後,黃自得只讓軍隊休息了三天,便轉兵東進,從居庸關方向逼近京師。同時發出檄文,宣稱自己親率大軍百萬,要到京師「弔民伐罪」,推翻暴君。
此時的京師已經是一片慌亂。崇德皇帝一方面要緊急調動軍隊前來救援,另一方面卻又拿不出調動這些軍隊所需的銀子。而此時,還能調動的,略微還有點戰鬥力的部隊就只有山海關總兵吳長波手中的軍隊。只是遼東將門的軍隊一直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見銀子不開拔。但崇德皇帝此時,又哪裏拿得出這樣大的一筆銀子呢?
為了湊出這樣的一筆銀子,崇德皇帝只得將已經失敗過一次的辦法——要求親貴和官員們樂捐——再次拿出來了。不過這一次,他的手法上稍微有了點變化。他首先讓自己的皇后周皇后去說服她的父親——國丈周奎首先拿出兩萬兩銀子出來,做個榜樣,帶動其他官員親貴捐錢。
周皇后知道自己的父親吝嗇異常。要他拿出錢來恐怕比割他的肉都讓他心疼。所以特意召見周奎,花了整整一個時辰給他做工作。但是周奎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沒錢:
「皇后呀,我們家原本只是小門小戶的,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哪裏能有兩萬兩銀子呀!別說兩萬兩,就是一萬兩,咱們家也拿不出來呀!」
「父親,眼看賊人就要打進京師來了!」周皇后道,「等賊人進了京師,難道您還能保住哪怕一個銅子的家產?咱們家的富貴,和朝廷是死死的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呀!您……倒着這個時候了,您怎麼還能這麼一毛不拔呢!」
說到這裏,周皇后忍不住落下淚來。
「皇后,您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周奎道,「可是,咱們家裏,是真的沒有這麼多錢,我也沒辦法憑空變這些錢出來呀。」
「那你說,能拿得出多少錢來!」皇后聽自己的父親的話語中似乎有了一絲動搖,趕緊收起了眼淚問道。
「啊?」周奎盤算了一下,道:「兩萬是肯定沒有的。最多……最多五千!」
周皇后聽了,嘆了口氣道:「無論如何,一萬也是要有的。這樣吧……我變賣了宮中的一些東西,還有個五千,這五千我就給你。你拿了去,不要聲張,加上咱們家原有的五千,也算是湊個整數。咱們家帶了個頭,後面才有人肯動呀……」
周奎聽了,千恩萬謝的謝恩下去了。到了第二天,早朝過後,崇德皇帝來到了坤寧宮。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周皇后給崇德皇帝請了安,然後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臉色不太好,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國丈周奎,朕對他一向優待,如今要他帶頭捐個款,今日他穿着一身破爛的百衲衣上朝來,說是變賣了家產,給朝廷捐獻了三千兩銀子!這真是……」
「什麼?只有三千兩!?」周皇后一下子也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