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京城開封楊府偏廳內燈光通明,檀香繚繞,百萬禁軍都統領楊驚鴻與大夫人王氏、二夫人劉氏、三夫人郭氏、二兒子楊望、三女兒楊玲,以及二弟楊驚濤夫婦、表弟張雄等人圍坐一台,商討正事。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退婚?韓家提出退婚?」屋內眾人齊聲問道,此事既在各人意料之中,又在各人意料之外,只不過誰也沒想到事情才過了兩月,韓家便要退婚反悔,連半年也不願等,
「說不上是退婚,是替婚,也可說是轉婚?」楊驚鴻沉着臉道,「由弟弟望兒代替哥哥天意與韓小姐成親。」
各人一同驚噫出聲,「韓家同意嗎?」有人問。
「這主意是韓琦親口提出來的,他徵求我們對此事的意見。」
原來就在當天中午,韓琦邀請對楊驚鴻夫婦前往宰相府一聚,席間,韓琦問道:「驚鴻,天意傷成這樣,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楊驚鴻道:「稚圭兄,天意傷情已然好轉,相信不夠將來定能痊癒。」韓琦乃當朝宰相,字稚圭,號贛叟。
韓琦道:「我今日請你們前來相聚,乃是為一事。」楊驚鴻道:「稚圭兄,咱們兩親家,有事不妨直說。」
禁軍都統領楊驚鴻的大公子楊天意與宰相韓琦的小女兒韓冰冰自小訂有婚約。
「此事關乎小女冰冰未來,天意傷重,並無好轉之跡,我看咱們兩家訂下的婚約就此算了罷。」韓琦淡淡地道。
楊驚鴻夫婦大吃一驚,楊驚鴻道:「稚圭兄,這……這……天意的病一定會好轉……」
韓琦打斷他的話道:「冰冰年紀還輕,未來的路還長,驚鴻啊,你也要為她着想,難道你們忍心看着她嫁進楊家受那孤寂之苦、渡日如年?」
楊驚鴻夫婦面面相覷,兒子楊天意何時醒來,能不能醒來,他們既不知道也沒底,韓琦此舉,實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楊夫人道:「親家爹,請給天意一點兒時間,如果他真的醒不來,到時再提退婚之事不遲。」
韓琦道:「親家母,天意能等,我們能等,可冰冰不定等哪。其實兩位不必如此沮喪,實不相瞞,小女冰冰早就對二公子楊望暗生情愫,要是二公子他尚無婚約,不妨就……」說到這兒,他停了口。
「你是說將冰冰下嫁給望兒?」楊驚鴻急切問,心情如坐過山馬車。
「不錯,令公子楊望一表人才,身手過人,與冰冰正是天設地造的一雙璧人,如果你我結成親家,那可真正是皆大歡喜啊。」韓琦笑咪咪道。
「可是,這如何對得起天意?天意醒來後,如何面對這一切?」楊夫人道。
「楊夫人,將來的事,將來再算罷,天意為人敦厚大度,定能看開。而且,冰冰雖然沒嫁給天意,如果你們願意,她仍是你的媳婦,其實並無不同。」韓琦道。
楊天意與楊望同父異母,楊天意為大夫人王氏新梅所生,楊望為二夫人劉氏慧珍所生,三妹楊玲是三夫人郭氏所生,韓冰冰嫁給楊望,對楊驚鴻來說區別似乎不是很大,但對大夫人王氏來說,差別卻是甚大,她和兒子在楊府地位將一落千丈。
「稚圭兄此提議甚好,驚鴻求之不得,但婚姻大事,我雖身為父母,卻也不敢擅自應承,須得問問望兒。」楊驚鴻道。
「當然,當然,婚姻大事豈是兒戲,當然要細細考慮,那我就等驚鴻的好消息,哈哈,哈哈。」
回府後,楊驚鴻連夜召集各人前來商討,把宰相韓琦之意擺在枱面上,讓各人發表見解。
二夫人劉氏道:「冰冰本來是天意的妻子,梅姐,天意近來漸漸有好轉跡像罷,相信很快便能康復迎娶冰冰,我不同意此事。」
大夫人王氏點點頭。
楊望道:「爹爹,韓家四小姐是我的嫂子,我一直甚為尊敬,天意哥又待我極好,我怎能對不起他,這事萬萬不能應承。」
楊驚鴻眼光轉向弟弟。
楊驚濤沉吟少許,說道:「要望兒迎娶韓小姐,此舉確是十分對不起天意,可從大局上看,現今革新變法之潮風起雲湧,朝中人人自危,因此為了咱們楊家,此樁聯婚便顯得十分必要,韓楊兩家強強聯手,任風雲如何變幻,朝中還有誰敢動我們楊家一根毫毛?」
「你贊成望兒與冰冰成婚?」楊驚鴻問。
「不錯,既然天意暫時未能醒轉,那便只好由望兒頂替,望兒聰明伶俐深諳人情世故,想必更能獲得韓宰相一家的歡喜,日後前途不可限量。」楊驚濤堅定地點點頭。
楊驚鴻眼光轉到張雄臉上。
張雄道:「天意為人俠義坦蕩,磊落大方,清高自負,既然韓家變心反悔,我想他不會有任何留戀惋惜之意,將來某一天醒轉,也只是一笑置之。」
「你意思是?」
「老爺,我的意思不重要,最要緊的是你的意思。」
楊驚鴻點了點頭,目光最後落在大夫人王氏身上。
大夫人王新梅道:「老爺,你可清楚,天意是為救他的父親,也就是老爺你而受傷,我們怎能在天意危難之際,再對其落井下石,這怎麼對得起他?」
這話正說中他的心坎,楊驚鴻仰天長嘆一口氣,「天意,天意哪!」不知在叫兒子的名字,還是指這件事天意如此,萬難抗拒,如韓琦只單純提出退婚,那事情便好辦多。
各人默然不語,楊望突然站起來說道:「爹爹,與韓小姐的婚事,孩兒不答應。咱們遍訪名醫,必能治好哥哥的傷病。」
「婚姻大事,由不得你作主,望兒,哥哥被傷病折磨,你作為二弟,你更需敢於站出來擔當職責,更要為楊家萬古基業的建立盡一分力。好了,你們都退下罷。」
大夫人王氏雖然不願意,但楊驚鴻出於各種考慮,最終答應宰相韓琦的提議。
時間回到半個月前。
一天傍晚,宰相韓琦帶着小女韓冰冰上門探望,望着瘦成皮包骨的楊天意,韓琦與楊驚鴻相對無語,未婚妻韓冰冰遠遠看了病床上的楊天意一眼,轉身出門,獨自一人在楊府里行走,悶悶不樂。
經過練武場時,月光下看見一名男子長身玉立,三千黑絲深如墨,白袍玉帶迎風盪起,端立場中深深凝望,韓冰冰眼光立即被吸引。
男子手中一把白龍劍慢慢舉起,輕叱一聲,舞將開來,劍光閃爍似黑夜星辰,身姿躍健如矯龍出海,劍意身法,配合得天衣無縫,劍影與身影幻成一團白光,再也分不清劍與身。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一套劍術練完,收劍而立,見得一名娉婷二八姑娘凝視自己,輕輕一笑走上前見禮。
眼前青年俊眉朗目,粉面玉琢,猶如畫中潘安宋玉,她不禁呆了,竟然忘了還禮。
男子正是楊家二少爺楊望,見得韓冰冰出神,他又輕輕喚道:「小姐,小姐。」韓冰冰這才從失態中回過神來,暈紅雙頰,抬頭嫣然一笑,說道:「公子劍姿輕盈,小女子眼中映出一幅仙人舞劍影像,久久回味,以致失態,還望公子見諒。」
楊望拍手贊道:「小姐好眼光,我剛才使的是劍法是嵇康夜遊終南山時所記下來的『星月仙影』劍法,這套劍法使出時,確是有脫俗之意。」
「星月仙影劍法?那是怎樣一套劍法,是嵇康先生所創的嗎?」韓冰冰清澈的眼中透出一絲疑色。
「當然不是,嵇康先生身為竹林七賢之一,只會舞文弄墨,那裏會使劍?」楊望微笑着搖頭。
「那又說是是老先生所記?」韓冰冰臉上有迷惘之意。
「小姐若有空有興趣了解,我便把嵇康先生終南山遇仙人之故事說與你聽罷。」
「好啊,好啊,請快說。」韓冰冰拍着手道。
「傳說嵇康與好友夜登終南山,月明星稀,於一處高山湖泊旁,兩人正對月賞酒,吟詩作樂,突然空中飄下一名青袍女仙人,落於湖中央,踏踏碧波,手上一柄青玉劍,於銀光閃閃中,時而收劍凝思,仰望明月黛山,時而舞動長劍,劍法精妙,飄逸靈動,世間罕見。嵇康先生雖不會使劍,但女仙人的劍姿實是太過美妙,時而像春燕穿林,時而像嫦娥奔月,女仙人的一招一式,一笑一顰,便都深深烙在嵇康先生的腦海里。」
「嵇康先生與朋友被深深吸引,竟不知時間之過,當他們回過神來時,東方山巔已然躍起一輪紅日,再看地上酒罈,已然清空,可他們清清楚楚記得,那時他們才剛喝了幾杯,女仙人飄落時,酒罈還是滿的。」
「難道是女仙人與他們喝了酒,他們不記得?」韓冰冰問。
「這個就無法考證,下山後,嵇康先生找到一位使劍的朋友,把當晚所見劍式詳盡演示出來,那朋友稍加修飾,於是便有了這套『星月仙影』劍法。」
「怪不得公子使劍時有一股出塵之態,原來竟然是仙人傳下來的劍法。」韓冰冰若有所思。
「其實這套劍法我還未使出她的神韻,形似而神不似。」
韓冰冰睜大黑如點漆的雙眼,「形似而神不似?」
「不錯,因為這套仙劍是專為女子而創,我身為男子,無論練得多麼純熟,舞出來時卻總是差那麼一點點韻味,未及縥美。」
「你是說這套『星月仙影』需由女子使出,才能完汁完味把仙劍韻味展現出來?」
「不錯,小姐,這套劍法若由你來使,那才算真正的仙劍。」
「可我不會使呀。」
「這有什麼難,你若有興趣,我大可教你。」
「真的嗎?你願意教我,我可笨得很,要是怎麼教也教不會,你可不准罵人。」韓冰冰雀躍無比,差點兒跳了起來,愁悶煩憂盡皆拋之腦後。
「你可看到我劍法中的仙意,那說明你資質特別好,與這套劍法有緣,練起來必定事半功倍。」
圓圓的明月下,兩個青年男女身影交錯,一人耐心指點,一人虛心求學……
這一晚,未過門得妻子忘記了將來的丈夫,弟弟忘記了受傷未醒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