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張雲起當然知道他這個大哥現在在苦惱些什麼,今天上午接到張國祥的那個電話他就知道了。但這事兒真的有什麼大不了的嗎?站在他的角度上來看,完全沒啥大不了的,既然認準了張曉楠,那就快刀斬亂麻,該咋地就咋地,干就完事了,只是呢,以己度人不太合適,他大哥有他自己的顧慮,他只是一個普通平凡的人,過得是普通平凡的生活,就像整天為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操心顧慮的人,李嘉誠的兒子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張雲起只是希望他大哥沒必要為這事消沉意志。誠然,男人不能沒有女人,但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他也不想扯什麼大道理,端着酒杯和張雲峰喝了幾杯酒,就回房間睡覺去了。
第二天,星期一。
學校回歸了正常上學的節奏。
156班的班長是輪換制,就是不論成績歪好,每個同學都有機會當。大概是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的意思。這種事兒擱在市一中估計也就獨一家吧,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班主任王明榛是個賊雞兒騷的人。
這周輪到了張雲起當這個班長。
其實也沒啥,每天幹的事兒就是給班主任安排一下任務和傳達學校的政策安排,每次上課喊喊「起立」。
上午課間的時候,張雲起在座位上看書寫作業,大家嘴裏的「花姐」抱着作業本走了過來,低聲說:「班長,我有一個題目不太會做,可不可以麻煩你給我看一下。」
張雲起怔了一下,有點意外,他看着花姐那張有很多小雀斑的臉,覺得這女孩還挺有禮貌的,笑着說:「好。」
花姐就把作業本遞給張雲起,張雲起看了一下,是道數學題,沒什麼難度,他已經做過了,只能說這個女孩的數學基礎可能不怎麼好,他拿着筆和草稿紙給花姐推導了一下公式,問:「你聽懂了嗎?」
花姐臉上似乎有些窘迫,低聲說:「嗯……聽懂了。」
張雲起瞟了一眼她的臉色,笑着說:「沒事,我再跟你講講吧,加深點印象。」
花姐紅着臉說好。
張雲起就繼續跟她講題目,耐着性子一個公式一個公式演示推導,花了十多分鐘才可算讓她搞明白了這道題目,這時候班上的語文課代表徐琳琳走過來說:「花姐,你的語文作業還沒交,我這邊要給老師了。」
晏詩抬了一下頭,連忙說:「在我課桌裏面,等下,我拿給你。」頓了一頓,她拿起作業本對張雲起說:「謝謝。」
張雲起笑了一聲:「沒什麼的。」想了一下,他才記起了這女孩的真字,說道:「對了,晏詩,以後學習上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
花姐愣了會兒,才呆呆地說:「好,謝謝你班長。」然後她低着頭越過趙棟廖海華等人的座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作業本給語文課代表徐琳琳。
她坐在教室里最後一排角落的位置,沒有同桌,沒有朋友,大抵也是沒有洋溢着青春色彩的高中生活吧。因為別人的三課,王明榛肯定會找他。
只是讓張雲起沒想到的是,他把這事兒告訴了王明榛之後,王明榛直接把辦公桌上的校園手冊遞給他,說道:「你把這個給王小凱他們送過去,讓他們去找羅主任,告訴羅主任,校規從來沒有規定過不允許嚼口香糖,更沒有嚼了不能上課,還得鏟足球場的所有垃圾!」
張雲起怔住了。
王明榛又說:「去吧,如果說不通,再來叫我。」
張雲起說好,然後去了足球場,把校園手冊給王小凱和田壯壯楊偉,讓他們去找羅大海理論。
田壯壯有點兒怕,縮着腦袋說:「班主任沒教導主任大吧?」
「但教導主任沒公道大!怕個毛。」王小凱在足球場上呆了那麼久被太陽曬得頭皮發麻,這小傻帽現在有了班主任的聖旨,可有點兒興風作浪的意思,他扔了撮箕好說歹說領着田壯壯楊偉哥倆去了辦公樓。
張雲起笑了笑,轉身回教室,在位置上坐了會兒,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是班主任王明榛的語文課。
王明榛拿着教案來到講台上,見下面的學生拿出語文教材,紛紛翻到今天他要講的那一課,魯迅先生的《藥》,他說道:「大家先把課本合起來。」
學生們都有些莫名其妙,但都紛紛合上了語文教材,望着講台上王明榛,王明榛說道:「在上課前,我想說一件事情,今天我們班上有同學因為在足球場上嚼口香糖,就被學校的領導懲罰把整個足球場的垃圾撿完,大家覺得這種做法合理嗎?」
很多學生都沒作聲,但有些膽子大的學生直接說:「當然不合理。」
王明榛又問:「既然不合理,那應該怎麼做?」
同學們都是面面相覷。
王明榛說:「其實做法很簡單,抗爭,但是也很難,因為面對權威大家都會害怕。今天在這裏,我要告訴在座的同學,即使你們以後出了學校也是一樣的,人生不能少了抗爭,別因為懼怕就丟了屬於自己的權益。我現在可以保護你們,但我不能保護你們一輩子,我能做的就是在現在教給你們怎樣自己保護自己。對於你們來說,今天我告訴你們的這些話比書本上的東西更加重要。」
教室里靜悄悄的,空氣中似乎有某種別樣的情緒,大家都看着講台上的老人,他神情平靜地翻開教案,說上課,張雲起立馬站起來喊了一聲起立,然而後面的課他基本上沒怎麼聽得進去了,他總想着班主任說的那一番話,甚至於畢業多年以後,他回想起這一幕,依然記得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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