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過去的時候,劉照豐的婚期到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他在養樹圈那邊辦了婚禮。
這年頭所謂辦婚禮也不過就是些熟人過來在一起鬧一下,吃幾塊喜糖,分幾個蘋果,婚宴是沒有的。相熟有些交情的送個暖壺搪瓷盆子,這算是重禮了。
第三天,劉照豐捎口信兒回來,他今天領着新媳婦兒回張家堡。
劉桂新就生氣:「人家都是在家娶媳婦兒,新媳婦兒回門,他這是把自己給嫁了呀。」
張萬智就笑,張景義說:「行吧,日子過好就行,等你嫂子來了你別什麼都亂說。」
劉桂新撅着嘴到北炕去擼貓,不想說話。
張景義這邊把屋裏收拾了一下準備飯食,殺了只雞。
下午三點多,劉照豐帶着媳婦兒進了院子。
新媳婦兒明顯不太高興,臉拉着,叫了聲爸媽就坐到炕角一聲不吱,也不知道因為什麼。
劉桂新本來心裏就不太通快,看這個樣子更生氣,索性也不吱聲,就在北炕上摟着老貓玩兒。
屋裏的氣氛尷尬的要命,張萬禮拿着煙袋鍋出去了,張萬智就到外屋去弄柴禾燒鍋,陪着張景義做飯。
劉照豐到外屋和張景義說了會兒話,進屋看了看低頭坐在炕梢的媳婦兒,到北炕坐下來:「金寶兒,看着哥回來不高興啊?」
劉桂新說:「沒有,就是不知道說個啥。感覺你都好幾年沒回來的似的。」
劉照豐點了根煙,說:「哪年過年我沒回來?說傻話。你現在怎麼弄?以後打算干點啥?」
劉桂新說:「還能幹啥,混着唄。」
劉照豐說:「就等着張清之退伍回來呀?總這麼呆着也不是個事兒,那還沒譜呢。要不,你跟哥過去?我托人給你找點兒事乾乾,總比在家這麼淾着強,你學習那麼好種地白瞎了。再說了,估計你也種不了地。」
劉照豐嘿嘿樂了幾聲。劉桂新瞪了他一眼:「就你能。」
劉照豐說:「現在你也大啦,一晃就是十來年了。你想想吧,總得找個出路。去不去?」
劉桂新說:「不去,我在家陪媽。」
劉照豐說:「這事不能由着性子。我也想在家天天陪着媽呢,能行?不得去掙錢?不得去找出路?咱沒根沒底的,想混個名堂只能幹,啥都得干,一天時間都不夠用。
你以為我不想天天回家呀?再說現在媽歲數也不大,還有大爺和爸照顧呢,不拼,等他們老了那會兒怎麼弄?」
劉桂新說:「俺以後要進城,到時候把媽接過去。」
劉照豐笑了,說:「你這就是賭氣的話,你願意,張清之能願意呀?再說我這當兒子的還在這呢,哪輪到你?那成什麼事了,以後你把自己日子過好就行啦,媽這邊有我。
等我再熬作幾年,事什麼都穩當了就把媽接出去。」
劉桂新扭頭看着劉照豐:「你嗓子咋了?」
劉照豐說:「啞了,慢慢就這樣了,也不知道怎麼弄的,沒事,我還覺着挺好聽的。」
張景義在外屋說:「收拾吃飯了。」
劉桂新放開手裏的老貓穿鞋下了地,老貓終於解放了,觀察了一下,確實解放了,扭頭就跑了。
擺炕桌拿碗筷,打了洗手水,劉桂新看了一眼炕梢低頭不吱聲的新嫂子:「嫂子,洗手吃飯了。」
張淑英像沒聽到一樣,沒吱聲也沒動,劉照豐說:「過來洗手,吃飯了。你今天怎麼回事?」
張淑英抬頭看了劉照豐一眼,起來過來洗了洗手。
劉照豐把毛巾遞給她:「來,上炕吃飯,我媽特意給你殺的老母雞呢,平時都捨不得,留着下蛋的。」
張淑英擦了擦手上了炕,在桌尾坐下來。
飯菜端上來,一盆子山蘑燉母雞,一大碗土豆燉豆角,一碗醬,笸籮里裝了些洗淨的小蔥黃瓜生菜葉子。飯是二米乾飯,大米里混了些高梁米。
大米還是劉桂新從部隊上背回來的,只有十來斤,是走的時候老班長偷着給拿過來的,多了她也背不動。
「吃吧,多吃點,家裏也沒什麼好的,湊和一口。」張景義把筷子遞到張淑英手裏,笑着說。
張淑英沒吱聲,接了筷子。
劉照豐說:「吃飯吃飯,我是真餓了。來爸,大爺,我陪你們喝一盅。」他帶了些糖塊蘋果,還打了一小壺散白酒回來。這個時候白酒只有合作社裏有賣,大都是零酒,要糧票。
一家人開始吃飯,劉照豐笑着沒話找話想調節氣氛,可是新媳婦兒第一天登門,拉着個臉也不說話,氣氛怎麼緩和得來?
一頓飯就這么半尷不尬的吃完,劉桂新幫着張景義把桌子碗筷收了洗涮,劉照豐給張萬禮張萬智點了煙,爺仨坐着說話,張淑英不聲不響的穿鞋下地去了外面。
劉照豐以為她要去廁所,說:「廁所在東頭,豬圈邊上,用我陪你不?」
張淑英搖了搖頭。這會兒天還沒黑透,劉照豐也沒在意。
過了好一陣子,劉桂新進來說:「哥你去看看吧,嫂子在煙囪脖那蹲着哭呢,問啥也不吱聲。」
張萬禮嘆了口氣,張景義站起來往外走,劉照豐說:「媽,我去。你呆着吧,不用理她。」起來出去了。
天比剛才黑了,看什麼都影影忽忽的,劉照豐用腳推開跑過來搖尾巴的小白狗走到房子東頭。
張淑英蹲在煙囪脖上捂着臉嗚嗚的哭。
劉照豐說:「你這是幹啥呀?怎麼你了?第一天到俺家這是下臉子啊?來,有啥委屈你說說。」
張淑英抽泣了幾聲說:「走那麼遠,爬山,我腳都走疼了,結果一直到進院連個人都有,這不就是不想我來嗎?進屋連杯水都沒有,誰搭理我了?
我是第一天進你家門不?吃頓飯蔥沾醬,高梁米,還得洗手,我有那麼埋汰嗎?在家吃飯我爸我媽也沒逼着我洗手啊。帶搭不理的,不滿意就直說唄,了不起日子不過了。嗚嗚嗚嗚。」
劉照豐把煙頭扔到豬圈裏,吸了下鼻子說:「張淑英,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是媳婦兒,不是奶奶,你來一趟我媽還得敲鑼打鼓迎出去三里地呀?你進門就耷拉個臉子誰敢和你說話?說話你理嗎?
特意給你殺的雞還怎麼的?平時家裏連個雞蛋都捨不得吃。我和你說過,我家窮,跟你說高梁米在我家都是好的,平時一年到頭就是苞米,再說你在家不吃苞米高粱啊?
金寶兒從河北背回來那麼幾斤大米,家裏一口都捨不得碰,你來了這就煮上了還怎麼的呀?你這上門第一天就哭個喪,你想幹什麼呀?要是不想過了你直說,我給你送回去。」
房門口傳來張景義的聲音:「照豐啊,有話好好說,她第一天來生的慌。快點進屋吧,外頭涼了。」
劉照豐說:「知道了媽,你進屋吧,不用你管。」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