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冰冷的木魚敲打聲敲開回憶。
他是一株不知名的野草,不會吐芳不曾成材甚至連絆人跟腳都做不到,他每日的生活是在寺廟門檻外靜靜的發呆等待僧人的誦經聲將其喚醒。
就這樣春去秋來,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的意識逐漸變得清晰,他開始渴望了解周圍其他的一切,尤其是那佛龕頂上虔誠的織羅着經網的蜘蛛,這一看又是一千五百年。
在這一千五百年裏,他看到佛陀出現了三次,每一次都向蜘蛛詢問,而每一次蜘蛛都羞澀的回答,那怯生生的目光中的是他所不曾見過的光彩。
終於在佛陀第三次詢問完蜘蛛之後她消失了,焦急的芝草到處的尋找卻苦於無法行動只能無奈嘆息以淚洗面,直到佛陀開口問他:「人生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去追尋!」芝草如此回答。
「很好,那就去追尋你的幸福吧!」佛陀拈花含笑。
……
他是伊豆國的王子,名為草芝,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伊豆國選妃的日子,全城的少女都會在這一天出現在他的宴會上,她也不例外。
「蛛兒!」在看到那位少女的瞬間,草芝就知道他要等的人終於來了,感謝佛陀給了他這次機會。
於是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草芝向伊豆國主請求賜婚,國主同意了,但是在洞房的當晚,蛛兒卻因為自己不是甘露而選擇自殺,本欲追隨蛛兒而去的他在最後關頭被醒轉的蛛兒救下,一切似乎圓滿了起來。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被指婚給長風公主的少年甘露是一個風流倜儻的美少年,他如水一般溫柔多情讓無數少女為之落淚。
長風公主在與他結合之後,多次因為他而落淚回家,也是因此在甘露幾次前來求情認錯之後,草芝發現他的蛛兒變了。
更準確的說他的蛛兒搖擺不定的心又發生了變化,她開始想着甘露、向着甘露、相思着甘露,這一切都是草芝所無法忍受的。
……
他從沉睡中醒來,歲月已經不知何年,他只知道自己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夢見自己成為一方神祇,護佑着他的國民。
和草芝一起醒來的還有宿命姻緣糾葛的另外三『神』,蛛兒、長風以及那位甘露,一同從沉睡中甦醒過來的四個分別成為伊豆國的護國四神。
一切看上去又好轉了起來,只有草芝知道問題並沒有因為沉睡和復甦而解決,因為矛盾的根源自始至終都還在。
甘露還是那位風流浪蕩水神,一舉一動都在牽動着蛛兒的心,為了挽回愛人,草芝做了一個決定。
那一夜伊豆國的軍隊出現將甘露的信徒屠殺殆盡,而甘露本人也被草芝親手斬殺,就連神格都被徹底消化,永無復生的機會。
但也正是因此,草芝不僅淪入邪道,更因此徹底的得罪了蛛兒,痛失愛人的蛛兒化身佛女,親自給草芝定罪,將其打成妖魔。
於是故事的最終,在人類的恐懼與憎恨之後,草芝從一位護國的祖神直接墮落成骯髒的妖魔。
而蛛兒也從那位『得不到』與『放不下』的母神,變成了高高在上的佛女。
……
絨絨王從睡夢中驚醒,和它一起醒來的還有鄧文羲。
「又是這個夢,果然和黑皇后說的一樣,草芝想要復活。」
鄧文羲和絨絨王做的這個夢就是草芝的神力復甦的標誌,以眼前神力洶湧的模樣,怕是草芝的信徒被血祭了不少,那位佛女真是連一點佛陀的慈悲都不存在呢!
鄧文羲哂笑着,權當草芝的記憶就是一部狗血八點檔,就劇情而言,也確實是如此。
纏纏綿綿的長風和甘露,眷戀甘露一夕溫柔的蛛兒,以及同樣苦戀蛛兒的芝草,妥妥的一段四角虐戀,換做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估計都要以這四人排列組合從組出n組cp了。
可惜鄧文羲從來不是一個有情趣的人,他的目光從來都沒有着眼於這幾位故事的主角『神』的身上,相反他看到的其實是背後的配角——人。
草芝很可憐,他同樣為了自己的愛情殺死了情敵,結果卻被最愛的人在背後捅了刀子,墮落成邪神。
佛女很可憐,她對甘露的愛發乎情止乎禮,並沒有做出違背自身身份的事情。
但實際上更可憐的是作為配角的人,雖然草芝墮落後身為伊豆祖神的本性沒有被磨滅,常年用沉睡來避免對人類的傷害。
但也因為他是邪神的緣故每年依然需要殘酷的血祭才能滿足他的需要,更不用說為了一己之私屠殺信眾,幾次無常的喜怒而使得人類遭殃。
佛女雖然自己沒有親手做什麼,但無論是利用輿論將草芝打成邪神,親手炮製出一個吃人的妖魔,還是幾次三番鼓動人類血祭不斷的加深草芝墮落的進程,這些都是她的罪愆。
可以說在這個故事裏面,愛恨糾葛屬於神,只有生死抉擇才是人類。
當然了,在這個神與人的世界裏,人類在某種程度上也絕非絕對的弱者,人類掌握着一種令神都為之恐懼的力量——信仰。
只要擁有信仰之力就可以無限次的復活,只要有足夠龐大的信仰甚至可以將一位正神直接打成邪神,甚至可以依靠信仰的力量從你對手的身上復活,就比如現在那位草芝正要從絨絨王身上復甦過來一樣。
「可惜,我並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悠悠把他分出來吧。」鄧文羲既然敢讓絨絨王主動吸收草芝的神格,自然是有他的底氣。
這份底氣並非是他已經做好準備將草芝的信仰勢力斬草除根,而是絨絨王獨特的集體意識。
蒙昧之中的草芝正艱難的掙扎着想要從絨絨王的神域中復甦,忽然束縛在它身上的力量一弱,就像是絨絨王突然的變得虛弱,他當即抓住這個機會,像是一顆破土的幼芽成功佔據了這具身體。
「?!!」草芝這才突然發現,自己佔據的身體實在是太過脆弱,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神』所擁有的。
「你醒啦。」一個聲音從頭上傳來,草芝一抬頭看到一個人類站在那裏,「黑皇后說的沒錯,悠悠你確實是天生的神,就這樣輕易的就吸收了這傢伙的神格,既然這樣的話這份權柄的力量就暫時留在這裏不要多動用,免得給他翻身的機會。」
「你是誰?」草芝忍不住問道。
「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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