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的意思要老爸跟她一起去逛夜市,我知道他們是想給我和這個叫謝金岳的傢伙單獨相處的機會。老爸腿腳不利索,我不忍心,轉頭對謝金岳說:「不知怎麼的,我突然好想去看電影,帶我去好嗎?」
已經是天色將晚的時分,路兩邊的燈已經亮了,小轎車在緩緩地開着。坐在副駕駛座上,頭靠在窗邊,心裏悶悶的不想說一句話。
「剛才在你家的時候我看見你和你嗎媽都哭了,怎麼回事啊?」謝金岳小心翼翼的問。
「沒什麼。」對這個男人我實在沒有多大的興趣,所以我的答話也是漫不經心的。
謝金岳一笑了之。過了一會,他說:「大眼睛、瓜子臉、白皮膚、大長腿,其實這是我擇偶的標準。」他點了一支煙,狠狠抽上一口,「我知道自己長得不怎樣,單位了下一代我必須找一個漂亮的,我單身了這麼久就是因為我從不將就。男人嘛,只要你有錢,就算八十歲一樣娶到十八歲的老婆。」
聽到這裏,我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很不舒服。
謝金岳又吸了一口煙,對着車窗外吐了一個煙圈,他回過頭來時,我看到了一口黃牙的嘴臉,但不知怎麼地,朦朦朧朧間我像看到一個猛獸在沖我齜牙咧嘴。
「本來我以為女人就要瓜子臉才好看,但你這瓜子臉怎麼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可愛呢?」他說着,一隻手悄無聲息的伸到我的臉蛋上掐了一下。我嚇了一跳,本能的將他手拍開。
「嗤——」車輪和馬路摩擦發出來尖銳刺耳的聲音,汽車差點撞上路邊的一棵大樹。
「你幹嘛拍我手!」他滿臉通紅,一副馬上要發難的樣子,「嚇死我了知道嗎!」
「對不起,我不是你要找得那種女人。」下車,車門「砰」的一聲被我狠狠關上。
「你拽什麼拽,」謝金岳跟着下車,「都差不多三十歲的女人了,瞧你也神氣不了幾年的了。」
我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他說得沒錯,我是一個快要三十歲的女人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一萬多天的日子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從我手底里溜走。記憶里我還記得自己不過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怎麼時間就這樣不見了呢?
因為家境不好,從小我就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到大城市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咖啡店。
想着每天清晨迎着第一縷陽光推開店門,看着熙熙攘攘的大城市,身後有一個彼此深愛的男人遞來一杯牛奶,然後摟着你的腰說愛你......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着自己夢想實現的年齡,老天爺卻在那天給了我一個措手不及的打擊。得意的,快樂的,失意的,難過的......所有往事在時間這個剝奪者面前都顯得那樣無助脆弱,它就像一支無法抗拒的中和劑,在它的作用下一切往事只剩下懷念。
下了謝金岳的車後我不敢馬上回家,因為只要想到老媽暴跳如雷的畫面,我的心都會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此時大概將近晚上七點的樣子,太陽已經不見了,天還沒有黑。西方的天空飄着大片大片血紅色的雲朵,把整個天空都染得一片血紅,田野里金燦燦的油菜花迎着晚風歡快地搖頭晃腦,紅的天空黃的地,就像兩支對壘的軍隊,畫面十分壯觀。我沿着縣城的馬路看着如此風景,心裏茫茫然不知是喜是憂,也許此刻得一人攜手相伴才是最美的風景吧。
距離縣城東門大概五百里的距離就是縣人民政府辦公大樓,大樓前是一個很大的廣場,廣場正前面居中矗立着幾尊石人像,石人像下面刻着幾行小字:羅城仫佬族自治縣人民政府。
我的家鄉石山連綿,雖沒有桂林石山的星羅密佈,也沒有桂林石山的千嬌百媚之形態,但於高大之中卻也呈現沉穩之姿。我到廣場時天已經黑了,地攤小販擺好了攤位,時不時衝着過往的行人叫賣。廣場中間聚集了一群大媽,跟着音樂聲踏着節奏一致的步伐。
拿出手機,我翻了翻朋友圈,都是一些朋友同學的自拍照或心得感言:今天又到哪個國家旅遊了,到哪個豪華的大酒店住下了,買了一套化妝品又花了多少錢了,或是一些美得她老媽都認不得的自拍照......都是一些高大上的訊息,也有一些接地氣的,但都是在聊老公孩子的。看了半天,我竟然發現可以聊天的人一個也找不到。
廣場裏的音樂聲振聾發聵,一對老年夫婦邁着協調的步伐在歡快地跳着舞,跳得累了,老公公就拿着邊上的水杯給老奶奶餵水,老奶奶拿着毛巾給老爺爺擦汗,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此刻被人羨慕着,而羨慕着他們的人已經感動的熱淚盈眶。
2009年7月,我和李志福站在廣州的火車站前,兩人都被眼前宏偉的建築物給驚呆了。
「好漂亮啊!」李志福摔下行李,一掃之前在車上的萎靡,衝着藍藍的天空喊出心中的豪邁,「我一定要在這個地方闖出屬於我們的一片天地!」完全不顧及路人投來的詫異目光。我跟在他的身後,心中也是無限豪邁。
李志福,我的唯一前男友。我們是在大學時候認識並相戀的,畢業後我們一起相約到廣州一起實現彼此的夢想。那時候我的爺爺還健在,在到廣州後的第三個月,我接到家裏爺爺病重的消息,在回不回家的問題上,我和李志福產生了分歧。糾結了將近一個星期,我還是回家了,然後回到家,爺爺卻已經不在了。那時悔恨自責困擾令我整夜整夜的失眠,一直到一個多月以後在父母的安慰中我才漸漸走出來,後來揣着沉重的心情踏上了去廣州的火車。去的時候我並沒有通知李志福,然而也是萬幸我沒有通知他,不然我又怎麼能看到他和別的女人赤身裸體滾在床上的一幕。
老媽生我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了,我有一個大我十多歲的哥哥,他大學畢業後在縣上做了一名警察。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
我讀小學五年級的一天放學回家,樹上有知了聒噪的聲音,遠遠地我就看到了停在我家門口的幾輛警車,媽媽坐在警車邊上狼狽的嚎啕大哭,我當時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