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歌 第十七章 紫昕城之變

    紫昕城時琅琊洲北部防線重城之一，守衛琅琊洲北大門，與南方的秋葉城和神殃城成掎角之勢。神殃和秋葉二城都是副城，要比紫昕城小得多，主要的作用就是提供各種資源，並且屯儲。在必要時派出援軍支援紫昕城，但真正派援軍確是很少，因為這種情況很久沒有出現了。

    如果真的有一天紫昕城需要援軍，紫昕城的陷落就是註定了，這兩城的支援對於龐大的紫昕城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

    紫昕城有神脈境大能坐鎮，如果紫昕城陷入危險，其他兩城也派不出神脈境大能，再多低階修士也無濟於事。境界高低決定了修士戰爭的走向，神脈境大能想要殺神輪境修士如同斬草，根本不費力。所以一旦開戰，一個神脈境若是沒有另外一個神脈境牽制，大開殺戒，十個神輪境也不是對手。

    紫昕城與神殃城是人魔兩族的二線戰場，平日從沒有戰爭的氣息，此時卻是草木皆兵。烏雲壓城，這烏雲來自魔地，一路飄來，給相鄰的兩城倍添幾分緊張。

    神殃城樓站着一位白髮男子，迎風佇立，白髮紛揚。身旁一位中年人垂首而立，一雙手垂在兩側，神態自然，卻也恭敬。

    「師兄，這些年，苦了你了。」白髮男子神色溫和，眉間不經意間流露一絲痛苦。中年男子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師弟能有如此造化，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值得。

    「二師兄處理完宗內事務就會趕來，屆時宗門精銳將會齊出，這一次宗門要元氣大傷。」白髮男子眼中一抹冷色流淌，「那些下宗也不能太舒服了，我會讓他們派出三分之二神輪境的修士和一半門內精銳弟子，那些天才也要派出！」

    中年人一怔，望着師弟，這麼多年來，小師弟已經開始為宗門利益着想了嗎？中年人忍不住流淚了，當年小師弟因為那件事將宗門鬧得天翻地覆，斬殺了無數同門，如今卻鋒芒收斂，不再是那個年少輕狂的小師弟了。他寧願小師弟沒有變，如今他感覺到了陌生之感。

    「大師兄，」白髮男子嘴角抽搐，他還是提到了那個人，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說道：「大師兄已經啟程，率領惡鬼南下，阻截南部魔族第一高手莫立升。所以我們只需要對付六魔將。闌珊河那些宗門在各自邊境被南部其他魔將纏住，神脈境動彈不得，其他人來了也沒用。所以我們要對付六個神脈境的魔族。然而我們只有三個人。」

    中年人想起那個男子唏噓無比，但聽到六魔將立馬神色一緊。「全來了？」

    「嗯，一個不少天魔將軍枯木魂還是我來對付，他和我修為相差無幾，剩下五個就只能拜託師兄們的了。」白髮男子言語蕭條，他知道這根本不可能，但也只有這麼說了。一切的一切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可是這麼多年來都相安無事，最多就是南下劫掠，很少有大規模攻城的現象。為什麼這次突然全部都出動了呢？」

    「最近靈族高層失蹤，很可能是皇室成員。」

    「什麼？靈族！」中年人早就聽過此族大名，商號開遍五州的族群自然名號傳遍天下。

    「當時神族兩位神聖出手，和靈族護道者同歸於盡，但有魔族看見靈族的高層和兩個人族走在一起，地點就是羅文山。」

    「所以魔族要來將此地血洗，找到那個靈族高層？」

    「這自然是神族的命令，靈族近些日子得到消息，要求保護好靈族高層，等待他們的到來，可是我們並不知道那什麼靈族高層。」白髮男子皺眉，這才是最頭痛的地方。

    「不過，我們這一仗無論如何要打，兩族恩怨久積，是該抱怨報仇的時候了。無論結果如何，我要斬下枯木魂之頭。」話語平靜，在中年人腦海中卻是驚濤駭浪，只有他們幾個靈脈境知道枯木魂的厲害，同階幾乎無敵，因為枯木魂是王庭大閥子弟，天賦神通驚人，被譽為枯木家族未來的掌舵人。

    「紫昕城最後一批弟子入城了，他們將是第一批抗擊魔族的人，也是死亡率最高的一批。」中年人淡淡開口，波瀾不驚。「嗯。師兄，這麼多年來宗門沒有給你應有的位置和榮譽，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為宗門戰鬥了。」

    中年人神色肅然，一揖到地，「一代弟子良人歸領命。」

    紫昕城草木蔥蘢，一片祥和，進城依然很嚴密，姬長夜解釋了老半天才把楚瀟瀟帶進城。紫昕城並不是宗門的城池，還有很多散修，所以並不是只有宗弟子才能進出。

    渾然不覺戰爭的來臨，不過天並不算好，城頭總有幾片烏雲，籠罩在所有人頭頂。忽然大地隆隆，震顫不已，北方之狼悍然南下。

    紫昕城久不經戰事，有些慌亂，城主振臂一呼，召集全城修士抗擊魔族，所有宗門弟子和散修都動了，涌到城門口，人頭攢動。城外魔族集結，魔器飛舞，載着一個個紫發紫瞳的魔族修士降臨。魔族大軍當中，黑髮魔族傲然而立，散發出懾人魔氣，形成有形氣場，讓紫發魔族垂首於其身後。

    人魔見面從無話語，殺，而已。但此時魔族卻沒有着急進攻，他們這一仗不簡單，對方是明月湖為首的宗門勢力，敵人還有一位神脈境的高手。

    所以他們在等待，等待某些人的出現。天空已然失色，濁氣充斥即將變成戰場土地。是的，姬長夜回到紫昕城，紫昕城又要大難。大難當前，姬長夜沒有其他的想法了，何況這是人魔之戰，沒有對錯而言，這是純粹的族群之仇。

    積攢十萬，二十萬年的仇恨即將爆發，也許這對於那些與北方魔族的戰役相比，這只是小小的戰鬥，但對於姬長夜來說，這是毀滅之戰，數萬修士的大戰比當年的國家戰爭要慘烈得多。

    國家戰爭還會有個出師的理由，族群之戰則不然，兩軍對陣，就要廝殺了。所以到現在也沒人知道魔族進犯的理由，楚瀟瀟猜到了一些，臉上浮現一些愧色，是她引來的魔族，人族必敗無疑，因為魔族背後還有神族的支持。

    也就是說，起碼這些人族修士要為自己死了。而姬長夜和左月也會死，想從如此龐大的戰爭中逃脫難如登天，靈宮境更是九死無生。姬長夜賣掉了冥靈花，換取了一面靈鏡，這是一件防禦靈器，劍姬長夜不需要，他只用這一把斷劍。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千璇用了那麼多年的劍竟然連靈器也算不上，但這把劍對於姬長夜來說很好用，雖然沒有靈力，不可以御劍，但足夠鋒利，堅韌。雖然被黑龍折斷，但黑龍是聖靈，沒有粉碎也說明這把劍的堅韌。

    天空划過六道長虹，魔氣涌動，姬長夜感覺呼吸不順暢了，甚至有絲絲灼熱之感。小雨臨城，洗刷灼熱氣息，姬長夜髮絲掛着無數細小的水滴，雨下的很細密。

    六位神脈境魔族降臨，人族白髮男子降臨，白髮男子很年輕，看上去只有二十幾歲的樣子。魔族都認識他，他叫蕭長卿，是琅琊洲如今的第一人，當然北方的惡鬼不能算在內。

    北方惡鬼，蕭長卿對這個名字很敏感。他的大師兄叫陵天，如今的北方惡鬼之首，修為神脈九重天，與南部魔族修為最高的莫立升相齊平。

    陵天是上代執劍長老的大弟子，而如今的宗主是二師兄，三師兄良人歸，小師弟蕭長卿。陵天二十歲覺醒惡鬼血脈，成為萬夫所指，萬念俱灰的陵天身影蕭條，立於內湖上空等待了結他生命的人。

    陵天不知道惡鬼是什麼，哪怕從小耳濡目染，哪怕此刻自己就是惡鬼，可他還是不知道惡鬼是什麼。他的心境很亂，看着四圍的師兄弟，他的殺意漸起。也許這就是惡鬼吧，和人族不能長久相處，否則不能遏制自己的殺意。

    陵天在等待，他猜測會是師父殺了自己，或者是宗主。睜開眼，看見的是年幼的蕭長卿，蕭長卿十七歲，神橋一重天，是一個絕代的天才，陵天苦笑，死在蕭師弟手上是一個不錯的結局。可是蕭長卿背過身，將佩劍舉於身前，陵天哭了，「為什麼？」

    在這種情形下，本就是萬夫指，不會有人同情，自己本就是該死。卻有人站出來，將後背交給自己，用還有些稚嫩的聲音告訴別人，「惡鬼也是人族，要自相殘殺，就從我身上踏過去。」

    年長的弟子紛紛沉默，對於惡鬼，他們也有懷疑，他們覺得惡鬼出現的太懸疑。人族自從上古一戰，九黎覆滅，惡鬼就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年輕的弟子義憤填膺，拔劍指向十七歲的執劍長老親傳弟子。

    「今天我與同門的戰鬥不是比試，我不會點到即止。」蕭長卿長劍如水清冽，舞動長天，劍光寒了琅琊洲。蕭長卿如同九幽惡鬼，殺人無算，身後真正的惡鬼卻未動刀劍，這本身就是一個諷刺。

    蕭長卿抹了抹被鮮血沾染的雙眼，大口大口呼氣，回頭，用陵天無比熟悉的口氣，「大師兄，你看我劍法是不是哪裏有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