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結廬人 第五十九章 銘刻

    十月十四日，天氣>

    白明秋坐在夕月躺着的床前。

    白明秋已經整整三日沒有吃過飯合過眼了。

    今天是八意永琳所說的第四天，如果八意永琳說的沒錯的話，今天夕月會醒過來。

    而今天會是江之島夕月這個女孩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最後一天，今天過後，這個世界上再無這樣一個少女。

    獨一無二。

    白明秋手中的小刀不停地刻着什麼，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是一個女孩子的身體形狀，但是臉上的表情卻遲遲未曾下刀，整個臉一片空白。

    白明秋就這樣不斷地不斷地雕刻着，手有些細微的顫抖，刻着刻着就會刻歪，白明秋就把這一個木雕放在一邊的桌上。

    桌上已經擺了二三十個木雕了。

    白明秋繼續雕，悉悉索索的聲音在屋中響動着。

    窗外淅淅瀝瀝。

    &

    白明秋猛地抬頭，看向床上的夕月，夕月眉頭微微皺起，然後微微睜眼。

    眼前是白明秋溫柔的笑顏。

    &明…明秋哥！」夕月雖然有些虛弱，但還是驚訝出聲。

    白明秋溫聲道：「是我，我在。」

    夕月皺着眉，似乎不太記得之前的事情了，看樣子有些疑惑。

    白明秋撫了撫她的臻首：「沒事了，你沒什麼大事。」

    &夕月點點頭，忽然安靜下來。

    &月，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吧，你現在身子還有些虛弱，可不能要味道太重的東西。」白明秋笑道。

    夕月搖搖頭。

    &氣什麼？」白明秋輕輕颳了刮夕月的小鼻子。

    夕月乖順道：「我想明秋哥陪我一會兒。」

    &那就陪你一會兒吧。多陪你一會兒。」白明秋笑道。

    夕月躺着，白明秋坐着，兩人沉默了很久，夕月突然輕聲笑了。

    &秋哥，上次收到了生日禮物，我很開心，我特別喜歡那兩個小人，明秋哥真厲害，雕得好像真的我。」

    &次你不是說過了麼。」白明秋笑道，「這麼喜歡的話，我以後給你再做幾個，你看那邊桌上就是模型，想要什麼樣的都行。」

    &夕月點點頭。

    &明秋哥，你還記得那一回嘛，就是你帶着我飛上天的那回。」夕月高興道。

    白明秋笑道：「當然記得，那天晚上我們不是飛了好高好高，最後直接連愛麗絲小姐的人偶劇都沒看，你還抓了一片雲玩。」

    &雲可有趣了。」夕月道，「只是有點可惜沒看到愛麗絲小姐的人偶劇，老聽別人說，唯一去看的一次也沒看成，真可惜。」

    夕月微微嘟起嘴。

    &我，都怪我，明秋哥下次帶你去看好不好？」白明秋笑道。

    &夕月點點頭。

    夕月不說話了，白明秋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兩人又沉默下來。

    雨下得有些大，白明秋走到窗邊把窗拉上。

    看着白明秋的背影，夕月笑得有些淒艷。

    &秋哥。」

    &在。」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夕月平靜道。

    &得，在江之島酒館，我和你爺爺見了面，你就把我認出來了，那天你還帶我把人里市場逛了一圈。」白明秋笑道。

    &夕月平靜道，「是，但是不對哦。」

    &白明秋心裏突然一緊。

    &和明秋哥第一次見面，其實是在祭典廣場上啦。」夕月平靜道，「我啊，雖然有時候會暈過去，但是暈過去之後的情景，我在腦子裏其實都看得到，所以那時我就跟明秋哥見面啦。那時候的明秋哥真厲害，簡直是我的英雄。當然現在的明秋哥也好厲害。」

    白明秋如遭五雷轟頂，怔了半天，嘴裏只說得出一個「那…>

    &以說啊，在永遠亭里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我馬上要死了這個事實。」夕月平靜道。

    &白明秋頭腦很亂，甚至沒法說出一句話來。

    他沒法笑着說話了。

    從夕月醒過來開始，他一直笑着，不是平時雲淡風輕的笑容，而是為了掩飾濃濃哀傷而強裝出的笑容，不這麼笑的話，他怕被夕月看出自己的不對勁。

    但他現在沒法笑了。

    &秋哥。」

    &嗯。」

    &月早就做好死的準備了，因為夕月是個身體差的丫頭，所以這樣的事我心裏早就做好準備了。」

    &說了夕…」

    &秋哥，讓我說下去。」夕月平靜地打斷了白明秋的話。

    &爺的身體也不好，過幾年也許就要走了，我想明秋哥在我死之後照顧好他。」

    「…」

    &爺肯定會把酒館交給明秋哥的，明秋哥，要打理好它呀。」

    「…」

    &的小房間裏有個日記本，說起來寫日記還是明秋哥教我的，我不想給別人看到。明秋哥，你也不要看，幫我燒了吧，好嗎？」

    「…」

    &年今天，明秋哥給我的墓上帶點花吧。唔…不要不要，那太麻煩明秋哥了。聽說無緣冢的紫色櫻花非常好看，明秋哥，到時候把我葬在那裏吧。」

    &

    &秋哥…」

    &白明秋一聲大吼。

    夕月不說話了。

    &不想你死，夕月。」白明秋低聲道。

    夕月平靜道：「但是，沒有辦法呀。」

    &啊，沒有辦法。」白明秋迷茫的眼眸看着夕月，夕月那雙如夕似月的璀璨雙眸今日失去了神采，變得和普通人的雙眼一樣。

    沉默，很久很久的沉默。

    大雨磅礴。

    夕月笑了，一直很安靜的夕月，一直平靜說話的夕月今天第一次笑了。

    &秋哥，夕月真的好喜歡你，真的不想和你永別，每天都想看見你，夢裏都想着你呀，呵呵呵。」

    &秋哥，我走了之後，你要和慧音老師和妹紅小姐好好的，要好好對她們呀。」

    門外的妹紅和慧音仰起頭看天上下不盡的大雨。

    白明秋說不出話來，喉嚨像是被塞住了。

    夕月笑道：「明秋哥，我感覺我快要走了，要不，給我唱個歌吧。」

    &歌...」

    &麼歌都可以啊，明秋哥會的，喜歡的，都可以呀。」夕月笑道。

    白明秋思索片刻，開聲：

    &是我聞，流水泠泠。

    耳畔縈繞，音色恬靜。

    微風拂面，亂了髮鬢。

    繾綣往事，回憶氤氳。」

    &空遠靜。」

    &如碎冰。」

    &花如雪，季末菁菁。

    彼時遙遙，夢境如今。

    落櫻旋停，花語輕輕。

    言葉鑿鑿，刻骨銘心。

    時風和煦，執手徐行。

    興起歡鬧，笑語歆歆。

    驀然回神，回憶難盡。」

    &動月隱。」

    &暑不罄，淚水沾襟。

    流光無情，殘忍刻銘。

    消遣痴人，束之為命。

    花落成泥，青葉欣欣。

    葉櫻雖盛，默然不鳴。

    櫻花如雪，季末菁菁。

    彼時遙遙，夢境如今。

    落櫻旋停，花語輕輕。

    言葉鑿鑿，刻骨銘心。」

    收聲。

    &好聽。明秋哥唱的歌真好聽。」夕月閉上眼，聲音漸漸小了起來，「真好聽，真好聽。」

    &月！」白明秋一聲嘶喊。

    &要忘了我哦。」

    &別了，明秋哥。」

    夕月燦爛地笑了，如同盛開的花兒。

    她永遠閉上了雙眼，接着身體慢慢變淡，最後化為白光消失。

    這是缺魂之人的宿命，空空來世，空空離去，連身體都會化光而去，不留一點憑依。

    偌大的屋中只余白明秋一人，消失的那個再也不會回來了。

    白明秋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良久，白明秋拿起桌上的小刀，繼續雕刻起來。

    悉悉索索，這次手沒有在抖。

    少女的笑顏，輪迴的旅者再也不會忘記。

    木雕上漸漸刻出了世間最燦爛的笑容。

    天晴了。

    白明秋站起身來，將木雕放在桌上，打開窗戶，陽光灑進屋中。

    白明秋摸了摸臉頰，已然濕了。

    &停了啊。」

    他柔聲喃喃，微笑，笑得像溫暖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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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歌詞來源於初音歌曲【夢與葉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