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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上元夜,華燈初上。
上元節是天唐最為盛大的節日之一,正月十五這一日,整個天唐都籠罩在喜慶的氣氛中,家家戶戶掛花燈。百姓們猜燈謎,舞獅子,耍龍燈,踩高蹺,文人墨客吟詩作對,品風弄月,甚至皇室也舉辦盛大的慶典,與民同樂,共享這一片盛世大同。
洛陽白氏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白氏的府邸坐落在洛陽最有名的蒼龍街上。蒼龍街上基本都是凌煙閣勛臣們的府邸,對這些從龍之臣,太宗特開前例,把原本的「永安」改為「蒼龍」,將皇室專用的龍字賜予勛臣,以彰情誼。
太宗設立凌煙閣的時候,不少勛臣已經身故,排序就以還活着的為先,剩下的按立功的大小來排位,這條蒼龍街上府邸的排位自然也按照凌煙閣的排位來。白氏的老爺子正巧在立閣前一年去世,排位便委屈後了些,到第十四位,但也算是居於中段,自是極其顯貴的。
白氏的長公子白舞陽,時年十歲,成熟穩重卻遠超常人,文韜武略都頗用工夫,異力也小有所成,加之待人彬彬有禮,處事凜然有度,在這條蒼龍街的勛貴子弟之中,隱隱然名望最高,在父輩們的眼中也儼然是小輩里的第一人。
今日上元節,白舞陽的父親攜眷入宮參加晚宴,白舞陽作為嫡長子,本應隨父同去,但他推去了此事,言說在家中吃過元宵,便想出門逛逛燈市。他年紀小,既然不願去,白父便也就依了他,白父素日裏又知兒子的秉性,不擔心他會鬧出什麼亂子來,跟府里囑咐一聲後,申時初便入了宮。
白父走後不久,白舞陽就結束了今日的修習。
他每日天還未亮就起身打熬身體,然後是例行的背書寫字,用過早膳之後,整個上午都會在書房研讀史書與經典,時常有老師來教導,他會非常用心地學習。
午膳過後,白舞陽照例會午休一段時間,這是他第一世就保持着的習慣,雖說有孔子斥宰予晝寢這一典故,但午睡能夠很好地保持下午的狀態,他就沒有改掉。
午休過後,下午便是跟着白氏的家將學習沙場武藝,間或學習異力,到申時過後,白舞陽這一天的課業才算結束,隨後便沒有人來管束他,只要晚膳的時候再與父母見一面,這一天便基本過去了。
古人夜晚都睡得較早,換算成現代時間,大約晚八點,很多人就已經就寢,不過今夜是上元之夜,堪稱是一場狂歡,徹夜不眠的人應該也不少。白舞陽倒是對睡眠沒有太大的需求,他的鳳凰圖騰給他提供了旺盛的精力,每天只睡三個小時左右便足夠應付。
白父白母不在,白舞陽便是這偌大白府之中地位最高的那個,一路行去,僕役門客盡皆俯首,他一一應對。回到自己屋中,取了把鑰匙,出門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便縱身而起,直接就跳到了屋頂上。
白舞陽對白府的結構爛熟於心,左右縱躍,毫不遲疑。他身法學得好,速度飛快,加上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就算是護衛白府的高手也未曾發覺,他們的大公子竟然已經一路摸到了白府的後廚里。
「咳!老張!…老張!」
白舞陽從牆頭滑落,悄無聲息地走到最內那間屋,然後輕聲喚着。
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廚子一臉緊張地把頭探到窗外,左右一望,看到了白舞陽的衣袖,便收回頭,小心翼翼地給白舞陽開門。
「大公子!你可算是來了!」門一合上,老張如釋重負。
「來了來了。」白舞陽微微一笑,「事情辦得如何?」
老張點頭道:「一切都安排停當了,半個時辰之內,沒人會接近這間屋子,東西我也準備好了,請大公子查驗。」
「你辦事我放心。」白舞陽拍了拍老張的肩膀,「好處自有你的,只是記着別出去多嘴。」
老張「哎哎」了兩聲,給這位公子辦事也就一兩年的功夫,他都快升任總廚了,哪能不聽吩咐呢?
「好了,你便離開吧。」
讓老張離開之後,白舞陽微微翹起嘴角,走到牆角,彎腰拖過放在一邊的一個不起眼的箱子,用鑰匙將其打開。
「嘖嘖嘖…一個小時的話,綽綽有餘了。」
白舞陽開始忙活了起來,不到半個時辰,他手上便多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把廚房清理乾淨,他運起異力將熱湯穩穩把握在手上,然後竄出廚房,再次翻牆走壁,一路走到白府的偏僻處。
此處有幾個零散分佈的小庭院,荒草叢生,向來都是僕人居住,白舞陽找到最裏面的那一間,走了進去。
入眼是一泓池水,池水邊擺佈精心修建過的花草,一間屋子坐落離池子不遠處,看上去頗為雅致,絕不是僕人能做出的,但若說是白府親眷,此處也實在寒酸了些,與凌煙勛臣的顯貴完全不符。
白舞陽看到池邊有一個白色的精靈。
他笑着,招呼道:「阿姐,阿姐!」
湖邊那身影便轉過身來,不過是個約莫十一二歲的樣子的女童,一身憂鬱清淡的氣質卻令人心折。
名為白映的女孩見到白舞陽,本無表情的面容上綻放出玉蘭花般柔美的笑容。
「小弟,阿姐在這呢。嗯?你手裏端着什麼?」
白映眼尖,注意到白舞陽手中持着的碗。
她眯起眼:「叫我猜猜…莫不是浮元子?」
「被阿姐猜中了…好生無趣。」
「今天是上元嘛,中午我就看到隔壁的大牛和二喜家都在做,本想着也做些呢,可惜這月的給養用去不少,便還是打消這念頭了。」
白映雖說着有些遺憾的話,看着白舞陽的面容還是寫滿欣喜。
正月之後,白舞陽就被白父帶着到處拜訪,還沒有來見白映的機會,今天是新年以來他們姐弟倆第一次見面,她自然開心着。
不過,少頃之後她的面色就微微一變。
「小弟今天怎麼來了,上元夜,父親理當帶你去宮裏才是。」白映皺着眉,稍一琢磨便道,「笨舞陽,是不是把進宮的事推了?」
「阿姐聰明,嘿嘿。」白舞陽笑道,「勞什子事情甚多,不如與阿姐一起來得舒坦。上個上元夜便因為這事沒陪阿姐,我本就歉疚,這次說什麼也不會去了。」
「笨舞陽,你呀你…什麼都好,就是心思憊懶,不求上進。你年紀小,一年才有這一次機會見陛下,聽聞別家的子弟都是眼盼着要跟父輩去,你倒好,隨口便推了。見着陛下,你認真幾分,自然討喜,他若喜歡你,金口隨開,日後你的前路自然少幾分難。白家雖是勛臣之後,但自己的前途總要自己去爭取呢,總承家裏的餘蔭,怎麼像話?記着,有進步的機會,不違正道,就得想辦法去爭取,知道了嗎?」
白映皺着眉,先把白舞陽教訓了一頓,白舞陽一點不惱,也沒有一句頂嘴,樂呵呵地聽完,愜意的微笑倒是比之前更甚了。
白映無奈地白了他一眼,若無意外,自家小弟接下來就是這句話。
「好好,我知道了,都依阿姐。」
白舞陽眯眼微笑說着,把手裏的碗遞給白映。
「小弟親手做的元宵,再不吃就涼了喲。」
白映伸手接過,暖了一手。
她不自覺露出微微的笑意。
雖然說着規勸他的說教,但這上元夜裏,有他相伴,聽到他那句「不如與阿姐一起來得舒坦」,心裏便如同吃了浮元子似的。
又甜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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