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這三個字,是魯緬采夫此刻瘋狂迴蕩在腦海中的文字。
哪怕在會面之前,他做了無數準備,此刻也亂了。
不是他想亂,而是對方帶來的信息,太具有威力。直接將他的部署炸爛。在剛剛準備收攏狂奔的思維的時候,這把配刀就砸在了他臉上。
心中怒火狂涌,這種憤怒和恥辱,就仿佛華國人在外國拍賣會上,看到了八國聯軍入侵圓明園搜刮的珍品,而且這份珍品竟然是始皇印那樣。
區區判官……他狠狠磨了磨牙,自己一抬手就能撕碎。然而……他不敢。
這把刀就是警告,也是給雙方的台階:我可以拿走一次,也可以拿走第二次,你爸爸還是你爸爸。換多少任閻王都是一樣。
深呼吸了好幾口,他堆起一個僵硬無比的笑容,恭敬地雙手拿起配刀,放入懷中:「謝謝。」
這兩個字,就像一記巴掌,還是自己扇的,周圍四位隨從官臉都紅了,卻一言不發。
「坐。」這一幕太過尷尬和屈辱,魯緬采夫不得不出聲,示意所有陰靈坐下。他率先坐到了位置上,拿起杯子,身後的活死人立刻機械地走了過來,正準備拿起伏特加酒杯,忽然,一片浩瀚的陰氣猛然爆發!
刷!這一瞬間,整個韓國都在顫抖,lsd所有陰氣警報都在尖叫。
「警報,警報!紅色級別!釜山機張郡爆發一千五百萬級別陰氣!為韓國歷史最高!建議全市撤離,且緊急求援華國。重複,警報……」
「這是什麼東西!?」「一千五百萬……這、這是傳說中的府君?」「天啊……韓國這幾年到底怎麼了?」
而整個釜山,所有活死人在這一刻如同耗子一樣,縮在下水道中,大樓里,哪怕沒有靈智的他們,也感覺了本能的恐懼,呼吸都屏住了。
竹城教堂,教堂中的活死人在魯緬采夫爆發陰氣的時候瞬間化為灰燼,沒有任何尖叫。就連秦夜目光也立刻縮了縮。
這就是府君高階……可以掌管一個片區的超級強者,他毫不懷疑,對方只要願意,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小指,已經勾住了命運。
這是泄憤。
心中的狂怒無處發泄,只能泄憤於此地的活死人。現場一片死寂,不遠處,傳來輪船的嗚嗚聲。
秦夜目光動了動,深深看了外面一眼。
「不中用的廢物。」許久,魯緬采夫才回復了笑容,手輕輕一揚,無數黑色灰燼飄飛到教堂外圍。他給自己倒了杯伏特加,輕輕揉起眉心來。
忍……華國地府不是俄羅斯地府惹得起的……唾面自乾是談判官的本職……想到這裏,他心中一陣空落落的。
來之前,他已經有了一些應對方法,然而此刻發現,節奏全亂了,他也沒有繼續試探的心情了。
實力打破了平衡。
「請原諒我國的無禮。」他第一次朝着「鍾馗」誠懇地點了點頭:「那麼,我們進入正題如何?」
「好。」秦夜點了點頭,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
終於混過去了……如果像之前那樣慢慢進行外交禮儀,自己絕壁暴露!果然自己是地府泥石流啊,好好一場外交晚宴……我不殺侍者,侍者卻因我而死,罪過啊罪過……
魯緬采夫深吸了一口氣,再次一揮手,整個教堂窗戶咔咔關緊。他才看着秦夜凝重到:「元太祖的墓葬。」
誰?
秦夜以為自己聽錯了。
元太祖……成吉思汗?
不是……咱不倒斗啊……我也沒有一個叫做吳三省的叔叔啊……這破壁事兒你找過來幹嘛?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情,魯緬采夫再次深呼吸了一口,聲音更加凝重:「有40%的可能……元太祖的陰靈還在墓中。」
秦夜猛然回過頭來,死死盯着對方,許久才道:「你確定?」
「只有40%的可能,不過……可以賭一把,不是麼?」
兩人的對話如同機槍一樣快:「貴國怎麼發現的?」
「機緣巧合,具體原因不能透露,但是,沙皇陛下已經親自查證過消息來源。」
「地點?」
「這正是我國需要求助貴國地府的原因。」魯緬采夫頓了頓,咬牙道:「在蒙古國境內。」
秦夜沒有開口,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蒙古國地府的資料。
這是兩國公認的緩衝地帶。
按照前幾任閻王和俄羅斯地府簽署的協議,除非雙方同意,兩國不可深入蒙古國,所以,蒙古國現在有一位諸侯,他沒關注過,卻沒有兩大地府的駐軍。
他甚至想不起那位諸侯的名字。是蒙古國本地人,據說是曾經元帝國嫡系子孫。
難怪俄羅斯需要華國點頭,沒有華國首肯,他們私自進入緩衝地帶,那就是真正引起戰爭了。
而且……不止如此。
他思維再次展開,那可是鐵木真啊……成吉思汗的靈魂,絕對是可以成為閻王級別的存在。對方可能不派陰羽勾魂?
陰羽勾走了哪一國的魂魄,自認倒霉,這是國際不成文的慣例。所以現在岳武穆的靈魂還在日本。俄羅斯絕不可能放過成吉思汗的靈魂。而對方現在請求聯手……
那就是說,他們的陰羽勾不走。只有陰兵強行進入,這讓秦夜不得不好奇,那座所謂的成吉思汗墓里到底有什麼?讓一位有閻王坐鎮的地府都束手無策?
俄羅斯的陰羽……可是世界上頂級的陰羽啊,克格勃的名號,只要了解一下一戰二戰歷史的都知道,那是多麼如雷貫耳的存在。
不過,秦夜還沒有天真到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今天的會面,不過是意向而已。
「你們要什麼?」
「滅國。」魯緬采夫舉起酒杯晃了晃:「蒙古國……已經存在太久了,我想如今華俄兩國親如一家的局勢,它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
「貴國帶走元太祖的靈魂——相信我,沙皇無意和華國爭奪本屬於華國地府的英靈。而蒙古國的地盤,我們一人一半。」
真尼瑪是大國的談判桌啊……秦夜現在小心肝都在亂跳,這商量的事情也太超出自己的預料了。
滅國這兩個字說出來,對方好像沒有半點違和,只不過是「天涼了,讓王氏破產吧」那麼霸總。
但……怎麼意外地覺得理所當然?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果元太祖墓真的在蒙古國,不需要俄羅斯開口,以二代閻王的脾氣,恐怕現在已經直接發兵了……
「茲事體大。」足足過了三分鐘,秦夜才強壓狂跳的思緒開口道:「等本官回去稟報閻王,再行定奪。」
「當然。」魯緬采夫微笑道:「俄羅斯地府,隨時靜候佳音,我們的亡靈十字軍,早已迫不及待了。這件事我們已經發現了三十年,從未擅越蒙古國國境一步,可見沙皇陛下的誠意。」
呵呵……如果你鄰居是日本,恐怕鄰居都沒了吧……
秦夜懶得理這種一看就是表面兄弟的國家關係,點頭道:「如果沒事,本官先走一步。」
「好。」魯緬采夫跟着秦夜站了起來,直到對方走到門口,才仿佛想起什麼一樣,笑道:「對了鍾判官,機張郡和京畿道,還有本國一些重要人員,我保證他們會在十月三十號之前撤離。另外,不管貴使傳達後,貴國上面的意見如何。漢陽開府之日,葉卡捷琳娜女王會親臨漢陽,期望能和偉大的第三任華國閻王會面。」
沒有回答,大門已經悄然關上。
沉默。
教堂里安靜了下來,魯緬采夫出神地晃着酒杯,時不時輕輕抿一口伏特加。其他四人看着他,想說又不敢說。
整整三分鐘後,酒杯啪一聲在他手中炸開。他的臉色已經一片冰寒:「通知劉裕。」
「大人……」葉戈爾小心問道:「這樣……真的好嗎?」
「如果華國地府知道,會和我們離心的啊……」
「你以為現在就不離心了嗎!葉戈爾,你跟了我一百多年,難怪永遠都在秘書位置!」平靜的魯緬采夫猛然站了起來,眼眶中鬼火狂跳,咬牙切齒道:「鍾判官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裏!而且你看不出來嗎?他有問題!」
不等其他人插嘴,他一腳踢開椅子,負着手,在越來越濃的陰氣中走了起來:「剛見到他,我就覺得……他不太正常。以往華國哪次公幹,不是光明正大的下發上諭!?然後陰差入境?但是他沒有!偷偷摸摸進入韓國,說是給十月底閻王會面開路,卻沒有見到其他陰差!」
「什麼時候華國閻王的排場這么小了?」
「好……或許這是第三任閻王脾氣古怪,這不提。但是,你們難道沒有發現,這位鍾判官並沒有遵守嚴格的國際會晤禮儀?這對那些蠻夷地府,那些沒開化的死神來說可以理解,但是放在華國地府身上就決不能理解!他們陽間的禮儀都有接近三千年歷史,更不要提酆都!」
「我本來不想提元太祖魂魄的事情,然而……對方居然有備而來,出牌完全不按牌理,我承認,他這手炸彈炸到我了。卻更讓我覺得——他在掩飾什麼。」
「掩飾什麼呢?韓國能引起他們注意的除了劉裕開府,就只有本爵手中,沙皇陛下下令決不可外泄的東西!單獨陰差出行,不可能針對劉裕開府,排場太小了。排除掉這個選項,我只能猜測,他是衝着我來的!衝着我手中沙皇大人的惡魔羊皮紙來的!」
他咆哮似的聲音到這裏忽然收攏,冷笑道:「沙皇陛下告訴過我,無論如何,禁止一切人或者陰靈進入『恐怖終焉』的地點。但凡擅闖,不管是誰,殺無赦!」
「我們不方便和華國撕破臉,但是……有一個人更怕開府大計毀於一旦。」
「那就是漢陽王——劉裕。」
他坐了下來,抿了一口酒:「葉戈爾,你去告訴劉裕,有華國陰差潛入。而且……是鍾馗。」
「他……遠比我們更害怕華國地府。畢竟……他比我們更清楚,那是怎樣的龐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