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江分局下屬的濱江派出所所長今年不到四十歲,身高接近一米九十,膀大腰圓,剃着平頭,他是除了韓和澤之外比較清醒的人,接過照片立刻駕車回到所里,用內網查了一下,打印出來,然後開車回到會所,前後不過十來分鐘,一杯酒都還沒喝完。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韓和澤接過資料,並沒有細看,而是親自給這位所長點上煙,笑道:「張所,用不到這麼急,安全第一啊!」
「分內事,分內事。」張所受寵若驚的笑了笑。
陸續又談了幾個事兒,酒局就散開了,時間還不過是晚上八點,但雙方都默契的沒有提出繼續的意思,因為他們都才相識不久,交情還沒有到達那種可以完全放心的程度,因為作風問題極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不過這個時間段,對沈天驕來說才是美好一天的剛開始,他已經補足了覺,洗過澡換過衣服噴上了東瀛進口來的男士香水,距離十幾米那股味道都會狠狠鑽進鼻孔,充滿了攻擊性,一股我就是紈絝大少不服來辯的驕傲氣息。
最近他很忙,始終在感受着中海的夜生活文化,對夜店裏的美女他現在幾乎是敬而遠之,達到了一眼看穿打碼的境界,當然,他指的是化妝品,因為落魄這幾年來,接觸的都是這種貨色,現在終於鳥槍換炮了,昨晚一夜砸下三十萬,終於讓那個三流明星投懷送抱,不過昨晚的場合併不如何,所以興致不大,他決定今晚先去新開沒多久的中海大飯店填飽肚子,然後就開始串吧。
當然,在他的理解中,此時的串吧並非是為了串吧,而是因為:「吃我小雞,還我大鵝!」
這是一種王者歸來的風範。
就是要讓所有中海人都知道,天驕集團回來了,而且實力更加雄厚!
很有理想很有抱負的沈天驕點上一根紅河道,打開八十英寸的8K智能電視,選了動物世界的節目,正看到獅子在獵殺野牛,他嘴角上揚:「男人,就該像狩獵的雄獅一樣!」
然後就開始玩手機,開始遙控他的母獅群了。他並不知道畫面上捕獵的其實是母獅子。
忽然手機響了起來,接起電話的沈天驕眼睛頓時一亮,連說趕緊查,趕緊找到人。掛斷了電話心神還忍不住一陣興奮,不過這種跑腿的事交給韓和澤就行了,他辦事一向靠譜,今晚還要和那位三流明星輕熟女大戰三百回合呢!
在沈天驕開上阿斯頓馬丁踏上肉體徵程的時候,韓和澤讓司機開着寶馬車去醫院,他此時非常疲憊,似乎閉上眼睛就會睡着,但是他不能,他必須要將一切事情處理好,這樣才能不辜負董事長兼總裁的沈宗恆的信任。
......
在距離醫院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裏,一個衣着邋遢的中年南方男人遞給了一個少年兩張十元現鈔,想了想,又拿出兩個五角硬幣,「去買兩個饅頭吧,算我晚上補償你的晚飯。」說完,鑽進小貨車的駕駛室,一溜煙的走了。
自從十來歲時,三十多歲的媽媽跟南方人跑路了,他就非常反感這些收廢品的傢伙,尤其是操着那一帶口音的傢伙,但是沒辦法,邵剛缺乏營養身高比同齡人小,去做服務生形象不過關,去做保安身材不過關,去飯店打雜算學徒,每個月只給一百塊,之前倒是去洗浴幹了兩個月,一分錢沒開,還因為沒伺候好一個客人挨了經理兩耳光之後,被開除了。
倒是這個讓他一直反感的收破爛的收留了他,幫忙整理紙殼子,將礦泉水瓶和飲料瓶踩扁,然後裝車,偶爾也會收一些點滴瓶子,就是這些活,像有人來賣廢品查數之類的活都是老闆親自來。
工作單調無趣,時間長,錢也很少,算起來每小時大概一塊五毛錢的工錢,不過每天能拿到二十塊錢,他就很滿足。先撕掉了套在衣服外面的大垃圾袋,雖說有點黑垃圾袋固有的難聞味道,不過不會髒,走到街邊用五角錢買了兩個饅頭,干啃着咽了下去,然後去了一家米線店:「老闆,小碗米線加一塊錢的鵪鶉蛋和兩塊錢牛肉。」
「十塊錢,坐那等會兒吧。」中年婦女的老闆娘揚了揚手,然後抓起兩個小碗的量下鍋,鵪鶉蛋和肉也都多了一點點。
邵剛沒去坐,無所事事的無聊模樣,趁老闆娘轉身時快速抓起兩塊滷雞肝放進口袋,然後拿出十塊錢遞了過去:「錢放這裏了。」這才回去坐,事實上他口袋裏還有十塊零五角,只是真的不敢花了,雖然好心人的紅包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但他不確定會是多久。
「好了,拿好了。」老闆娘的火候掌握的很好,確保邵剛將米線送進醫院時口感剛好,上面一層黃黃的雞骨油灑滿了香菜,聞着味道就那麼香,一路直咽口水進了病房,眉頭頓時一皺:「你怎麼又來了?」
韓和澤微微一笑,並不說話,看了馬琳一眼,小女孩立刻說道:「哥哥,這位叔叔不是壞人,他還送我面巾紙了呢,你看,可香了,我剛才噁心了,是叔叔幫我拍的後背。」
「吃飯了。」邵剛沒搭理韓和澤,提起了米線,小女孩頓時眼睛亮了起來:「哇!好香啊,還有蛋和肉呢。」
「給!」邵剛變戲法似的拿出兩塊滷雞肝,小女孩一臉幸福狀,「哥你吃了嗎?」
「哥現在給大老闆做事,管吃的。」邵剛笑着說,小女孩小口小口的吃着滾燙的米線,小小口啃着雞肝,感覺像是在吃鹹菜,其實是不捨得。
邵剛看了一眼韓和澤,後者聳聳肩,跟着走了出去,到了走廊拐角處,邵剛皺眉道:「我跟你說過了,不要再來煩我妹妹,你要是敢再來,我不客氣了!」
「怎麼?你還想打我?」韓和澤笑了。
邵剛立刻不言語了,韓和澤雖然不健壯,但也有接近一米八十的身高,金絲眼鏡,皮鞋泛着光亮,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的,看着就很高級,這樣的人肯定認識派出所的人,說不定會是所長,一個電話就可以把自己抓起來。
他不怕,但他怕妹妹沒人管。
韓和澤少見的拿出一盒煙,拋給邵剛一支,也不管他會不會抽,有沒有火機,自顧點燃吸了一口,道:「你妹妹還能活多久?」
邵剛沒接煙,任憑他這輩子都買不起的好煙掉在地上,不想面對這個問題,方才他故意沒敢去搭妹妹說今天噁心的茬,就怕妹妹多想,但這是必然問題,醫生前幾天說最多一個月,但他不相信,同時又知道醫生的話是對的,很多正常家庭都治不起的兵,他又能怎樣?
很矛盾,很無奈。
「你妹妹今天十三四歲吧?花樣年華,每個人都覺得可惜,這個年紀,正應該是穿好看的衣物,吃好多的東西,肯德基,麥當勞,還有散發着香味的羊肉串,天真爛漫,但生活的不幸降臨時不是人力能夠避免的,你看那些大明星,哪個不是身家巨萬?可說死就死了,這是命運,不是可以抗拒的,我們也並非是圖財害命,是等你妹妹過世了再進行器官移植,你妹妹雖然過世了,可她身上的器官還活着,這也算是一種活着的方式吧?」
「再說,我們並非是無償的,我們會支付給你一筆現金,你可以拿着這筆錢上學,學習文化,將來考上大學,畢業後可以去當律師,當白領,甚至是公務員,娶妻生子,一個正常的家庭就這樣誕生,你也不想你的下一代,還像你這樣奔波吧?當然,這年頭光棍漢多得是。」
「不過,正是因為有了我們的存在,支付給你第一桶金,你的人生就會得到轉變,而且,你還可以時常去看看你妹妹的...器官。」
「我這裏有一份合同,如果想通了,就簽字,打這個電話找我,看到三十萬的字樣了吧?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
韓和澤把合同塞進邵剛的手裏,頓了頓,像大哥哥一樣拍拍他的肩頭,又把那個純銅打火機和大半盒中華放到合同上,嘆息一聲轉身走了,到樓下就拿出濕巾擦了擦手,拋進垃圾桶里,臉上露出一抹淡然的冷笑,這張結合了親情和未來的牌,這小子肯定堅持不住了。
......
邵剛迷茫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這份合同都是對的,妹妹過世了,但器官還活着,而不是化作一縷青煙,但他本能的抗拒,他無法接受相依為命的最後一個親人就這樣離開,簽了合同,就是簽訂了死亡證明。
這一次,他沒拒絕抽煙,把玩着漂亮的打火機,抽着他這輩子也買不起的頂級煙草,在想:「未來?」
過了今天,會有明天?
明天,會是什麼樣?
邵剛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平時他總是像個小大人,不是在工作的途中就是在找工作的途中,可當他第一次認真想這件事的時候,他並不確定明天會怎樣。
「管他呢,過一天算一天!」
邵剛將合同塞進了垃圾桶,還有煙和打火機,轉身回到病房,這裏其他三個患者夜裏並不在這裏過夜,所以邵剛有地方休息,他先檢查了妹妹的吃飯情況,一大包米線連湯帶菜已經消滅乾淨了,雞肝還有一塊半,是留給明早的。
「妹妹,吃了這麼多東西感覺好多了吧?」邵剛笑道。
小女孩點頭:「嗯,這家米線可好吃了,哥你下回別買這麼多,買一半,我慢點吃,面就會變粗的。」
「不用,這點東西哥還買不起嗎?明天給你加一塊肯德基的雞腿,但不能一次吃太多,醫生說你怕油膩的。」邵剛把胸脯拍的啪啪響,小女孩用力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