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異言錄 第十五章 C+級任務

    事情發生在幾十分鐘前，葉初陽剛洗完澡的時候。

    「今晚有個棘手的活兒，本來應該是由教會負責的，但他們這時候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任務放下來了，做不做？」獵人id里有人發給他這樣一條信息，葉初陽的id名是「小雨衣」，發來私信的人id名稱是「囚徒」。

    「什麼活？」葉初陽迅速回了消息，不是問「你是誰」，而是「什麼活」。

    「一項調查，涉及到那玩意兒，做不做？提前告訴你啊，管理員公佈那地方陰氣很重，你自己思量思量。」對話框裏閃出囚徒的回覆。

    「怎麼找到我了？」葉初陽將毛巾掛在脖子上，迅速敲出這幾個字，眉目凝重。

    「之前你在論壇里不是發過斬鬼貼麼？怎麼樣，第一次還順利吧？」囚徒做了個賤賤的表情。

    「任務內容，詳細的，發給我。」葉初陽回復。

    「任務級別，c+；任務名：搜查1號建築群；所屬範疇：調查；任務內容：搜查1號建築群，查看裏面是否存在黑暗生物；任務地點：新北區1號建築群，【地圖正在下載，請稍後…】；任務提醒：目前勘測結果，1號建築群存在強烈的黑暗元素波動，慎重接收任務，可能發生傷亡。任務狀態：未接收。」囚徒發來私信，「怎麼樣，接不接？接的話就給個話。」

    獵人網將任務級別劃分7級，從上至下，分別是s、a、b、c、d、e、f，而像「c+」這種標識意味着「高等c級任務」，與之同時存在的還有「c」和「c-」。

    至於說到任務級別，據說一開始獵人網的任務級別只到d級，但是由於後來管理員經常有人越級接收任務，例如黃金級大神接收d級任務，管理員不得已又在d級後面補上e和f級，以此應對那些過分越級接收任務的情況。而相應的，有任務完成後的相對降級，自然也有任務之後的相對加級，一切根據任務對任務接收人的難易程度進行更改。

    葉初陽思量片刻，回復「ok」。

    「爽快！」囚徒說，「任務地點匯合，多久能到？保持通訊。」

    「四十分鐘後。」葉初陽點開地圖，仔細查看路線後回復。

    「四十分鐘後見。」囚徒說，然後再也沒有消息。

    回憶鎖死，葉初陽拉上兜帽，此刻藏在他兜帽陰影里的那張臉完全是陌生的，一點也看不出他本來的形象。這也是獵人出任務時要做的一項保護措施，因為他們是擁有雙重身份的存在，一方面作為社會上「平凡之人」存在，另一方面，是作為神秘學世界裏的「獵人」存在，所以對他們來說，處理好這兩個身份很重要，一般來說獵人都會在出任務時戴上面具，代表那個時候他已不是他。

    「有很多人因為無法處理好自己的雙重身份問題最終淪落，有的成為殺人犯被警方擊斃，有的被關進精神病院，有的更慘，精神分裂，自殺。」加入獵人時，有前輩這樣對他說，「能處理好自己的兩個身份問題那都是高手，像我就不行了，最終成了個完完全全的獵人，沒有任務就活不下去了。」

    「凡事都要付出代價，無論你是人，還是神。」葉初陽提着加長的魚竿皮套，站在昏黃的路燈下，黑色的影子在他腳下蜷縮，如斯寂殺。

    距離那個時候時間剛好過去四十分鐘，葉初陽抬頭看向正面聳立在夜色里的建築群，內心一片寧靜。這些年來，這樣的寧靜很少出現在他心裏，正如那句「寂靜的喧囂」所言，少年平靜的外表下其實蘊藏着一片波濤洶湧的大海。

    「希望我沒有讓你感到不愉快。」不遠傳來沉悶的笑聲，來人站在隨意堆放着各種建築材料和垃圾的道路一邊，身材稍微顯胖，面上戴着一個表情滑稽的毛猴面具，「真是抱歉，我有點遲到了。」

    「囚徒？」葉初陽看了他一眼，發現對方雙手空空，看上去好像沒有攜帶任何武器，然而少年並不會因此認為他的確沒有裝備任何武器，因為干獵人這行時刻都會有生命危險，而危險來自四面八方。

    「小雨衣？」囚徒靠近葉初陽，笑嘻嘻的，「看得出你很年輕，不過更讓我意外的是你是男的。」他的體格明顯是個成年人，三十歲上下。

    「開始吧。」葉初陽沒有和男人廢話，回頭看向與他一街之隔的建築工地，兩米高的鐵皮圍欄後，沉寂在夜色里的半成品建築像是凶獸的獠牙，鋒利而陰森。

    「呀嘞呀嘞，看來是個不容易相處的主啊。」囚徒戴好皮質手套，甩手扔了串東西給葉初陽。

    「耶穌受難？」葉初陽用手指套住那串銀色的項鍊，看向囚徒。

    「準確來說，是受過教堂祝福的純銀十字架。」囚徒對葉初陽聳聳肩，然後又在口袋裏掏出一個精巧的圓形盒子。

    「這是什麼？」昏黃的路燈下，葉初陽提手將那枚耶穌受難攥到手心，看向囚徒手中的小玩意，他有直覺，這個中年男人對那種東西有過了解。

    「曬天針，聽說過麼？」囚徒抬起那張滑稽的猴臉，兩隻神氣的眼睛透過面具上的透明視界區看向葉初陽平凡的側臉，然後活動手指，打開手中的盒子。

    那是一個類似於指南針的東西，銀白色的短針表面塗着一層油，漂浮在乾淨的水面上，針體中間繫着一根極細的絲，盡頭綁定在圓盒底部的凸起上。

    「中國人的發明，容易製造，關鍵是實用。」囚徒攤平手掌，任由那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繡花針在水面緩緩轉動，說：「將一根繡花針放在強反光體上連續曬上七七四十九天，記住，一定要是每一天陽光最猛烈的那兩個小時，一定要是連續不斷的四十九天，這樣才能做成曬天針。」

    「有什麼作用？」葉初陽問，這時，那根在水面緩緩旋轉的銀針突然停止轉動，定定地指着一個方向。

    「難道是……」葉初陽順着針尖所指的方向放出視線，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棟三十米往上的高樓，然後，一道混沌的濁影在大樓頂端一閃而過。

    囚徒已經跑了出去，微胖的身體以驚人的靈活度毫不費力地翻過工地鐵欄。葉初陽盯着黑影消失的地方，沒有猶豫，立刻追了上去。

    兩米高的鐵皮圍欄在眼前一晃而過，葉初陽三體伏地，鎖定囚徒遠去的身影，拔腿追了上去。中年男人體型微胖，可速度卻顯然與他那體型不成反比。

    「你沒猜錯，曬天針其中之一的作用就是能夠定位那玩意兒！」囚徒透過面具大聲地與葉初陽交談，「我給你的耶穌受難是經過教堂祝福的神器，待會它怎麼也能擋住那東西的一次攻擊，到時候你可別犯渾！」

    「你的意思是要動手？」葉初陽皺眉，「任務說明只是調查，而我想……」

    「它已經發現我們了。」囚徒沉聲，「現在說那些都是屁話，現在去交任務只能算作是失敗！調查只有以不驚動對方為前提的確定目標才算成功，而現在我們已經驚動到它了，所以只有幹掉它，然後申請任務加級。」

    「一個調查任務，等級c+，你確定要與它正面衝突？」葉初陽想起那隻附體吳門的紅鬼，有些時候，鬼族的戰鬥力可以強到能輕易抹殺對手，就如同之前那傢伙口中的「遊戲」，如果不是對方存心戲弄他，後果很可能就是第二天校清潔部發現他的屍體。

    「放心，你現在看到的只是我真正實力的冰山一角，我可是參加過a級任務的男人啊。」囚徒笑笑，不避不閃，翻身跳過巨大的柱形鋼絲圈。

    「a級任務麼……」葉初陽眯眼看向男人碩大的背影，心道：「看來是『黑鐵騎士』。」

    獵人網有過這樣的戲謔，稱白石為炮灰，青銅為劍士，黑鐵為騎士，白銀為大將，至於黃金，沒人見過他們，就連他們究竟存不存在都是一個迷。

    夜色蒼茫，偌大一個建築工地，零星成片的白織燈偶爾鍍亮那兩道身形迅速的人影，然後突然間隔明滅——莫名的能量場，在這裏張開了。

    「該死……居然這個時候……」

    尚未竣工的建築樓頂，紅蓮垂死掙扎，努力想要擊穿鋼筋混凝土凝固而成的樓板，然而就在他手掌與樓頂接觸的一瞬間，他的整條右臂突然虛化，毫無阻隔地穿過了那層結實的樓板。

    「可惡……要結束了麼……」

    男人發出野獸般的吼叫，他的後背像熟透的石榴一般突然開裂，露出森森脊椎和鮮紅的肌肉。下一刻，他的右臂又忽然靈體化，男人腥紅的瞳孔猛然收縮，卡在樓板里的那半截小臂毫無意外地被輕易折為三段。

    「呃啊……」紅蓮發出痛苦的低吟，他蜷縮在佈滿尖銳凸起的樓頂上，背後連接脊椎的肌肉潮水般涌動、鼓漲，仿佛有什麼東西就要破出他的身體一般。

    「不，不要……不要……啊！——」

    蠕動的肌肉呈現出艷麗的鮮紅色，仿佛一條又一條圓鼓噁心的肉蟲。那些肉蟲爭先恐後地擠出紅蓮的身體，在他背後水**融，緩慢而又迅速地結出一枚罪惡的果實——那是一張沒有臉皮的女人的臉，蠕動的肌肉和蠕動的瞳孔，極度猙獰恐怖。

    「呵呵，真狼狽啊，紅蓮。」

    深棕色的皮靴扣出有力的節奏，緩緩出現在男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