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六章風波再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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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酒宴吃得可謂是賓主盡歡,隋昌極盡東道主之義,不停地勸酒勸菜,就差端起酒杯往客人肚子裏灌酒了。
隋昌對孫副主任和春天這兩個遠道而來的「欽差」肯定是恭敬有加,對新任校長吳恆星隋昌也沒有絲毫的怠慢,言辭間有敬畏也有熱情,把吳恆星伺候的心裏很是舒服。
只不過,在推杯換盞和看似熱誠的交談中,酒桌上的人絲毫都沒有提及「煤氣罐」的事情,彼此都是在一種心照不宣的狀態中互相交流着。
酒至半酣之時,孫副主任以教育辦領導的身份借着酒意對隋昌耳提面命地訓導了一番,隋昌是個明白人,知道孫副主任此時這樣做就是為了給吳恆星看的,自然也就密切地配合,對孫副主任的教導唯唯諾諾,對吳恆星也是禮敬有加,還趁着酒勁兒站起身給吳恆星鞠了一躬,算是自己前些日子對吳恆星失禮和冒犯的一種表示。
對於隋昌的主動示好,吳恆星欣然接受,也趁機對隋昌這個前任老校長表達了自己的敬意,就這樣,在孫副主任的撮合下,在酒精的催化下,兩個曾經勢不兩立的對手算是握手言和了。只不過,冷眼旁觀的春天總感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彆扭在裏面,至於是什麼,春天也說不清。
下午三點,春天駕駛着摩托車載着喝得醉歪歪的孫副主任回到了戶山中學大院。錢進不在教育辦辦公室,孫副主任和春天也就各自回家睡午覺了,至於孫副主任明天會怎樣跟錢進匯報此行調查的結果,這個問題春天根本就不用去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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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接替父親馮昌喜在家裏伺候生病妻子的馮術卻是一整天都坐臥不安。
讓馮術不安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孫副主任和春天去柳家山小學調查「煤氣罐」的事情讓馮術心生煩惱,一方面馮術盼望「煤氣罐」的事情能調查個水落石出,另一方面馮術又害怕孫副主任真的查出曲愛英和隋昌之間有什麼姦情,真要是這樣的話,馮術都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其實,從心底里講,馮術還是有些捨不得曲愛英這個女人,如果曲愛英和隋昌之間沒有任何糾葛,馮術已經打定主意在妻子劉淑珍去世後要迎娶曲愛英進老馮家的門。
也正是因為馮術心裏有了這個想法,所以,第二個令馮術心裏不安的原因是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馮術一直沒有接到過曲愛英的任何信息,電話沒有,傳呼也沒有,這不由得讓馮術在內心糾結不已。在昨天中午跟曲愛英通話的時候,馮術雖然說過讓曲愛英給自己一個交待,可這都過去一天多時間了,曲愛英竟然音信皆無,不回話等於是默認還是否認?種種猜測讓馮術感覺就如百爪撓心,那種滋味可是說不出的難受。
說是讓馮術在家替換父親照顧生病的劉淑珍,其實馮術基本上沒有事情可做,熬的稀飯劉淑珍根本不吃,熱的牛奶劉淑珍也不喝,就連話劉淑珍都沒跟馮術說過一句。這讓馮術感覺很無趣,只好屋裏屋外地來回兜圈子,心裏盼望着老父親能早點從石門溝子村趕回來,自己也好早點從這個尷尬的狀態中解放出來。
中午的時候,馮術給自己炒了兩個下酒菜,把自己灌了個酩酊大醉,然後就躺在客廳的小床上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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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四點多鐘,馮術揉了揉乾澀紅腫的雙眼,從床上爬起身,趿拉着拖鞋屋裏屋外地轉了一圈。
臥室里,劉淑珍正全身蜷縮在毛巾被裏昏睡着。從今天早晨馮昌喜走後,快要一整天了,劉淑珍水米未進,藥也沒吃,一整天除了昏睡就是昏睡,偶爾清醒的時候,也是不言不語,只是一個人瞪着空洞的眼神望着空蕩蕩的天花板發呆。
看着劉淑珍蜷曲在被單內骨瘦如柴的身體,馮術深深地嘆息了一聲。不知道從何時起,馮術突然感覺在自己妻子面前有些抬不起頭,是愧疚?是自責?還是下意識的逃避?馮術自己也搞不清,馮術只知道自己怕面對劉淑珍那滿是病容的臉,怕看到劉淑珍那充滿鄙視的雙眼,還有那冷冰冰沒有一絲喜怒哀樂的表情,常常讓馮術感覺心驚肉跳。
去院子裏洗了一把臉,馮術坐在牆根下的棗樹底下吸着煙想心事。
這個時節,正是棗子成熟的時候,紅彤彤的、或青綠色的棗子沉甸甸地掛滿了枝頭,紅的像瑪瑙,青的像珍珠,再加上金黃色的葉子,紅黃綠相間煞是好看。
這棵棗樹還是馮術和劉淑珍結婚喜遷新居之後在院子裏栽的,就是為了取一個「早得貴子」的吉祥之意。
十多年過去了,這顆昔日瘦小的棗樹已經長成了幾米高的大樹,棗樹的枝幹彎曲着努力向上生長着,樹幹不是很直挺,也談不上「秀頎」,樹幹上面還有一些歪歪扭扭的樹疤,那是馮術為它修剪枝幹留下的傷痕,十幾歲的樹齡看起來倒像是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這顆棗樹雖然看起來有些「醜陋」,但它並不顯得落魄,從遠處一看,反而覺得它蒼勁有力,在天地間彰顯着生命的力量,只不過,它所彰顯的並不是那種像楊樹一樣直向上,直衝雲天的力量,而是一種向外擴張的,一圈一圈的,龍捲風般的力量,用力旋轉出生命年輪般的漩渦,仿佛正在攀登生命的巔峰。
曾幾何時,這棵棗樹曾是馮家快樂的源泉,春季滿院的棗花香,夏季樹蔭下的納涼,秋季豐碩的果實,這些都一一刻在了馮家人的記憶中。
前些年,每到秋風吹起,樹葉沙沙作響,枝頭掛滿無數顆「紅瑪瑙」在隨風飄蕩的時候,也正是馮家人最快樂的時候。那個時候,馮術的兒子還小,每次都是馮術站在凳子上用竹竿打棗,竹竿只那麼輕輕一捅,熟透的紅棗就會像下冰雹一樣「劈劈啪啪」落下來,落得滿地都是。每當這個時候,也是馮術的兒子最高興的時候,小傢伙拍着手笑着,迫不及待地蹲下身,撿着一顆顆又大又甜的紅棗。傍晚,一家人都圍坐在樹蔭下品嘗這甜脆可口的紅棗,歡笑聲在小院中迴蕩着
此刻,又到了收穫的季節,可小院裏這棵掛滿果實的棗樹卻再也無人理睬,熟透的紅棗掉了一地,混雜在滿地金黃的落葉中,遠遠望去就如黃色地毯上點綴的朵朵小紅花,看起來絢麗奪目。
只不過,那種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幸福已恍如隔夢,也許已經成為馮家人永遠的夢。
這棵曾經給馮家人帶來快來時光的棗樹,此時,只能孤零零地站在牆根下,好像在見證着馮家的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