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怒火中燒的原因有兩個。
一是兒子鄭立校園霸凌窮苦人家的佟超,沒有一點憐憫之心,與他理念背道而馳。
子不教,父之過。
這些年,他只顧工作,疏忽對子女的教育。
他恨鄭立,更恨自己。
二來是鄭海欣對鄭立毫無底線的寵溺。
這裏面有多種原因。
鄭立是她從小帶大,視如己出。
還有就是鄭立死裏逃生,鄭海欣總感覺虧欠鄭立。
因而,懷着愧疚之心的她,在老師找到她反映鄭立欺辱佟超後,不想着怎麼向佟超家屬放下身段,賠禮道歉,而是第一時間聯繫了楊自謙。
之所以沒找白晴,鄭海欣是有顧忌的。
首先,白晴和厲元朗想法基本一致,告訴白晴,就等於厲元朗也知道了。
她深知厲元朗的為人,絕不會原諒兒子,還會嚴厲收拾鄭立。
這是鄭海欣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其次,她對白晴不信任。
白晴這人表面上通情達理,可骨子裏有大家族果斷的狠勁。
在鄭海欣印象里,白晴缺少人情味。
第三點,上次在國外,她和楊自謙有過接觸,了解到這個年輕人穩重,辦事有條理,有分寸。
最為關鍵的是,他對厲元朗忠心耿耿,但同時,也希望為厲元朗做點事情。
考慮到楊自謙是體制里的人,省委副書記秘書的身份,不僅僅在寧平省管用,想必相鄰的漢岳省,照樣如魚得水。
於是乎,鄭海欣一個電話,將所託之事說了個大概。
可她避重就輕,只說是兩個小孩子之間發生衝突,學校小題大做,非要處理鄭立。
而且特別提到,這件事不要告訴厲元朗,她不想讓厲元朗分心。
一開始,楊自謙信以為真。
必定在體制內工作多年,漢岳省自然有他的關係。
急匆匆趕到楚中市,楊自謙和鄭海欣見了一面,打了個電話,沒費太多周折,就找到了楚中市教育局局長的秘書。
同為秘書,級別卻差了一截兒。
可楊自謙卻沒有托大,通過中間人約他出來,酒桌上談論起這件事。
對方一聽非同小可,連忙當着楊自謙的面,直接打給學校校長,直呼其名要求他特事特辦。
顯然,楊自謙這一步棋走對了。
一個小學校的校長,豈敢不重視局長秘書。
客套一番後,便把事情的真實經過道出。
這位秘書聽到不同版本,卻用命令式語氣,要求學校出面,幫助平息此事。
校長恭恭敬敬,保證一定照辦。
楊自謙初戰告捷,心情大好的喝了點酒,便回到賓館等消息。
很快,校長打來電話,說了一大堆他是如何好話說盡,總算做佟超母親工作,對方答應,只要鄭立當着佟超和他母親的面認錯,這事就過去了。
都是孩子,沒必要趕盡殺絕。
楊自謙本以為這事不難辦,結果在鄭立那裏卻遇到困難。
任憑鄭海欣嘴皮子說爛了,鄭立堅決不答應。
讓我給一個窮鬼道歉,我今後還怎麼在班級里混,別人怎麼看他,小弟們還不笑掉大牙。
鄭海欣眼見鄭立死不道歉,就提出給佟超家裏五萬塊錢私了。
兜兜轉轉,轉到佟超母親那裏。
正好他舅舅趙海泉在場,聽到這事,當場就火了。
這是拿他們家當成什麼了,以為有幾個臭錢可以為所欲為嗎!
最主要的是,一旦妹妹家拿了這筆錢,指不定今後鄭立怎麼變本加厲報復外甥。
不行,堅決不行!
他好歹見過世面,即便得知厲元朗是寧平省大員,可一旦上來倔強勁,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明白,靠他的一己之力想要為妹妹一家鳴不平,和厲元朗作對,很難,難於上青天。
但他懂得運用媒體聲音,儘量把這件事鬧大,鬧得滿城風雨才好。
原本他不想弄個魚死網破,全是厲元朗仗勢欺人逼的,必須要有回應。否則,就沒有公平正義這個詞了。
眼看勝利在望,卻由於鄭立的固執,加上鄭海欣的縱容,使得楊自謙灰頭土臉返回襄安市的家中。
妻子王美雲見他愁眉不展,再三追問才知道,丈夫是偷着跑去楚中,給厲元朗辦私事了。
「厲書記知不知道?」王美雲先想到這個問題。
「我也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厲書記。」
「你還猶豫個啥!」王美雲氣得直皺眉頭,「自謙,你是厲書記的秘書,不是姓鄭的秘書。厲書記的性格你不是不了解,你瞞着他,等於對厲書記不忠誠。」
「俗話說,紙里包不住火。何況這事越鬧越大,厲書記早晚會知道。你現在不匯報,厲書記知道了你再說,你會徹底失去厲書記對你的信任。」
妻子一席話,把陷入糾結的楊自謙一下子點醒。
鄭海欣曾經委婉威脅過他,要是他膽敢泄露半個字,他這個秘書就做到頭了。
在楊自謙的印象里,一直有個猜想,感覺鄭海欣和厲書記關係不一般,甚至暗中端詳鄭立,這個孩子是不是厲書記與鄭海欣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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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這些只是猜測,他會永遠埋進肚子裏,跟誰都不說,就是妻子王美雲,他也不可能提及。
所以,楊自謙才會對鄭海欣的話信以為真。
枕邊風絕對具有超強殺傷力。
自己好不容易博得厲書記信任,又剛提拔秘書二處處長,這些都得益於厲書記的栽培。
他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命運去賭。
也沒有餘地賭。
現在,王美雲的一席話,讓楊自謙茅塞頓開。
當即打電話,提出要見厲元朗。
這才有了厲元朗恨得咬牙切齒,面對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鄭立,他是一點憐憫心都沒有了。
抓起旁邊的棒球棍,厲元朗指着鄭立的鼻子,怒氣沖沖質問他,為什麼欺負同學?
鄭立哭得滿臉淚水,只會使勁搖頭,連連哀求,他再也不敢了。
厲元朗用棒球棍敲了敲椅子,喝問:「你說,你為什麼欺負他?說實話。」
「我、我」鄭立嚇得說話都不利索,在厲元朗的一再逼問下,終於說出實情。
「他、他身上有怪味,不愛洗澡,熏得我直想吐」
「還有呢?」厲元朗瞪起眼珠。
「他、他家裏沒錢,是個窮鬼」
一緊張,鄭立把實話說出來了。
氣得厲元朗暴跳如雷,「我就知道你是這樣想的。窮是因為什麼?佟超就想窮嗎?還不是佟超一家沒有獲得好的資源,老天沒有眷顧他們。」
「不像你,一生下來錦衣玉食,吃好的穿好的,你鄭媽媽把一切好的東西都給了你,你才有今天的好生活。」
「鄭立,你的好生活是靠我們辛苦奮鬥得來,是你運氣好,不是你自己努力的。」
「你是我厲元朗的兒子,別人欺負同學我不管,可我的兒子欺負同學,尤其還是貧苦人家的孩子,我堅決不答應。」
「你給我記住,做人要有善心,要有良心。你侮辱佟超,看不起佟超,其實就是你心裏扭曲,是你喪失良心、喪失人性所致。」
鄭立聽着父親這段讓他摸不着頭腦的教育,只會不住點頭,「我知道了,爸爸,我今後再也不欺負佟超了。」
「你錯沒錯!」
「我錯了,我真不敢了。」鄭立哭成淚人,「我明天就向佟超認錯,不欺負他了」
「不只是他,別的同學也不允許。」眼見兒子認錯態度誠懇,厲元朗的氣消掉一大半。
正準備過來拽起兒子。
鄭立看到明晃晃的棒球棍,本能嚇得大叫起來,身體往後躲着,一不小心碰到桌腿。
上面的玻璃水杯正好砸下來,厲元朗反應不及,只聽啪嚓一下,恰好砸在鄭立的腦門上。
「啊」鄭立大叫一聲,腦門上頓時血流如注,疼得他哇哇直哭,哭聲那叫一個慘烈。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巨響。
如蘭一掌劈開房門,鄭海欣和白晴等人迅速衝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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