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糾結於此。
即使有一雙兒女陪伴在身邊,享受天倫之樂,可他內心總是高興不起來。
白晴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她一個女人家,除了安慰,能夠幫到丈夫的地方有限。
以前有岳父,現在陸臨松經常犯糊塗,清醒時候少,糊塗時候多。
使用再好的藥物,效果並不明顯,醫生說過,這是衰老的自然現象,根除不掉,只能儘量延緩小腦萎縮的時間而已。
厲元朗和白晴都搞不懂,岳父為何衰老這麼快。
年初時候還好好的,僅僅幾個月,就變成另外一個人。
既然泯中省有了厲元朗的繼任者,按照組織程序,厲元朗需要返回泯中,和余廣才進行交接。
但終究該有個去向,這樣懸着不是個事兒。
等待是漫長的,厲元朗心亂如麻,寢食不安,短短几天工夫,明顯瘦了好幾斤。
好在組織部門傳來消息,鄭元會親自接見他。
懷揣忐忑不安的心情,厲元朗在一年之內,第二次邁進這位大名鼎鼎的鄭部長辦公室。
都是老熟人了,省去繁文縟節,鄭元會直截了當宣佈組織上對厲元朗的安排。
要求他在一個星期之內,到行政學院報到,參加省部級秋季培訓班的學習。
培訓班教學,主要是系統安排、理論教育、能力培養和相關知識的學習。
按照規定,學習時間累計不少於三個月或者550個學時。
接受組織培訓是件好事,基本上受訓幹部,將來都會走上重要領導崗位。
厲元朗認為,現下自己充充電也好。
靜下心來學習,可以調整心情和狀態,總結之前工作中的不足,彌補短板,為今後打下夯實基礎。
接到學習安排的當晚,厲元朗便飛回泯中省會泯川市。
於次日上午,辦完交接,先去見了周旭傑。
「元朗同志,聽說你昨晚連夜回來,怎麼樣?休息可好?」
握住厲元朗的手,周旭傑客氣將他讓進沙發里。
實際上,以周旭傑的身份,沒必要對厲元朗如此客套。
只不過厲元朗已經離開泯中,自己也進入退休倒計時。
四十五歲的副省級,處在事業黃金年齡,他日肯定不可小覷。
本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原則,也為近一年和厲元朗的相處,留下一個好印象。
當然,這種談話是禮節性的,說着也都是好聽的話。
「元朗同志,晚上我抽出時間,一起為你踐行。」
周旭傑這番話,給足厲元朗的面子。
所謂一起,估計參加人員將包括泯中省主要領導。
厲元朗連忙謙遜的表態,「感謝周書記的好意,我要儘快趕回去。學院那邊已經開學,若是耽誤太多課程,我怕跟不上。」
「也好。」周旭傑想了想,主動伸出手,「我祝你學業有成,未來可期。」
看得出來,周旭傑沒有勉強,一個是他了解厲元朗不喜歡張揚的性格。
另一個,此時此刻若是大張旗鼓歡送厲元朗,傳出去影響也不好。
只是有一點他沒猜對。
厲元朗婉拒周旭傑還有另一層原因,廉明宇早就和他通話,將在傍晚六點,邀請他共進晚餐。
不說別的,如今的廉明宇公務纏身,能夠抽出時間宴請厲元朗,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
地點設在泯川市一處環境優雅的郊外建築里。
二人相對而坐,窗邊就能欣賞到泯川這座城市的主要景觀。
還是以往老樣子,幾樣清淡的菜餚,以及一瓶泯川本地生產的白酒。
「元朗,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快一年了。」
廉明宇指了指面前的分酒器,示意厲元朗自己倒酒。
「是啊。」厲元朗斟滿酒,扭臉望向窗外,深有感觸地說:「說來慚愧,我雖然在泯中任職,可呆在這裏的時間還不如若州多。」
「要不是廉省長邀請,我真沒時間欣賞這座城市。泯川,挺美的。」
「你的建議很好,我們第一杯酒,就敬美麗的泯川。」
五錢的酒杯,二人一飲而盡。
「元朗,明人不說暗話,我有什麼就說什麼了。」
廉明宇望着厲元朗,雙手花插在一起,身體略微往前探了探,「在泯中這一年,我們有合作,有爭論,也有分歧,這很正常。干工作,哪有一帆風順,不起波瀾的。」
「總體而言,我們合作居多,這是建立在我們都盡職盡責,無愧於人民賦予我們的責任和擔當,不辱使命。」
「比如你去沽水辦案,與我在泯中工作等同,都是為國家做貢獻。」
「上面安排你學習,是對你將來走上更加重要崗位打基礎。元朗,拋開別的不談,從老朋友的角度來說,我祝賀你。」
厲元朗一臉不解,「廉省長,你的祝賀出處在哪裏?」
廉明宇故弄玄虛,頗有玩味的瞧了瞧厲元朗,「你是聰明人,還不懂我的意思嗎?」
一看他這副反應,厲元朗立刻醒悟,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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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破不說破,厲元朗心中明鏡似的。
廉明宇所說之事,八成和之前後備幹部有關。
也就是說,厲元朗目前表現不錯,得到有關人物認可。
派他學習充電,是為他將來任用做準備,同時,也在選擇下一步的安排。
經歷這麼多,厲元朗早就淡然了。
自從岳父的病情急轉直下開始,他就知道,今後這條路,他將孤身一人走下去。
沒人幫他,全憑自己。
選擇何種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始終堅守正直正義的原則和底線,不貪不佔,不徇私枉法,無愧於百姓,無愧於良心。
臨走之前,厲元朗還有件事要做。
就是和王錦瑞談話。
只是談話地點是在王錦瑞送他去機場的路上。
不像其他地方,這次厲元朗離開泯川,沒有人送行,只有王錦瑞開着私家車陪同。
「錦瑞,我已經向省委和周書記建議,派你去河谷市下中區擔任區委書記。」
厲元朗一字一頓的繼續說:「去河谷市我有如下考慮。首先,你要沉下去,基層工作經驗很重要也很關鍵,只有在基層做出成績,才能有更好的發展空間。」
「其次,河谷市的孔友信書記和我有些交情,袁老就在河谷市休養。這次我到沽水辦案,與他的兒子袁仲翰處得不錯,這些都是需要你注重的地方。」
「最後一點,你是我曾經的秘書,是在我身邊工作過的人。要時刻謹記清正廉潔,你作為下中區的書記,會面臨各種各樣的誘惑,我希望你面對的時候,要把清正廉潔這四個字記牢,並成為你的人生信條,並付諸在實際行動上。」
說實話,自打厲元朗要求他多了解基層工作以來,王錦瑞便知道這位厲副書記要離開泯中了。
也知道距離自己外放時間越來越近。
他想過多種情況,比如擔任縣長或者區長,地市局的局長,亦或留在省里,去某個廳做一名處長。
然而事實出乎他的意料,厲元朗竟然給他安排了區委書記。
別看書記和區長同為正處級,卻有天壤之別。
書記是第一責任人,有足夠話語權。
周旭傑的秘書劉東外放,肯定擔任書記,好的話,出任副市長都有可能。
厲元朗作為泯中省三號人物,秘書一步到位,直接推上區委書記的寶座,足以看出他對王錦瑞的信任程度很深,期望值也很高。
想到這些,王錦瑞激動的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是一個勁兒念叨:「厲副書記,我」
「注意開車,不要分神。」厲元朗提醒完又說:「錦瑞,好好干。以你的品質、你的行事方式,我相信你不會辜負我的期望。」
車子停在機場入口處。
當王錦瑞將拉杆箱的扶手遞到厲元朗手裏的時候,厲元朗順勢和他緊緊握了握手。
左手輕輕拍了拍王錦瑞的肩膀,「就送給到這裏吧,再見。」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
望着厲元朗逐漸消失的身影,王錦瑞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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