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晴聽到門口有動靜,急匆匆從樓上下來。
衝着小蘭做了個眼神示意,小蘭領會,轉身去樓上自己房間了。
「餓了吧?」白晴過來,擺弄着厲元朗的衣領,溫柔說:「我讓廚房給你準備了宵夜,我們一起過去。」
厲元朗在飛機上簡單吃了點東西,白晴一提,肚子還真咕咕叫了。
喝着皮蛋瘦肉粥,吃着精緻小菜,厲元朗胃口大開。
白晴坐在他對面,什麼都不說,只是看着厲元朗大快朵頤,不時往他碗裏夾東西。
厲元朗吃飽喝足,接過白晴遞來的紙巾邊擦嘴邊問:「爸爸睡下了?」
「都幾點了還不睡,誰像你似的,是個夜貓子。」
夫妻二人往樓上走的時候,厲元朗不忘瞄向岳父休息的房間。
他先去躡手躡腳看了看清清和厲玄,一兒一女睡得香甜。
厲元朗強忍住歡喜心情,只是看着他們,並沒有做出打攪動作。
回到他們的房間,厲元朗坐在沙發上,拉着白晴的手,終於詢問起急切召喚他回來的原因。
「爸爸很糾結。」白晴說道:「這次大會,正趕上爸爸心臟不舒服,表示只參加開幕式,然後先行離開。可是於卻提出,希望爸爸從頭到尾參加,不要先走。」
「老公,你不知道,這些日子尚天河來看望爸爸兩次了,我估計應該是落實爸爸全程參會的事情。」
「王叔叔還打過電話,和爸爸談了一個小時。現在外界普遍認為,爸爸是在耍態度,故意讓人看到他和於之間出現不和諧跡象。」
「爸爸愁眉不展,脾氣性格也變得不可理喻。只有我知道,他為什麼煩躁不安。」
「據說,這次大會,張寒啟都打了針,強撐着來,就連陳子楓等一批老同志,只要還能動的,就是推輪椅也要推來。」
「於連任,還將進行大規模改組,事關重大,老同志們集體參加,這在以前都少見。」
「老公,爸爸身體的確不適,醫生一再叮囑,讓他不要生氣,不要激動,更不要勞累。」
「這種活動,前後要經過幾個小時,我擔心爸爸身體抗不住,所以我現在真是沒主意了,不知道怎麼勸爸爸才好。」
說着,白晴眼圈一紅,抹起眼淚。
厲元朗表情嚴峻,心裏同樣犯起了難。
促成久未露面的張寒啟,還有陳子楓參加,足以看出於勁峰的重視程度。
岳父在這種時候,即便身體不好,相比較那兩位,怎麼也比他們年輕。如果缺席部分大會內容,於肯定認為岳父對在海州發生的那一幕耿耿於懷。
這從尚天河兩次前來以及王銘宏的電話,足可以看出。
病由心生,岳父搬來京城有些日子了,難不成他的病,是和大會聯繫在一起,繼而心生濁氣,影響到本就脆弱的心臟?
思來想去,厲元朗寬慰道:「你別太擔心了,光擔心也不解決問題。這樣吧,明天我和爸爸好好談一談,消除他的心魔。」
「心魔?」白晴一驚,「你是指」
「等我和爸爸談完,我再告訴你。」
厲元朗乏了,累了,也困了。
洗了個熱水澡,鑽進被窩很快進入夢鄉。
次日一覺醒來,都快九點了。
白晴見他睡得沉,就沒忍心叫醒他。
反正距離大會還有兩天,厲元朗只需明晚報到即可。
吃過早飯,徵得岳父同意,厲元朗步入書房。
和上次在海州所見不同,岳父精神頭還可以,只是臉色不太好看,而且整個人蒼老許多。
還不到八十歲,岳父的變化令厲元朗心酸。
再厲害的人,也抗不過歲月老去。
「爸,您昨晚睡得好嗎?」
陸臨松摘掉老花鏡,放下線裝書,靠在椅子上,右手掐了掐眉心,感慨說:「睡眠還是老樣子,怎麼睡,每天就是五六個小時。白天睡多了,晚上肯定睡不着。我現在都不午休了,要不然,到了晚上翻來覆去的太難受。」
「看您氣色,比在海州好很多。」厲元朗坐在岳父旁邊的椅子上,給岳父的水杯里倒滿水。
「小晴說你是昨晚上飛回來的,會不是後天開麼,你提早,藍橋那邊別受影響。」
「我都安排好了。」厲元朗如實說:「藍橋已經走上正軌,我和市長配合默契,關係早就捋順清楚。」
「那就好,不能因為個人事情而耽誤工作,特別是在此時此刻。」
順着陸臨松的由頭,厲元朗談起他的感受。
「爸爸,這次大會盛況空前,張寒啟、陳子楓等一批老同志全來參加,足以看出勁峰同志的重視程度。」
「您身體抱恙,很容易被外界誤解為,您和勁峰同志之間有嫌隙。」
「現在情況複雜,國外一些勢力對我們說三道四,指手畫腳。哪怕沒有的事,他們都希望弄出來一點事。」
「而且,國內的某些不負責任的自媒體主播,為了博眼球,胡說八道,混淆視聽,引導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跟着起鬨。所有這些,您不能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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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心繫天下蒼生,又是一名工作多年的老同志、老領導。為了大局,為了我們這個欣欣向榮的國家,放下一切思想包袱,輕裝上陣,讓大家看到一個團結的集體,一個繼往開來的新時代。」
「爸爸,我不是跟您作報告,更不是班門弄斧。在您面前,我不配也沒資格。我是以您的女婿,您的家人,還有您的後輩身份,真心希望您開心,快樂。」
說到此,厲元朗拿眼偷瞄陸臨松的表情變化。
顯然,厲元朗的這番話,在陸臨松腦海里起了很大波瀾。
不直白,卻很有深意。
陸臨松躺在躺椅上,雙眼望向天花板,內心閃現出極大的掙扎。
厲元朗不說話,就這麼觀察他,注意他。
過了好一會兒,陸臨松忽然笑了。
雖說笑得有點勉強,可至少他臉上的愁雲逐漸舒展開。
「倒是做書記工作,政治思想方面有進步。元朗,你剛才的話我大部分認可,說的也有道理。」
「是啊,我之前鑽進牛角尖走不出來。越是臨近開會日子,越是在迷宮裏打轉。」
「有些話,我不能和任何人說,只能憋在心裏,自我消化。隨着地位身份的提高,說知心話的人反而越來越少。」
「小晴是我的女兒,了解我的脾氣秉性。可她終究是體制外的人,這裏面的東西她沒有經歷過,自然說不到點子上。」
「我知道,她為我的身體擔心,更為我目前處境憂慮。其實,根本不像你們想的那樣,勁峰同志對我還是比較關心的。」
「派天河同志三番兩次的看望我,讓國內享有盛名的心臟方面的權威專家給我會診。縱觀在京的其他老同志,我的待遇在勁峰同志心目中,是靠前的。」
「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在乎的是我的身體,不是我因病推辭。其實,這樣的心事,已經存在很長時間了。」
「總往不好的地方去想,沒有意識到,我會牽動那麼多的關注度。」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沒有誰十全十美,我也不例外。上次生病住院,對我傷害的不僅僅是身體,更是影響到我的性格。」
「我自己都能感受到,總冒出無名之火,憋得我就想釋放出來。」
「為我服務的工作人員沒有犯錯,我總不能沒事找事訓斥人家。沒辦法,我只好向小晴,向我最親近的人發火。」
「火氣一經發泄出來,我頓時覺得渾身輕鬆,非常的舒服。醫生說這是一種病,是我先前得病留下的後遺症。」
「不過現在好多了,你在大是大非面前,給我上了一課,讓我對自己、對這次大會有了全新認識。」
陸臨松伸出右手,厲元朗連忙雙手握住。
他能感受到陸臨松的手用了力道,像一把鉗子似的,緊緊扣住,久久未能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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