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豈能不知老狐狸的心中所想,馬勝然倚老賣老坐着不動地方,他不能這樣做。
厲元朗直直站起身,沒有回敬馬勝然和他單獨喝酒的倡議。在座這麼多縣領導,他怎好意思拿大托大,舉起酒杯說道:「感謝方書記和金縣長縣副縣長百忙之中參加正道地產的捐贈儀式。作為分管教育的副鄉長,我代表韓家屯小學四十六名師生,也代表全鄉所有孩子們,敬在座各位領導三杯酒,我先干為敬。」
話語間,厲元朗在自己面前倒滿了三小杯白酒,每一杯都在一兩左右,他不歇氣的一口氣喝光三杯酒。
隨後,才和縣領導以及馬勝然一一碰杯,又幹掉了杯中酒。
緊接着,厲元朗單獨敬方玉坤,不管他剛才是出於何種想法,為自己博取黨委委員的舉動沒有惡意,感謝酒還是要喝的。
方玉坤很滿意厲元朗的表現,和那個不知所云的肖展望比起來,厲元朗腦瓜靈活轉動快,最主要的是,他懂得進退,為人低調不張揚,怪不得水慶章這麼看中他,要他做自己的女婿呢。
其實方玉坤真接到過水慶章打來的電話,沒有提到捐贈事宜,而是和他大談甘平縣對教育支持力度不夠,這讓方玉坤有了山雨欲來的危機感。
隨即他打給沈錚,將水慶章這一番話的特殊含義向沈錚求教。沈錚明言告訴他,厲元朗分管教育,水慶章這是旁敲側擊,讓方玉坤多在這方面找找原因,下點功夫。
這才有了方玉坤今天的表現,並且決定把厲元朗納入到水明鄉黨委委員的位置上來。
按照組織程序,增補鄉鎮黨委委員,必須上報上一級黨委就是縣委同意,然後依據組織原則,由鄉鎮黨委委員投票選舉產生,並報縣委批示同意,然後組織談話,任前公示,最後才是正式履職。
看得出來,方玉坤雖然貴為縣委書記,他也不能決定厲元朗進入黨委班子,必須要水明鄉黨委委員選舉推薦。
只不過,他不能直接插手,但是他可以施壓,畢竟鄉黨委書記歸他這個縣委書記管轄,官帽子抓在他的手裏。
也就是馬勝然,換作旁人早就樂呵呵答應了,誰敢和他對着幹,放眼整個甘平縣,馬勝然算得上獨一無二的了。
在給方玉坤敬酒時,厲元朗說道:「感謝方書記對我的抬愛,我現在只想着如何改善全鄉師生的教學環境,爭取給他們營造一個好的學習氛圍,讓教師們無後顧之憂,讓學生們健康快樂成長,在快樂中汲取書本上的知識。至於我個人得失,我相信鄉黨委會給我一個公正的評判。」
厲元朗不屈不撓,無畏無懼的發言,引得在座之人不禁暗贊。唯獨馬勝然眯縫着雙眼,心裏已經把厲元朗劃歸為一個明日之星,是對他權力發起挑戰的潛在對手。
這頓飯,因為有了諸多小插曲,吃得不算和諧,草草了事。
臨走時,方玉坤和厲元朗握手時,拍着他的手背悵然說:「元朗同志,能在水明鄉工作,不容易,想要干出一番事業更不容易,希望你能越過這兩個不容易,給我帶來一份意外驚喜。」
輪到金勝時則低聲說:「那兩萬元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揪着不放,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懂我的意思嗎?」
厲元朗豁然明了金勝的真實用意。這筆錢之所以劃給教育局撥付,以厲元朗跟賀廣普的恩怨,他肯定從中作梗。
即便賀廣普同意劃撥,到了水明鄉賬戶上一定會被挪用,到頭來厲元朗還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凡事有利也有弊,一旦水明鄉得到這筆錢作為應急使用,那麼就不會糾纏二十萬的捐贈款了,以小博大,以小的誘餌滿足水明鄉的大胃口,不得不說,金勝這招實在高明,也給厲元朗解決掉大難題。
「縣長,謝了。」厲元朗短短四個字,便表達出對金勝的感激之意和良苦用心。
之後他又和周宇握了握手,周宇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他一直征戰在商場,從沒感受到官場是如此複雜。
每個官員說每一句話,都含沙射影,意有所指。腦袋瓜稍微轉慢了,就會落得個雞飛蛋打,甚至下場悲慘。
他為厲元朗能在這種環境下生存,能遊刃有餘,左右逢源,暗中敬佩,並且握手時候在他耳邊小聲說:「老弟,老哥我今天長見識了,商場再險惡也沒有官場危險,老弟你好自為之。若是覺着累不想乾的話,老哥我隨時歡迎你加入我的團隊。」
「老哥,謝謝你的好意,哥們我混不下去的時候肯定找你,你別嫌我麻煩你就成。」厲元朗笑呵呵開起玩笑。
「一言為定,我就等你撞南牆的那一天啦,哈哈」
目送車隊遠去,馬勝然背着手往鄉政府大院走去,劉樹喜快步跟上正和他說着話,厲元朗招手喊了一聲:「馬書記。」
劉樹喜見狀,先走一步。馬勝然駐足停下,回身淡淡問道:「厲副鄉長有什麼事?關於你進黨委班子的問題,需要開會研究,你不至於這麼着急吧。」
「不是的馬書記,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厲元朗沒有糾結馬勝然的諷刺挖苦,而是提到那筆兩萬元的資金支持。
「我先前和教育局局長賀廣普有些小誤會,擔心我去要這筆錢,賀局長不會給我面子,真要是拖起來,怕是個麻煩事。」
馬勝然聽到為這事,板臉說:「這是給你的教育資金,金縣長不是說好專款專用,還是需要你自己解決,找我有什麼用!」
厲元朗解釋說:「馬書記,我是這樣想的,雙節就要到了,大家忙乎一年是應該搞點福利待遇,也好調動大家工作積極性。這筆錢要是鄉里出頭要過來,暫時由鄉里決定用處,等財政有錢了再補上也不遲。」
「噢?」馬勝然細細品味厲元朗這番話的用意,眼睛發出明亮的目光。他現在的確缺錢,剛才劉樹喜就是找他拿主意,福利物品全都拉回來,退的話商家要折損費,而且對鄉里的名聲也不好。不退的話,鄉里一時拿不出錢來買單,兩頭為難令人頭疼。
正好他這邊剛打瞌睡,厲元朗就遞過來枕頭。他前思後想,覺得厲元朗不像是給他下套,誘他上鈎,於是嚴肅的說:「厲副鄉長,這種玩笑開不得。」
厲元朗嘿嘿笑說:「反正我去也要不來,莫不如讓鄉里出頭,還能解決職工福利待遇問題,說不定大家都領我的情呢。」
一聽到厲元朗這麼說,馬勝然釋然了,微微點頭道:「我倒是可以試試,我和老賀還是有些交情的。」
厲元朗回到鄉政府自己的辦公室,剛坐穩,張國瑞便敲門進來,說他南方朋友郵來新茶葉,想和厲元朗一起嘗嘗鮮。
厲元朗知道,張國瑞喝茶是假,找他談事才是真目的。
便讓着張國瑞坐在沙發上,厲元朗忙着倒水沏茶和敬煙。
張國瑞深吸一口煙,說道:「你說老肖是怎麼回事,今天舉止有點反常啊。」
「嗯,我也看出來。昨天我倆喝完酒,他喝多了就在夜雨花後院的麻將間睡了一覺,醒來就變成另一個人了,奇怪。」談到肖展望,厲元朗和張國瑞都有同感。
「不說他了。」張國瑞身體略微往厲元朗這邊靠了靠,低聲問:「老弟,你對於進黨委班子的怎麼打算的,我要聽你的實話。」
厲元朗對張國瑞沒有壞印象,他從韓衛那裏側面了解過,張國瑞軍人出身,性格耿直,有一腔子正義感,之所以在水明鄉沒幹出名堂,主要是受制於馬勝然的獨斷專行,有力氣使不上。
所以對於張國瑞略帶敏感性的話題,厲元朗沒有刻意迴避而是直截了當的說:「老哥,進入黨委會誰不想啊,我這個常務副鄉長還不是黨委委員,算不得鄉領導,面子上也不好看。再說,有了黨委委員的名頭,我干工作更加得心應手,要不然也指使不動下邊人工作。」
這些全是厲元朗的肺腑之言,他沒必要在張國瑞面前隱藏自己的野心。有那麼一句話說的好,不想當將軍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
是人都要有追求,都有理想,不管是物質上面的還是精神層次的,在官場上混個一官半職,同樣也是追求的體現,理想的升華。
「你有這句話,我便知道該怎麼做了。」張國瑞深深感嘆道:「我願意在這件事上助你一臂之力,但我可不敢保證能不能成功。今天中午吃飯時,我聽說馬勝然連方書記的面子都給擋回去,他現在越來越有恃無恐,膽子太大了。」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剛剛這邊發生的,僅僅個把小時,張國瑞那裏都知道了,估計這件事也會傳得鄉政府風言風語,不少人背後指不定怎麼議論呢。
「不管怎樣,老弟我感謝了。」厲元朗真摯的說道,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韓衛突然推門闖進來,滿頭大汗的焦急說道:「主任,不好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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