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沒有失約,從三樓下來,直接去了鄭海洋那裏。
相對於王祖民忙碌的身影,鄭海洋就清閒許多。
統戰部本身就是虛職部門,聯繫各民主黨派,了解黨的各項方針政策,聯繫港澳同胞和海外僑胞對執政黨獻計獻策,做好台胞台屬的相關優撫工作等等。
看似事務繁多,實則沒啥正事。可沒有還不行,反映不出黨的民主性和廣納諫言的胸懷。
厲元朗敲門進來的時候,鄭海洋已經擺好一套功夫茶具等着了,手裏還拿着一本《茶經》仔細研讀,看得入神。
「小厲,你來了,坐。」鄭海洋並沒放下茶經,而是指着他對面的椅子示意。
厲元朗規規矩矩坐下,見面前擺放了四個茶葉桶,分別是茉莉花茶、武夷山大紅袍、碧螺春和普洱。
他不禁啞然失笑,鄭海洋卻是一愣,問他:「你笑什麼?」
「鄭叔這是在考我?」厲元朗笑呵呵反問。
「好啊,說說看,我怎麼考你的?」鄭海洋將《茶經》放在桌子上,饒有興趣的聽着厲元朗的下文。
「喝茶因一年四季的不同,每個季節喝的茶也是有講究的。」厲元朗先拿起那罐茉莉花茶介紹說:「茉莉花茶乾涼兼有芳香辛散之氣,有利於祛除人體內的冬季寒邪,促進陽氣生發,令人心神氣爽,有消除春困的功效。所以,茉莉花茶最適合春季飲用。」
「好,不錯,有道理,接着講下去。」鄭海洋不住點頭稱道。
放下茉莉花茶葉罐,厲元朗又拿起碧螺春說:「綠茶清涼消暑,適合夏季飲用。碧螺春屬於綠茶類,我看銀白隱翠,條索細長,捲曲成螺,身披白毫,一定是上品,自然是夏天最好的選擇。」
緊接着,他手裏又換上那罐武夷山大紅袍,細細道來:「秋天適合喝青茶,不寒不溫,既能清除體內餘熱又能生津養陰,武夷山大紅袍必定是首選。」
最後,厲元朗又舉起那罐普洱茶,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點頭道:「好茶葉,這罐普洱茶是熟普洱,可以暖胃驅寒,消食化積,冬季喝它可以養陽氣,不錯不錯。」
鄭海洋頻頻點頭,他也是看了茶經才知道這四樣茶的特殊品性,就故意拿出來考厲元朗。尋思厲元朗是個門外漢,不了解這裏面的門道,泡茶肯定亂選一氣,到時候他在來個現學現賣,給厲元朗好好講一講四樣茶的功效用法,當一次茶葉導師,滿足一下虛榮心。
萬不成想,厲元朗竟然說的頭頭是道,甚至比他知道的還多。難不成這小子之前也看過《茶經》?不太可能,據他了解,王祖民辦公室沒這玩意,這小子是從哪裏學的呢?
其實這事也簡單,厲元朗之前被貶到老幹部局當排名最後一位的副局長,整天沒事做,就剩下上網了。
他不愛看影視劇又不玩網絡遊戲更不聊天,上網也就看看新聞,那天忽然發現一個關於茶葉的網站,進去後便看得入神,一連幾天沒事就學着裏面的介紹,泡功夫茶喝。
當然了,對於茶葉也有了研究,懂得什麼季節喝什麼茶最好,他就是按照這麼給自己泡茶喝的,一晃到現在,堅持了好幾年。
有那麼一句話,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鄭海洋對於酒沒研究,但是對茶葉情有獨鍾。厲元朗正好懂茶,兩個原本很少接觸的人,忽然之間有了共同語言,茶葉就成了他倆中間的橋樑紐帶。
「你既然說到普洱,小厲,我再考考你,你說生普洱和熟普洱有什麼區別?」
厲元朗一笑,說道:「生普洱是以大葉種茶樹的鮮葉為原料,經過各種工藝製成的緊壓茶。外形色澤墨綠,香氣清醇持久,滋味濃厚回甘,湯色綠黃清亮,葉底肥厚黃綠;熟普洱以大葉種曬青茶為原料,採用特定工藝,經發酵加工形成散茶或者緊壓茶。熟普洱外形色澤紅褐,內質湯色紅濃明亮,香氣獨特陳香,滋味醇厚回甘,葉底紅褐。鄭叔,您的這罐熟普洱定然是上品,對不對?」
「好你個小厲啊,你說的太好了,我還考你個什麼,乾脆你給我當老師得了,哈哈!」鄭海洋自嘲的哈哈大笑,難得碰到這麼一個知心茶友,心情頓時寬闊開朗起來。
厲元朗這麼懂茶,自然泡功夫茶也是一流的,比不上專業人士,做個普通茶客還是很合格。
這爺倆守在功夫茶具面前,品着武夷山大紅袍的清遠幽長的甘爽和醇厚味道,談天說地,談古論今。
這二人就着香茗越聊越投機,不知不覺說了三個多小時,天色都暗下來卻渾然感受不到。
還是鄭海洋秘書敲門進來提醒,鄭海洋晚上還有外事活動,擔心去晚了影響不好。
鄭海洋意猶未盡的對厲元朗說道:「小厲啊,鄭叔賣個老,猜測一下你今天來找祖民部長的意圖。」
「鄭叔,您請指教。」厲元朗謙虛道。
「指教談不上,就是說說我的看法。你要是想調出水明鄉那個窮地方,這可是一步錯棋或者險棋。」鄭海洋也不等厲元朗回答,繼續說:「你只要在水明鄉幹上半年,我敢打賭,你會平步青雲,還要高升一步的,前提是你一定要在水明鄉干出成績。」
「鄭叔,您的意思是」
「據我所知,水書記這人求賢若渴,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他難得欣賞一個人。你是入了水書記法眼的人,他不會因為你犯下錯誤就把你打下十八層地獄。況且,你這個錯誤和生活作風一點不沾邊,你和水婷月只是男女朋友關係,只要沒結婚,就算不得出軌胡來,你還是和你的前妻。所以在這點上,水書記這麼對你,下手重是重了些,我估計他有試你一試的想法,看你能不能扛得住打壓,將來能否堪大任。如果你自甘暴棄,從此一蹶不振,你的仕途就會停留在水明鄉,除非還有人欣賞你,提拔你。但是,你若能安心下來做一番大事業,結果定然不同,前途將是一片坦蕩,無法阻擋。」
鄭海洋這一番話,竟然和王祖民如出一轍,驚人的相似。
厲元朗真是覺得,人在一個位置待久了,眼界看出去的程度絕對不一樣。
他這個科級幹部卻沒有想到水慶章會拿此事試驗他,可是身處縣委領導的王、鄭二人卻是一眼通亮,看得明白。
厲元朗估計,金勝或許能從中讀懂一二,可他沒跟自己說,或許他不敢肯定,不敢瞎猜測,這就是閱歷長短的桎梏。經得多才能見識廣,這話一點不假,非常有道理。
和鄭海洋告辭分別,厲元朗一看時間已是晚上五點半多了。他走的時候沒空手,腆着大臉管鄭海洋要了一罐武夷山大紅袍,反正鄭海洋有一個茶葉柜子,裏面裝滿了各種茶葉罐子,富足得很。
最主要的是,他要了這罐茶葉,就在鄭海洋的印象里更加親近一步,沒拿鄭海洋當外人,才好意思要東西的。鄭海洋反倒樂觀其成,分手時連連指着厲元朗開玩笑:「我明天非把茶葉柜子配一把鎖不可,擔心你小子再來打秋風,我這點寶貝該都讓你拿光了。」
時候不早,厲元朗先給韓茵打去電話,問她在不在家需不需要稍些東西過去。
電話里的韓茵一陣忙碌,聽得到廚房油煙機在響,她正在準備晚飯,還說家裏什麼都有,厲元朗就帶一張嘴過來即可。
厲元朗沒有空手,路過花店時,特意買了一束百合還有茉莉花摻在一起的花束。這兩樣花是韓茵最喜歡的,沒事的時候經常聞着花香閉眼享受,而她這個模樣是最美和最有意境的,厲元朗為此還拍了照片放大後掛到臥室床頭上面。
以前每每和韓茵歡愉,一到巔峰的釋放時刻,厲元朗就會看着這張照片找感覺,留香於此。
敲開門。韓茵繫着圍裙,手拿菜鏟,厲元朗人沒進屋,那束鮮花頂在腦門上,先給韓茵來了一個人未到花先到的驚喜。
「謝謝你,你還記得我喜歡這些。」韓茵感動得眼眶濕潤,感情洪流的閘水差點奪眶而出。
不過她盡力克制住,迎着厲元朗進來,讓他先坐在沙發里等着,還差最後一個菜,馬上就開飯。
韓茵這是真要走了,屋子裏不少家具上都罩着白布,厲元朗禁不住一陣難受。以前不覺得,現今人要走,還真有點捨不得。
他估計只要自己提出挽留,韓茵會義無反顧的重新投入他懷抱。可他不想這麼做,也不能這麼做。
水婷月怎麼辦?難道說放棄她?厲元朗做不到,他的心會更加的疼。
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厲元朗掂量着韓茵年輕漂亮,今後的路還很長,找一個愛她的男人嫁了,會很幸福。而他們已經試驗五年,根本就不合適,曾經的路不會再走一遍,那樣對誰都沒好處。
厲元朗心裏惆悵着,掏出來衣兜里的香煙,準備以煙壓住內心的波瀾,卻不成想,衣兜里竟然掉下來一張紙,飄飄忽忽落在地上,卻剛好被從廚房裏端菜出來的韓茵見到。
好奇心甚強的韓茵,將菜放在桌子上,快速過來,先於厲元朗一步撿起來問:「元朗,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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